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的声音落下,那最后的余声尚未在沈白的脑海中消散,远处响亮的警报声已经从低到高地慢慢响起。
急促而洪亮,与沈白刚刚梦境中的声音,慢慢重合到了一起……
每次这么对自己的宿主叫忠犬系统真的没问题?
这边的沈白不像其他褐发黑发少年们,他无需花上几秒震惊于警报传达而来的讯息,几乎是用跳跃的动作,沈白拿过一边的光剑就穿着长裤背心跳下了床,而那一头的海里莫斯,就和梦境一般,在这喧闹的警笛声中,才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他听出了今夜的警报确实与曾经几次的演习有一点点区别,但他依旧不知道现在的情况,然而,对于来之前,父亲向母亲再三保证过这颗星球的安全性,作为新兵的训练星球,它的安全度甚至超过了绝大多数第二世界人民的母星,所以海里莫斯对于自身的安全,几乎抱着盲目的自信。
事实上对他而言要他清楚的记下所有的警报就好像要那些黑发少年们去记住每一种红酒的味道一样强人所难。
接收危险对他而言,不是用“看”和“听”来形容的,人们常用“嗅”来表示这种抓住危险气息的方式,原因是海里莫斯最常听说的不顺都是从父亲的口中,和平日没有什么区别的日子里,在他父亲的脑海中却铺开了一副处处都是悬崖峭壁的政治世界,地壳随时因为不同的利益冲突而坍陷露出内在隐藏的那些可怕岩浆。这种画面由父亲首先在脑海中绘制,然后在生活中的每一个小小时刻释放出特殊的气息,等待着海里莫斯慢慢将它们从空气中吸入肺部。
然而这次,确实有些不对劲——
海里莫斯站在窗户前面,皱着眉头,面对着远处可见的那些奔跑的身影,此时危险的讯息透过那些穿着训练服的身体,慢慢展现在了他的眼前,从一个人的那么一小点慢慢放大,最后仿佛他在玻璃上虚抓一把就能触碰,感觉危险很接近,但是对于海里莫斯,仍然显得并不那么真实,毕竟他遇到的危险时刻真的太少,少到他几乎不知道那种感觉是怎样。
所以,此时,海里莫斯开始感受到一丝丝的紧张,带着的更多的,是一些迟钝的好奇。危险的沼泽被一层薄薄的草皮遮盖,他站在稍远的地方,其实内心深处知道下面藏着的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但是却另愿盯着草皮上面的那朵花看一会儿,不着急着离开。
相对于即将被沈白从背后提着扔出房外的海里莫斯,凯金还跟绝大多数第一小队士兵一样沉溺于自己的梦乡,因为之前第二和第三小队时而在晚上突然演习,第一小队并不用参加,为了保证自己睡眠不被打断,他就习惯于带着隔音超薄耳机入睡,像他这样的,不在少数。
凯金此时在梦里重温着来这个星球之前和某个美女的依依惜别,对方金色的长发一直垂到臀部上方一点点,顺着她的秀发,凯金可以慢慢抚摸出那美好的曲线,他听不见对方到底讲了些什么废话,毕竟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什么“我好舍不得舍不得你”之类的,为的就是希望凯金离开的时间不要忘记她的存在,但很可惜,凯金早就忘记对方什么样子了,在凯金的梦里那个美丽女人面容模糊,不过凯金知道她有着典型的金发金眼、肤白如雪、鼻子高挺、性感红唇——这种长相在凯金的社交圈实在算不得有特色,事实上凯金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那个女人的脸——凯金不想听着对方絮絮叨叨,他只想来个罗曼蒂克至极的深深吻别,好给自己的离开添加几分英雄般的壮丽色彩。
他向着那红唇低下头,女人的手已经攀上了凯金略长的金发,而就在两人之间的距离相差不到几厘米时,一只手直接把凯金拉开了。
是凯金的父亲。
他正一脸怒火的望着凯金,让凯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不能和这种人在一起!”
为什么?
“这种人配不上你!”
没事,我也只是玩玩而已。
“拿着五百万星球币立刻滚开我儿子身边!”
