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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黎,热月9日的清晨,电闪雷鸣,狂风肆虐,暴雨如注。
    恶劣天气之下,所有的正常人都会选择待在家里,哪怕是想着外出务工养家糊口的男人也必须如此。因为从昨天开始,警觉的近40万巴黎市民已经闻到空气中弥漫着阴谋与血腥的味道,就好像当年惩戒不宣誓教士,围攻杜伊勒里王宫,实施九月大屠杀,清剿吉伦特派,消灭埃贝尔派,以及送丹东派上断头台那般。
    随着两颗红色信号弹在巴黎上空划破天际,隐藏于塞纳河河面上,那20多艘来自兰斯的蒸汽船上,8千名身披雨衣的蓝制服士兵冒着倾盆大雨,井然有序的登陆上岸。很快,他们从负责治安的巡警手中接管了码头防务。
    依照作战部署,整个先遣军将会兵分3路:
    军情局的德马雷将军会率领第一路(西路),携带多门火炮,直接朝着国民公会所在地杜伊勒里宫进军,并在通向国民公会的各个交通要道上拉起铁丝网,设置路障关卡,建立军事检查站与步兵防御工事;
    师团长乌迪诺将军亲自坐镇第二路(中路),主要任务是控制巴黎的区域中心西岱岛与圣路易岛,除了掌控塞纳河、两岸航运码头以及河面之上的数座桥梁之外,中路军还将负责将司法宫和革-命法庭掌握在手中;
    格鲁希将军指挥着第三路(东路),将担当战略预备队。在等到确保国民公会万无一失之后,东路军会在西路军的掩护下,向长裤汉占据的巴黎市政厅和公社发动猛烈进攻,继而绞杀或逮捕所有叛乱分子。
    至于巴黎的其他区域,将交给军情五处,投效兰斯的巴黎警察局和国民自卫军看管。而陪同安德鲁统帅的近卫师团的后续部队也将在5到8小时之后,通过水陆两路抵达巴黎。
    清晨6时,当全副武装的3千兰斯军队接管整个杜伊勒里宫防务时,感觉获救的人民代表们一个个热泪盈眶的相互拥抱起来。这些人再度高唱着《马赛曲》,还将“革-命将军”“共和国救星”等各种感激之词冠以德马雷的头顶。
    从7点左右开始,杜伊勒里宫的东面就传来一阵阵密集的枪炮声和喊杀声,吓得刚刚重获新生的议员们个个心惊肉跳。万幸的是,整个战斗持续了一刻钟不到就结束了。
    很快,一名上尉传令官赶来议会大厅向德马雷将军报告说,在卢浮宫附近组织阵地防御的3个连队,在多门火炮的支援下,轻松击退了数千长裤汉叛军的两轮进攻,后者已在战场丢下了至少120百具尸体以及同样数量的伤员。
    听闻得胜的议会代表们瞬间欢欣鼓舞起来,有人迫不及待的要求兰斯派驻国会的全权代表,德马雷将军立刻率部向巴黎市政厅进攻,并攻占它,继而抓捕或是击毙已不受任何法律保护的三巨头联盟,以及巴黎市政厅和公社的反叛势力。
    见状,议员席上的塔里安、弗雷隆与巴拉斯等人不禁摇了摇头,自从1790年11月后,兰斯军队就只效忠于安德鲁一人,任何人与组织的命令都不管用。所以,德马雷泰然处之坐在嘉宾席,无视国民公会下达的任何一项命令。
    “够了,先生们!”德马雷颇不耐烦的站了起来,他对着喋喋不休的议员们大声呵斥道:“我所接到的命令,就是守卫国民公会;至于其他什么的,还需要安德鲁统帅的最高指令。至于你们,抱歉,无权对我发号施令。”
    话音未落,议员席上再度变得闹哄哄,人民代表们愤怒的指责10分钟前的“革-命将军”或是“共和国救星”,说德马雷是无耻的小人,独-裁者的帮凶。
    德马雷当然清楚自己的简单说辞,绝不会让台上的嘴炮们安安静静的坐下来,静候着等待安德鲁的处置。所以,指挥官朝身边的传令官挥了挥手,于是几分钟之后,两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冲进议会大厅,接替了便衣警察的安保工作。
    见到局势得到控制,德马雷大步流星的走到议会大厅的中央处,他冲着数百位国会议员命令道:“基于整个巴黎正处于武装叛乱的严重事实,为安全起见,从现在开始:任何人想要出入国民公会大楼,都必须事前获得巴拉斯议长与我本人的双重书面确认。违者,一律以叛乱将以逮捕;反抗者,会被当场击毙!”
