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闻景单独跟母亲两个人过,本以为可以清闲几天,没想到竟从年二十八到年三十都没歇下来。即使家里冷清,也不缺少节日的仪式感,闻景见了两个中学的朋友,又忙着陪闻妈妈采购年货、大扫除,人像陀螺似的,心情倒是好了许多,和路堃的联系也没那么密切频繁了。
路堃直到年三十上午才回路家村,父亲和继母在家里忙着做饭,路国富提前联系了路堃,让弟弟来村口公交站接他。
深灰色的布面行李箱在车上蹭了些灰,路堃弯腰拍干净,然后将箱子拉到站牌下,自己揣兜在一旁站着,嘴中咬了一根烟。
路过有认识他的,他就点头打个招呼,再不多说什么话,整个人都滞闷极了。
“哥!哥”
儿童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路堃抬头望去,看见弟弟路淼穿着深蓝色的夹袄,迈着小短腿跑过来。
“急啥!恁慢点跑。”烟嘴处被咬的有些扁,路堃搓了两下,将没有燃过的烟重新塞回烟盒里。
“让我看看恁长高没!”他笑着拍拍路淼的头。
小半年没见,路淼的个头又窜了一些,已经到了路堃的腰间。他的小脸因为运动变得红扑扑的,随着一呼一吸,股股寒气在嘴间散去。
路淼伸出冰凉的小手拽他羽绒服的衣角:“哥,走!咱回家吃饺子!”
“中。”路堃任他拽着,另一只手去拖行李箱。
“哥,恁跟爸爸说夜里带我放炮去,不然他不能同意俺去!”路淼的腿不长,但小孩子就是活力十足,半拖半拉着路堃快速朝家里飞奔。
到家的时候,路国富刚好去了地里,家中只有继母一个人在厨房做饭。这几年路堃对继母的生分和敌意已经减淡许多,他去打了个招呼,两人还互相关心了几句。
按照地方习俗,年三十的第一顿饭在下午四点钟。路国富专门给路堃熬了他最喜欢的大肘子,又炒了几个菜,爷俩开了两瓶啤酒。
他俩喝酒都属于“干喝”型的,不劝酒、不多话,就着几口菜,一口接一口的闷。
路淼在一旁吵吵闹闹,一会儿吆喝不吃胡萝卜,一会儿恳求路国富自己也要喝酒。路堃听在耳朵里不仅没有不耐,反而感觉热闹很多。
一顿饭吃到五点半,将要结束时,路堃起身去上厕所。回来之后路淼已经和小伙伴出去玩了,继母在厨房里收拾,饭桌前只有父亲一人。HàīτànɡsHuωū(海棠书屋).C0м
冬日里黑天早,外面已经漆黑一片,钨丝灯在头顶发出暗淡的光,地上摆了一排空酒瓶,一个个绿色外包装被折射出亮晶晶的色彩。
“吃完了?”路国富坐在位置上,随意的开口。
“嗯。”
路堃习惯的去掏烟,摸到的只是空空的裤兜,这才想起吃饭前换了条运动裤。
“恁恁那个对象处的咋样?”犹豫许久,路国富试探性的问道。
因为提起闻景就想到之前不愉快的经过,路堃倏然皱眉,闭紧嘴不像是要回答的模样。路国富观察他的神情,感觉有些不对劲,决定还是过两天再问。
毕竟今天年三十,总不能大吵一架吧。
他不问了,站起身打算帮忙收拾桌面的狼藉,这时路堃开口:“就那样。”
听到回答后路国富站住脚,又试探的问:“挺稳定?”
“也不算。”路堃局促的挠了下头,声音低哑:“我俩处的倒没啥事,就是继续发展的话,还得再看看。”
路国富沉默了。对于路堃说的“继续发展”,他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而“再看看”也知道要看哪一方面。
“处着好,咱就奔着结婚去。娶城里小姑娘,你没个房子肯定娶不到,谁愿意跟你过苦日子。”路国富抿了口酒,低声跟路堃交代。
“知道。”
路国富:“年后咱先凑个首付,把房子尽快买了,这些都得提前打算,不能马虎了。”
“嗯,我也这么想的。”路堃搬了个空凳子坐下,蹙眉认真倾听的模样。
“现在虹城市里房子都疯涨,买的话,我母量(估计)着也是买个地角偏点儿、户型小点儿的。”
路堃只是点头,心里有自己的一番考量。
“你别光嗯啊的答应着,倒是说说自己的想法!”路国富看他话少,像是在敷衍,隔着半张桌子,急的身子向前倾。
路国富:“你还得问人家姑娘介不介意,提前商量好。爸别的帮不上你啥,首付和彩礼肯定给你多凑!”
有好一会儿路堃都沉默,他在计算着自己的收入和父亲能拿出来的钱数。
“年后只能先看着房子,买是买不了了。柴哥那边儿我还欠着一些,这几个月就攒了小几万,最起码得再干个小半年吧,才能出来个首付款。”
“找找你二叔,看有没有活儿能给你介绍一下。”路国富把最后一口酒喝了,酒杯里只剩下一个杯底的泡沫,他摇晃了一下杯子,把沫也喝进去然后打了个酒嗝:“什么时候领回来看看?”
闻言,路堃看他一眼。路国富喝酒上脸,皱纹挤在面颊上,脸色通红,眼睛也迷蒙起来。
“有了房子再说。”路堃起身准备回屋,又停顿一下补充道:“反正人是确定了不会变的,想办法娶回来就行了,其他的你也不用操心。”
“小兔崽子!怎么跟你爸说话呢? ”
久等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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