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莉闻言,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勉强笑道:“当然,我不是害怕。事实上我很期待。这实在是太刺激了不是吗!”
陆衡笑容可掬的点了点头,与威廉史蒂芬森相视一笑。两位男士非常绅士的没有戳破这位女士的可爱又倔强的小谎言。
第一次战争戏的炸点调试一直持续到下午一点钟,才算是整合完毕。方恺之表情慎重的招了招手,把所有主创演员叫到跟前,详详细细的给大家讲戏,尤其是现场的走位问题和台词问题,因为时间有限炸药有限,方恺之必须确保剧组成员的万无一失。
而在片场的边缘处,选角导演也在忙着给所有群众演员和特技演员讲戏。今天要拍的是一场大场面群戏,主角们只需要露个面,剩下的全部都是冲锋爆炸的战场景象。虽然这种场面在真正的电影中可能只是几秒钟一扫而过的背景,然而在真正的拍摄过程中,就是这样的大场面多群演的调度才难,闹不好一个场景就要拍上好几个小时甚至好几天。
尤其是对于方恺之这样习惯了反复琢磨死扣细节的文艺片导演来说,拍摄大场面要耗费的时间和精力会更多。因为方恺之总是会想着十全十美,最好能通过这种大场面寓意更多的内涵。
闲话少说,在方恺之和选角导演以及道具组的爆破师们分别向大家阐述了拍摄要点和走位要点之后,《回春》在Y国外景部分的拍摄终于在当天下午两点半正式开始。
这一场要拍摄的是陈仲白等医学院的学生被Y国一道征兵令紧急征调到战场充当战场医护人员的戏份。在电影中,这是男主角陈仲白第一次面对战场,第一次面对大规模的死亡和伤残。残酷的视觉冲击力震撼了男主角的心灵,触目惊心的场面让男主角深刻意识到医者治病的神圣使命。
已经换好衣服化好妆的主角们严格按照爆破师的指示,为了突出陈仲白的中医身份,道具组还特地给陈仲白打了个雕花添漆的酸枝木药箱,这个药箱还是仿制叶老的装备。不但外观仿制,道具组还特别丧心病狂的把里边儿的各种设备都仿制了一遍,诸如针灸器材和各种瓶瓶罐罐,为了形象逼真,方恺之还逼着陆衡以学徒的身份到叶老面前死皮赖脸的讨要了一些丸药散药,甚至还从燕京市第一人民医院的中药房里陶腾了不少中药。林林总总的小零件儿装在足有几斤重的酸枝木药箱里头,虽然陆衡身负绝世武功体力值充沛,来回这么十来次次NG,不但要兼顾着跑跑停停,匍匐前进,在战场上对受伤的“士兵们”进行救护,掐点掐时说台词的基本表演,还要时时兼顾着别把药箱碰坏了别把里头药品碰碎了免得回国后碰见叶老被骂的辛酸,简直苦的不要不要的。
却没想到陆衡对这药箱过分在意的下意识的维护举动,反倒真切的还原出了一名中医世家出身的桀骜少年,在面对新知识的渴望,与毅然决然奔赴外国留学的冲动之下,被老祖宗的耳濡目染日日熏陶的知识体系牢牢扎根于心底的复杂和矛盾。
坐在监视器前的方恺之神色认真的看着整个片场,他对陆衡的表现有点意外,也觉得十分惊艳。不枉费他让陆衡在叶老跟前足足实习了三个多月的安排。如今的陆衡一举一动都透着叶老的风骨气质,让方恺之惊艳之余,更是灵感迸发。甚至有了在片场上修改剧本的冲动。
方恺之从来都是一个艺术至上的较真儿导演。他心动就立刻心动,当下暂停了拍摄,把编剧组的几位编剧和其他几位副导演,甚至是陆衡这个当事人都叫了过来,开始商讨改剧本改台词的话题。
从筹备剧组到开拍至今,几位编剧改剧本改的都快吐了,然而耐不住方大导演的强力施压,而且根据方导的建议和陆衡的表现,修改过的剧本确实更加符合电影的主题。
当确定过再次修改后的剧本,方恺之抓紧时间继续投入拍摄。
即便在事先已经对所有场面都有过预设,然而在真正拍摄的时候,各种状况总会层出不穷。群众演员的,主创演员的,甚至是灯光摄像不到位,镜头角度不够完美,再加上方导时不时的灵感迸发……总之每一帧画面都需要反反复复的琢磨。
时间就这么悄然流逝,深秋季节的夜晚悄然来临,好在这一天的进度也完成了大半。方恺之心下松了一口气,看着监视器前已经反反复复累到不行的演员们,准备再来一遍就收工。
灯光摄像演员各就各位,副导演举着喇叭声音沙哑的又一次喊了“action”——
霎时间炸点燃爆,火光冲天,所有演员本该按部就班的进行走位和台词,没想到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有人用Y语惊惶的大声喊道:“死人了,死人了,炸死人了!”