    ……
    在距离杜伊勒里宫数公里外的巴黎市政厅大楼里,叛乱者一直在那里开会。尽管昂里奥率部突袭国民公会没能全部成功,然而重获自由的革-命领袖罗伯斯庇尔和罗伯斯庇尔派的核心成员们,在此受到热情欢呼与效忠诺言之后,便在市长弗勒里奥和检察长帕扬等人的陪同下,参加了起义委员会的紧急会晤。
    此时,格雷弗广场(市政厅广场)上挤满了上万名闻讯赶来的长裤汉民兵,他们冒着雨,挥舞着刺刀和长矛,还奋力的将大炮推过来构筑防御工事。所有人还在等待,只要各区的人一到就开始行动。
    为此,长裤汉市长弗勒里奥已决定拿出30万里弗尔(银币,非指卷)作为本次正义行动的革-命者酬劳,这也是巴黎市政厅的最后一点家底了。
    如今,全巴黎的48个区中已有13个选区宣布支持市政厅和公社,远多于国民公会的5个选区;另外,一直处于左右摇摆的国民自卫军也宣布保持武装中立。得到消息的罗伯斯庇尔显得非常高兴,那是他认为自己将取得胜利,两个委员会(救国委员会与治安委员会)与国民公会里的叛徒们将在今天得到应有惩罚。
    于是,罗伯斯庇尔欣然同意昂里奥的建议,允许他再率领5千长裤汉勇士去收复杜伊勒里宫,将那些已经背叛人民的代表统统赶出国民公会。然而,1个小时过后,噩耗传来,昂里奥的军队在罗浮宫附近遭遇正规军的阻击,损失惨重。
    “绝对是身穿蓝制服的正规军,尽管他们只有几百人,但个个披着防雨斗篷,身边有快速发射霰弹的火炮,手上是不惧怕雨水侵蚀的步枪。”逃回市政厅昂里奥将军显得灰头灰脸,从未真正经历过血腥战场的长裤汉将军还不停的哆嗦着。
    “是安德鲁派来的军队!”圣鞠斯特的话令众人心下一沉。
    “一定是叛徒们引狼入室!”库东愤怒的说道。
    “我们还有希望!”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的罗伯斯庇尔不停给同伴们打气。
    但很快,负责广场上登记与发放军饷的帕扬跑了回过来。他报告说,由于之前两次围攻国民公会战斗的失败,使得格雷弗广场上集合的长裤汉的信心已经动摇了,尤其是当他们看到那些缺胳膊断腿的伤员时,革-命热-情瞬间就消沉下去,很多胆小的家伙在亲朋好友的招呼下,扔下武器直接跑回了家。
    此外,还有效忠国会或是安德鲁的暗探在市政府附近散播“谣言”,说巴黎公社已被国民公会宣布为非法,10万效忠共和国的军队正在向格雷弗广场推进。
    不久,宣布公社非法的通告在市政厅广场附近一遍又一遍的被人高声宣读,当听到“罗伯斯庇尔和所有反叛分子不受法律保护”时,广场上就会有很多人跟着一同喊道:“国民公会万岁!”的口号。不一会儿,那些纯粹来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也不再继续排队领取武器和军饷,顾惜生命的他们纷纷作鸟兽散,
    昂里奥拿着军刀从市政厅赶了出来,醉醺醺的他一边拎着酒瓶,一边试图来维持群众的勇气。然而,他看到曾经熙熙攘攘的广场上几乎已是空无一人,悲哀叫道:“怎么!这可能吗?那些效忠罗伯斯庇尔的炮兵居然也可恶地丢开了我!”
    回到会议室时,已伶仃大醉的昂里奥认为市政厅守不住了,建议马上突围到城外。但为时已晚,4千兰斯军队在万余名国民自卫军和巴黎警察的配合下,将巴黎市政厅团团包围。
    格雷弗广场周边阵地居然不费一枪一炮就宣告失守,兰斯军队的指挥官格鲁希将军下令炮兵将数十门火炮的炮口齐齐对准市政厅大楼。
    在“议会军”与“市政军”相互对峙的期间,长裤汉差不多都跑光了。等到上午9时,当格鲁希发出进攻命令时,躲在市政厅大楼的武装反叛者已不足两百人。毫无任何悬念的,兰斯的“议会军”士兵冲进了叛乱者的会议厅里。
    罗伯斯庇尔拿着勒巴送给自己的手枪想要自杀,却意外打中了他的下颚;万念俱灰的勒巴在痛骂了昂里奥的无能之后,拿着手枪打爆了自己的脑袋;小罗伯斯庇尔从四层楼上跳下去,但没有摔死,只是不幸摔断了腿;残疾人库东试图藏到一张桌子底下而不愿意出来,于是就被士兵用枪托打破了脑袋;圣鞠斯特冷静的等待着被捕,他的嘴角边挂着一丝无所畏惧的笑容,差点被士兵捅上一刀;而不甘心失败的科芬纳尔和昂里奥在搏斗中身负重伤……
    大约过了40分钟之后,塔里安兴冲冲的从巴黎市政厅回到了国民公会的会场,他向着全场高呼:“胜利了!胜利了!所有卖国贼都被消灭了!”
