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围吗?而不是直接闯入吗?”凄清平静地看着溥耀,没人能看懂这个小人儿的话中之意。
但溥耀心里到底还是心虚的,事到如今,当然是抵死不承认,否则还不是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昨日的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只要自己不承认,自然不会被别人发现。
“也对,没有那令牌,谁又能闯入天王寝宫!”再一次的意有所指,冷眼看着溥耀浑身不易察觉的轻颤。
“蜻儿此话何意?”问话的是溥苍穹,脸色显得有些怪异,双目紧张地盯着凄清,他有一个预感,他刻意回避的事,即将真相大白于天下,这不能不让他着急。他在担心今日这个小人儿会毫不隐瞒地将自己一直不愿提起的弥天大谎揭露在耀国的百姓面前。
“天王不会不知道,每个天王都会给自己最信任的人一枚令牌,那令牌并不是普通的令牌,那令牌是如天王亲临的令牌。相信能得到天王亲赐的令牌,在耀国只有一人吧。”意有所指地看着溥苍穹,眸底闪过一丝笑意:“天王的这枚令牌赐予了谁?”
“这……”溥苍穹脸色苍白地看着溥耀,这一刻,他有些迷茫了。难道昨日自己的推断错了?有这枚令牌,为何溥耀最后没有冲入寝宫,难道是令牌出错了?
“天王,现在我帮你解答为何没人硬闯寝宫。”凄清平静的眸子里透出一丝戏谑,随即又恢复一片波澜不惊,堂上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目不转睛地看着凄清,等待着他说出惊天大秘密。
“天王觉得是姬臣侯派人包围寝宫,实则不然,如果是姬臣侯所派之人围困寝宫,那么不管从何方面来讲,昨晚之事,定是没有退路可走。既然没有退路,自然是见神杀神,见鬼杀鬼,完全不可能让他的计划无果而夭折。”顿一顿之后,凄清继续道:“只有一种可能,围困天王寝宫的人,并不是姬臣侯的人,而是另有其人。”
“溥蜻,你此话差矣,姬臣侯既然会派人来刺杀清阳侯你,那么他为何不敢刺杀天王?”溥耀好不容易找到了垫背的,岂有不落井下石之理。
“耀王子觉得是姬臣侯主使围困天王吗?”凄清站直了腰,略抬头看着溥耀问道:“在我遇刺时,溥耀王子应该是在自己宫殿里吧?”
“那当然,我除了在自己宫殿里,还能去什么地方!”不满地反问着。
“哦……溥耀王子是在自己宫殿里,但你母亲仪夫人似乎不在自己的宫殿里,我看到她与另一个少年一起挤在通往我所居破屋不远的地方。”凄清说得很淡,很平常,但却在无形之中,给了旁听者一种暧昧的信息。凄清看到所有的人都在盯着自己看,有人等待着看好戏,有人却吓得往旁边退了退,当然还有人无动于衷着。
凄清自然也看到了溥苍穹那脸色再一次变得怪异,但这些对凄清来说,又有什么关系。这些溥苍穹不是早知道了的事,只是为何他不到黄河不死心,非要自己赤裸裸地提出问题,恐怕现在的溥苍穹想让自己闭嘴,似乎已经迟了。既然已经开了个头,就绝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一切的一切都会揭晓,不管他们是不想承认还是恼羞成怒。
“你胡说,我母亲怎么会不在自己宫殿里?她……”
“她怎样?溥耀王子难道是想说我溥蜻说谎?”凄清淡淡地反问:“既然溥耀王子一直在自己的宫殿里,又怎么能保证你母亲也在自己宫殿里?还是昨晚的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溥耀王子你?”
“不是,不是的……”溥耀有些慌张,他似乎察觉到了凄清的用意,只是他现在没有办法来反驳这一切,他知道,一个字的差错,阶下囚的位置正等着他。溥耀一咬牙,决定牺牲母亲。他没有看到一直平静地站在一边的溥月,此时目光诡异地盯着溥耀看,眸底闪过一抹令人看不懂的情愫,只是那情愫里含有太多不容人忽视的疑惑。
“那么烦请溥耀先生对我们说明,昨晚你确定是在自己寝宫里?”凄清淡淡地问溥耀,但目光却注视着溥月,从溥月的眼里,凄清看到了名为怀疑的眼神。
“我自然是在我寝宫里,至于我母亲,我并不清楚,不过想必她也在自己的寝宫里吧。”溥耀虽然说得很明确,但还残留着一丝心虚。他有些害怕接下来这个溥蜻的追问,明明他很平淡,却每一句话都听得他心惊胆战。
“传仪夫人!”开口的人是上位者溥苍穹,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凄清看,他有心阻拦凄清的问话,更不想将事情扩大化,既然非要牺牲一个人,那么就让仪夫人一人承担,至少他还能保住儿子——未来的王。
“仪夫人,你可知昨晚本王的寝宫外面,被人围困一事?”一语双关地盯着仪夫人,等待这个女人能认清现实,保儿子还是保他们娘家人。
“不知。”女人低垂着头,没有抬头看溥苍穹,却看着就站在身边的凄清,眼里闪过一抹嘲笑:“天王现在是想保住凄筝的孩子,现在才会来陷害我们吗?”