凯金来不及解释自己很快就会和对方分手,就看到自己父亲不知道从哪抱起一大堆的钞票向对方投掷。
怜香惜玉的凯金哪能容忍这种事的发生,他可是一向好聚好散的,这种事发生了他以后还怎么在圈子里混,于是想要跑到女人身前保护她,却在转头看向女人的时候惊呆了——
对方黑色的短发清爽利落,几缕发丝有些微微翘起让凯金心里痒痒的想要抚摸过去,雪白的皮肤仿佛散发着微弱的荧光,眉目含情却偏偏装出一副冷淡的模样让人想要直接把他按在怀里看看到底有什么反应,薄薄的嘴唇经常抿成一条线却让凯金怎么看怎么欢喜。
凯金因为错愕而停下了脚步,反应过来时刚为对方感到恐慌,就发现黑发少年一伸胳膊直接揽住砸过来的大堆钞票并反手以更大的力气扔了回去。
凯金瞬间从梦中惊醒,然而一睁眼,凯金就看到黑发少年站在自己旁边,伸向自己的手因为被自己的手捉住而顿在了半空中。
这双方沉默的一秒钟,足够凯金反应过来现实和梦境的转换,但对于此时的情况依旧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还躺在床上,看着沈白一只手越过他的脸庞一下子扯下他戴在耳上的超薄隔音耳机,这个耳机凯金用来防止夜间另外两个队演戏的警笛声吵醒自己准备的,耳机一脱离耳朵,凯金就听到了外面的骚动,还没能等他细细分析,甚至他还没来得及问沈白为什么出现在自己床前就被对方拉着胳膊提下了床。
凯金下意识的想要挣脱对方的束缚,他跟不上对方那急迫的速度,而且根本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在晚上闯进了自己的房间,并且拉着自己要去哪里。
“你怎么在这里?”
凯金用力的把左手手肘收回自己的胸部以摆脱黑发少年的手,他声音中带着少许的怒气,凯金确信对方能够听得出来,他也有把握对方在听到后会松开那只无礼的手。
这种确信基于什么?
凯金事后回想,当时笼罩着薄怒的自己的是一种被侵犯优越感的尴尬,他从没用那种凌乱的状态被一个人毫无理由的拖拉着,而且如果不是不允许,他觉得眼前的人几乎想把自己扔出去。
然而对方并没有松手。
凯金勉强拖住了对方前进的脚步,他的手越是甩动的剧烈,对方抓的越紧,双方僵持在了一个地方几秒钟没有任何方向的移动。
黑发少年的背脊在那几秒都保持着不动地姿态,然后他放在凯金手臂上的手突然松开,凯金因为重心偏移便一下子倒在了床上,他的手撑在下面想让自己坐起来,却被黑发少年压了下去。
对方一只手撑在凯金的耳边,另一只手弯曲用手肘将凯金试图坐起来的上半身压回去,凯金错愕地望着黑发少年,这是他离对方第一次这么近,近到他终于体会到以往小说里那种“看到对方眼里自己”的感觉。
黑色,很污浊的颜色,但是这是凯金第一次在别人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存在,黑色的瞳孔就像一面镜子,将一切倒映的清清楚楚,包括隔着窗户闪进来的隐隐红光,让他的眼睛像藏了火焰,一闪一灭。
估计是看到错愕呆滞的自己,黑发少年原本紧皱的眉头慢慢放松下来,他的语气带着安抚的意味,气息一点一点喷洒在凯金的侧脸,让他只能呆呆地点头。
“虫族会来,所以现在我们需要去飞船坪集合。”
“带上你的枪,但是别浪费时间在其他无所谓的东西上,好吗?”
最后一句“好吗”,明明在之前黄发少年们耳中带着强烈的威胁意味,但是凯金听了,却觉得自己的脾气一点儿都没有,整个人顺从的不可思议。
等等——
虫族?
“沈白!三楼的人我已经全部把他们喊去集合了!”
在黑发少年站起身的时候,凯金终于开始抓住他话中的重点,这时,自己的门外又出现了这里的第二个黑发身影。
凯金能够认出这是谁,黑发少年的舍友,每一天都跟在他的旁边,不像同伴的无声的耀眼,黝黑的肤色经常让这个少年和背景混合,本可以一带而过的路人长相,却能在凯金的记忆中占据一方位置,因为凯金在移开望着沈白的视线时总能扫过这个人,而他望向沈白的眼神总是专注的像一只巨大的人形犬。
就如同现在这样,不用说,肯定是跟着少年一起来的。
沈白并不对身后的凯金多加留恋,而直接跑向了门外的帕萨,凯金看着他们跑开的方向,知道他们并没有离开,估计是去其他房间叫醒那些和刚刚的自己一样的少年们。
尽管仍旧有很多事情沈白并没有解释清楚,但已经足够让留在房间里的凯金动作迅速的准备集合,反应过来以后,凯金拿过床头的武器就准备出门,在迈出三两步后,挣扎了一下还是回过身走向自动衣柜拿出一件被洗晾好,褶皱最少的一件外套披在身上,然后跑出了房门。
外面已然是混乱一片,走廊里每扇门都保持着被刚刚那两个黑发少年踢开的样子,凯金路过的时候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到里面的模样——
凌乱的被子,有的甚至被掀到了地上,有的少年在慌慌张张的系着靴子,手发抖地没办法很好的将两根绳子系牢;有的在拿着背包往里面塞进所有能带走的东西,一个新型游戏机或是其他……到这一刻,凯金第一次体会到一种为第一世界感到悲哀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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