    随后的巴拉斯议长也问道:“卑鄙的罗伯斯庇尔被逮捕了,他是用担架抬来的。你们一定不肯容他进来吧?”
    数分钟前,巴拉斯、塔里安与德马雷联合确认了被俘的叛军首领们身份,仅有勒巴提前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一整夜都被折腾死去活来的议员们纷纷叫嚷道:“不能,不能,应该把他们送到治安委员会,好让他们在革命广场上结束他们罪恶的一生。”
    赶在中午之前,治安委员会就依据国民公会通过的“针对叛乱分子不受法律保护”的法令,判处了罗伯斯庇尔、圣鞠斯特、库东、昂里奥等25人的死刑,而且是立即执行。这次审判快得出奇,居然连革-命法庭的流程都被省略了。
    下午四点过后,罗伯斯庇尔从监狱重新走上囚车,他站在同样受了重伤的昂里奥和库东中间。他头上包扎着一块沾满血污的亚麻布,自杀未遂的举动使得革-命领袖的下巴非常不幸的少了一半,他面色铁青,两眼无神。一大群围观者拼命的挤在囚车周围盯着看,看高高在上的罗伯斯庇尔出丑的模样,并显出非常高兴的表情。
    这些人在互相庆贺,互相拥抱,所有人都会百般责骂罗伯斯庇尔。等到囚车行驶在圣奥诺雷街时,忽然摇晃了一下后停了下来,罗伯斯庇尔不由得展开了双眼,他发现左边一侧正好是自己曾经的居所,也是杜普莱家。
    此时此刻,罗伯斯庇尔似乎回想起了数月前,囚车中的丹东在经过自家门前时对自己发出了“那一番预言”。
    在一阵阵可怕的嘲讽与喧闹声中,一个中年妇女冲破了士兵的阻拦,直接来到了罗伯斯庇尔的囚车面前。她是欧仁妮?雷诺与塞西尔?雷诺的长姐,玛莉亚?雷诺,十年前嫁到了巴黎市郊的默东镇,而长姐玛莉亚也是雷诺家唯一幸存的活人。
    头发苍白的玛莉亚冲着囚车里的罗伯斯庇尔大声诅咒道:“你这个从地狱来的怪物,你马上就要受到应有的惩罚了,一想到这里我就高兴的快要发疯了。”
    罗伯斯庇尔对这名妇女的指责显得无动于衷,但玛莉亚毫不客气的继续骂道:“现在去死吧,恶魔!带着所有法国母亲和妻子的诅咒,下到地狱去吧!”
    自始至终,一旁的圣鞠斯特都以其恬静而高雅的目光,扫视着面前充满敌视的群众,此时他唯一关心的是家中寡母,还有那个尚未出嫁的妹妹;被脑袋打破的库东面色青紫,他和浑身是伤且心如死灰的奥古斯丁紧紧相互依靠在一起;其余二十二人一个个都垂头丧气,面无人色。等到囚车停在革-命广场的断头台前时,第一个上到行刑台的迪马大法官竟然吓得尿湿了裤子。
    德马雷提前站在了行刑台下,当圣鞠斯特走过来时,他扬起了手,一名士兵按住了死囚犯,德马雷上前一步,低声说:“圣鞠斯特,安德鲁让我问你是否记得两年前他在议会广场上说的那番话。”
    那是来自安德鲁的预言:“你会死的,会死得很惨,你和你的主子,会被历史长河永远钉在耻辱柱上用于警戒世人。我可以为此发誓!”
    听后,圣鞠斯特仅仅是眼皮翻动了一下,就再无任何表情。
    德马雷继续又说:“不过,仁慈的安德鲁也将会继续兑现当前,他在兰斯法学院对你的承诺,会保护你的家人不受任何非法侵犯。”
    圣鞠斯特略微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走上断头台。
    罗伯斯庇尔是最后一个走上断头台的,在行刑台下的片刻停留中,德马雷告诉这位“不可腐蚀者”,安德鲁将会继续照顾罗伯斯庇尔遗留在里耶村的后代。只是罗伯斯庇尔的姓氏不可能继承……
    两分钟之后,当罗伯斯庇尔的头颅毫无悬念的落到了柳条筐里,并与圣鞠斯特、库东等人的脑袋碰到一起。
    顷刻间,军号声与军鼓声一同响起,而广场人群的鼓掌一直持续达十多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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