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明德殿。
七月暑气正热。
大总管携宫人拿了冰盆进来,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坐在御桌之上的沈怀舟。
“皇夫昨日未睡好,不然再睡一会儿?”
他手里拂尘随着他行走微微摇曳,来到御前,看了眼案台上累的折子。
又顺着那折子,看了眼自家皇上的信。
“皇上去赴国宴,怕是来不及写信,皇夫无需担忧。”
沈怀舟纤细的指尖微微摩挲信纸。
“政三省最近有所懈怠,吩咐下去,让他们醒着神,多把控朝政。”
大总管弓着腰,应了一声,退下传旨了。
自家皇上喜欢到处跑,皇夫才学渊博,如今有他督促镇守朝堂,朝廷干没干实事一眼就能看出来。
最近又听说沈大人和方钱那小子一起把卖地一事办的极好。
皇上回来后肯定高兴。
他走出殿外,沈怀舟这才露出疲惫的样子。
他揉揉了发疼的头,温润的眉眼一阵担忧。
自琉玉登基后,一旦她发生大事,他便精神憔悴,身子不爽。
伐金一战那次消失便噩梦连连。
征元一战敲响丧钟那日也是如此。
他昨晚入睡便觉得心里有事,盗了一夜虚汗。
他看了眼信纸,琉玉信,向来是三日一封。
就去西凉也是事事相告。
如今,断了十日,他心里实在难安。
“参见小宋大人。”
外头守门的宫人跪了一地,打断沈怀舟的思绪,他抬头,眼皮跳了一下,从御案上站起来。
黑色束发的少年大步走了进来,持九霄玄剑半跪于地。
“皇上拿下大越,西凉军镇守京都,大越文臣推举皇上,不日登基。”
什么!
沈怀舟未见惊喜,急忙道:
“琉玉出了何事?”
宋彦之盯着他的宫装上的大魏图腾沉声开口:
“大越新帝派十万护国军围剿,大魏险胜,”
十万!
沈怀舟身子虚晃一下。
琉玉肯定受伤了。
怕是伤的极重。
不然信便不会断。
定是昏迷不醒,才调遣朱雀军,把消息传了过来。
宋彦之似没看到他眼中的慌乱,他低下头,又道:
“请皇夫下调令,准臣出京,前往大越。”
京中文臣的调令,只有政三省能下,但这大消息,根本不能让政三省知道。
“请皇夫下调令,准臣出京,前往大越。”
又一声。
从殿门外传了过来。
莫逆一身武将虎袍,抱拳半跪于地。
宋彦之刮了他一眼。
竟然在他军中安插奸细。
莫逆回瞪他。
怎么,不服气?
沈怀舟正心思絮乱,压根没看他俩。
他眉目微蹙,在殿内来回踱步,平复心绪。
月白色的宫装衣摆随行走摇曳,上面织金的大魏吉瑞图隐隐流动,忽明忽暗。
“是谁传的消息?”他问。
“骁武军主将。”
“皇上可出了事?”
“未传报。”
未传报,便是瞒报了。
不行。
沈怀舟脚步一顿。
衣摆徐徐平静下来。
“本宫随御驾,接皇上回京。”
宋彦之脸色微诧。
莫逆更是直言道:
“皇上让皇夫坐镇朝堂,您就别去添乱了。”
他站了起来,主动请缨:
“有属下陪着皇上,保护皇上,皇夫大可放心。”
宋彦之也持剑起身。
“大魏朝堂不可乱,皇夫在京,等消息便是。”
沈怀舟眸色一脸复杂。
今时不同往日。
他这身份,责任担子重,根本不能像往日那般自在。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走到御案前,拿起金宝册印。
“若琉玉无事,按她的性子,怕会在大越登基为政,大魏到底和大越相隔甚远,让她早日回京。”
她素来有野心。
文臣会簇拥她为帝,琉玉定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御案下方的两人赶紧跪了下来。
“是——”
莫逆嘴巴甜,又补了一句。
“皇夫精神不大好,注意休息,属下先退下了。”
沈怀舟挥挥手,算是应了。
出了殿门。
宋彦之斜睨了他一眼。
“自作多情。”
莫逆当没听到。
“小宋大人眼巴巴跑去大越,也不见皇上赏你个什么名分,何必自作多情。”
他又道:
“你迟早歇了你那心思,别整日想着往皇上跟前凑。”
宋彦之瞬间拔剑出鞘。
莫逆也不是好惹的,剑鞘回档一下,立马拔剑。
“你小子想打架是吧,本统领可不怕你。”
“你找死。”
明德殿大总管一脸大汗,赶紧跑了过来。
“两位大人别打了,皇宫重地,乱了规矩。”
他心想,少年人到底脾气暴躁,又是武将。
幸好皇上没那心思,要是有,以后后宫争宠还不掀翻天了。
历朝后宫娘娘,即便看对方不顺眼,也会表面和气,道一声姐姐妹妹。
这男儿家要是争宠,估计就像他俩,直接开揍。
他身子抖了抖。
还是自家皇夫好。
温润守礼,儒雅君子之风,大气。
他老脸欣慰。
皇上眼光就是好。
再看看打的热火朝天的两个人,他赶紧进殿。
“皇夫,两位大人打起来了,您快出来管管。”
他尖细的嗓门一喊,门外的刀剑之声一下子停了。
他小眼睛一瞅,一撩拂尘。
哼。
果然只有皇夫能震的住你们。
莫逆收剑回鞘。
“不和你小子计较,本统领还要赶往大越,下次再打。”
“滚。”
......
大越,承明殿。
苏琉玉低调的养着伤,不见外人。
但是外头的情况确实一字不落的掌握。
昏迷半个月,大越确实乱了。
大周太子重伤,诸国使臣伤亡惨重,太后被姜晏晚压入天牢,西凉大军镇守京都防止诸侯国内乱。
大越文臣强烈推举新帝上位,意图想要让诸侯国尽快稳定下来。
这几日,苏琉玉也大约把大越的情况搞清楚了。
虽说大越皇帝表面风光。
但这大越版图都是东拼西凑来的,大权旁落,都在诸侯国手里头。
这皇帝,要操心的比她大魏都多,还要防止内乱。
压根不是一个香馍馍。
她喝了口茶,润了润刚刚吃完药的嗓子,却被一颗蜜饯抢了先。
她皱了皱眉。
“朕不大想吃甜的。”
一个玉白的手伸到她嘴底下,她赶紧吐了出来。
“让大越内阁老臣来见朕,朕有话和他说。”
先把皇帝这位子霸占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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