方恺之心下一揪,猛地从导演椅上弹起来。
紧接着,所有剧组成员都飞奔到出事地点。就看到一名群众演员满脸是血的倒在炸点旁边,衣领里还有鲜血不断往外喷涌。
竟然是炸伤了颈动脉了。
这下子,所有人都吓得脸色发白。
第一百四十一章 神奇的华夏医术
“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不是让你们注意了吗?怎么还闹出这啥子事儿咧……”
胖成球状的生活制片一路狂奔过来, 站在被炸伤的群众演员旁边儿,气的脸色铁青, 吓的嘴唇煞白,浑身上下汗如雨淋, 一时情急连家乡话都冒了出来。他不耐烦的推开受伤演员旁边围着的一帮群演, 视线扫过脖子里不断往外冒血的伤员, 一边拿着大喇叭招呼急救车和现场的急救医生过来救人, 一边拽着负责安置这一边炸点儿的爆破师质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负责群众演员的选角导演也站在旁边问情况。
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背着急救箱及时赶到。然而受伤演员是被炸点弹飞的锋利石子割伤了颈动脉,那鲜血突突的往外冒,根本就止不住。
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放下急救箱,围在伤员身边看了几眼, 连连摆手摇头,非常遗憾的表示他们无能为力。
一般情况下, 动脉被割破以后, 想要迅速止血的话,就必须马上进行缝合血管的手术,或者是通过紧急结扎的方式止血。以受伤演员目前的出血速度和出血量,急救医生在经过初步判定后断定这名伤员最多能挺二十分钟, 如果二十分钟以内不能及时止血的话, 只怕伤员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为了确保电影背景的真实程度和考据细节,《回春》剧组在Y国拍摄战争外景时, 把片场直接选定在某个二战时期的战争遗址。这里远离城市的喧嚣和现代化,非常符合方导对于电影拍摄的要求。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从这里到附近最近的一座城市,车程至少要一个小时。
然而现在看来, 这不长不短的一个小时却成了受伤演员的催命符。
为了应对战场拍摄期间的各种事故和意外,跟组的急救车上确实有几套确保“意外救护”的急救设备甚至是输血设施,然而这些急救设备只能起到暂时止血和输血的作用。
而以目前这个伤员的伤情来看,如果不能在止血后及时回复血液循环功能,那么伤员即便是暂时救回来了,最后的结局还是要面临死亡。
“我们没有相关的急救设备,也没有办法在最快的时间内为伤员安排手术,确保他的血液循环恢复正常……”身穿白大褂的急救医生蹲在伤员的身边,一边努力为他止血,一边眼睁睁地看着他脖子上仍旧慢慢地往外溢血的伤口,无能为力的摇了摇头。
如果这是在他的医院,他能够把病人及时推进手术室的话,兴许还能把人救回来。可是现在……
身材高大棕发蓝眼的急救医生束手无策的摇了摇头,再次表示非常遗憾。
由于失血过多,躺在地面上的受伤演员已经慢慢的丧失了意识,那一双深蓝色的眼眸渐渐失去了神采,绝望而涣散的凝视着渐渐被夜色笼罩的夜空。
顺着人群跑过来的陆衡一眼就看到了那双眼眸,不知怎么的,脑子嗡的一下。
或许是一下午的拍摄让他太入戏了,或许是脑子短路受刺激了,大脑一片空白的陆衡竟然拨开围观的人跑到受伤演员的身边蹲下,一边用手指按压着受伤演员的颈部脉搏,一边动作迅速的打开自己医药箱,抽出一包叶老亲自推荐给他当道具的针灸银针,手腕一抖,刷刷刷的在伤员脖颈处的几个穴道上下了足足有七八只银针,这些银针长短不一,神奇的是当这些银针扎入穴道以后,伤者不断溢血的颈部伤口竟然慢慢止住了血。
陆衡手上的动作不停,又刷刷刷的在伤者头部、眉骨、太阳穴等穴位扎了四五针,原本因为失血过多而丧失了意识的伤者竟然“啊”的一声,幽幽的醒了过来。
围观在旁边的群众演员和剧组成员们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众人齐齐的吸气声合在一起,竟然诡异的造成了巨大的声响。
站在伤者另一边的急救医生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惊骇的目光在伤者已经止住流血的脖颈和陆衡的双手之间来回逡巡,忍不住失声惊叫道:“Amazing!”
“这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扮演女主角的凯莉布鲁特一脸惊讶的捂住了嘴巴,一双眸子异彩涟涟地看着方才做出了神奇动作的陆衡,脱口问道:“亲爱的陆,你救活了他,你真的救活了他,你是个伟大的医生!”
“还不算是救活。”陆衡冷静的摇了摇头,理智渐渐从“陈仲白”这个角色中脱离开来,他看着站在一旁惊呼不断,甚至还弯下腰去试图用手碰一碰伤者身上的银针,又生怕影响到伤者的现状而束手束脚不敢真的触碰银针的急救医生,开口说道:“我们必须尽快把他送到医院,给他做血管缝合手术。”
沉浸到华夏医术不可思议情绪中的急救医生立刻回过神来,脱口问道:“如果你能保证在去医院的路上伤者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兴许他还有救。”
“我努力!”陆衡一脸坚毅的点了点头。
时间紧迫,性命攸关,急救医生也不再多说什么,立刻安排同行的医护人员将伤者小心翼翼地抬上担架。因为银针封穴在这一场急救中起到的至关重要的作用,陆衡这位全场唯一一个掌握针灸医术的人也必须跟随急救车赶赴医院。
身上还穿着戏服,连脸上脏兮兮的妆容都来不及换掉的陆衡背上自己的医药箱,正要爬上急救车,最后赶过来的方恺之动作细微的拉住了陆衡的肩膀,小声问道:“陆衡,你想清楚了吗?”
陆衡微微一怔。
方恺之用外人听不懂的华夏语,贴着陆衡的耳朵告诫道:“别忘了,你不是陈仲白,你是陆衡。你是一名演员。要量力而行。”
你是一名演员,不是一名医生。完全没有必要在这种时刻把自己的前途搭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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