“你们吗?”凄清突然开口,似有若无的笑意透出一丝讽刺:“你们是指哪些人?不是你一人吗?”
“我一人?”女人显得有些突兀,随即她突然瞪大了眼睛,这才像是注意到了自己的儿子还跪在一边,之前她丝毫没有看到跪在地上的人是她的儿子溥耀。原来溥耀的衣衫已经被人换了,这衣服根本就是普通百姓所穿的衣衫。女人皱了皱眉,不易察觉地露出一丝慌乱,她有种被窥探到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的窘迫与慌乱。
“哪来的野种,敢故意来陷害我们母子二人?”仪夫人或许是太急,又或许是太紧张,竟然一下子将儿子也牵连进来了,然而此时的她还一无所知,她的儿子已经决定弃她保己了。
“我是野种吗?或许吧!”凄清淡淡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女人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是夏国来的清阳侯,不过今日请你过来,当然是说说昨晚我遇刺一事。不过,你可以全盘的否认昨晚的事。”故意混淆地将两件事说到了一起,这让半躺在地上的姬臣侯有些意外,不仅是他意外,所有的人都若有所思地探究着凄清,他们有一种直觉,似乎又有戏看了。
“昨晚,我听到有一男一女的对话,我不知道仪夫人能否替我解答是何人所为。”凄清依旧淡淡的声音,突然透出一丝凌厉与挣扎:“你这是要逼死我……你现在是在弑父,你冒天下大不违,你竟然……”
“母亲,我虽然贵为王子,是将来的天王,但谁又能料到,我是不是真的能等到那一天。现在的王后不是你,如那女人生下子嗣,不会有我的好果子吃。再说,那个质子回来了,父亲对他的态度与以前完全的不同,你觉得我的天王之位在将来还能兑现?”……
“可你也不能弑父啊,他是你父亲!”
“闭嘴!”溥耀突然跳出来,一把掐住凄清的脖子,目怒欲裂。却被身后一股力道紧紧攥回,身子无力地跌落到地上。
“放肆,这里是耀国大堂,岂容夏国尔等来撒野……”随即冲上来一人,与才进殿的司寇斗在了一起。凄清冷冷地看着他们的争斗,走到了溥耀身前,冰冷的目光看着溥耀,再次启唇说了起来:“母亲,你不能妇人之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今日的事你可知道,月被父亲赶出皇宫,以后只有他的召见,月才可回宫,我们已经失势了……姬臣侯一旦知道妹妹失宠一事,那么他一定会让虻蓊抛弃妹妹。到那时,妹妹会成为我们一族的笑柄,甚至还会连累到我们的地位。我安排的暗卫已经来报告,今晚他们会倾巢而出,刺杀那质子,恐怕现在已经将质子杀了,而我只要先除掉溥苍穹。明日继位之后,再推出姬臣侯叛乱一事,杀质子又杀天王,想必没人会不信。我们才可高枕无忧,母亲,你就别再犹豫了,父亲从不信任你,他也不信任王后,他信任的人,是那个质子的母亲。你别再将一颗心放到这个男人身上,不值得……母亲,到现在还不肯拿出那令牌吗?你再犹豫,到时候外公、舅舅都得陪葬,你真的忍心让他们陪你一起死?母亲!你还在等什么,你一定要看到儿子变成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还是妹妹被人抛弃被人嘲笑你才醒悟?”
“我给你令牌,但你一定要饶你父亲一命,否则你的天王之位也无法坐久……糟了,耀儿,那东西没了,怎么可能?”
“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惟妙惟肖的模仿着母子二人的谈话,堂内鸦雀无声……
☆、315 模棱审,终无伤 (4211字)
“不知道中间我有没有记错你们的对话,如果有的话,那还真是对不起了。”凄清此时没有笑,他只是平淡地看着溥耀。
“看来你早就想好毒计来陷害我们。”溥耀突然冷冷地开口,显得很平静,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仪夫人则露出一丝绝望,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悲惨命运一般。因为凄清从未见过自己,他们从未有过交集,但这个小人儿将他们的对话记得只字不差,特别是说话的语调,完全是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苦笑着瘫软在地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知道,现在是她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当然她可以选择沉默,或者选择反驳,但她不想做这种无谓的挣扎。因为她看到了溥苍穹眼里的残酷冷光,那冷光,显然是在暗示着,今日是她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天。知道他对自己早就腻了,但真正面对时,还是如此地撕心裂肺。现在她能做的是保娘家人还是保这个儿子,选谁呢?
“仪夫人,刚才是我在说,接下来该由你来说了。”凄清依旧平淡如水地开口了,他没有朝溥耀看上一眼,对他来说,这个王子已经是过气王子了。
“我无话可说,清阳侯模仿我的口音,还真是惟妙惟肖,令我不得不叹服。只是昨晚的事,真的只是子虚乌有,希望诸侯们不要被他一个夏国来使给蒙骗过去了。想要造反,也不是现在,以前有的是机会,大家仔细想想就可以知道了。再说了,天王的令牌我一直好好收藏着,又岂会在最关键的时候说没有就没有了呢?”女人强作镇定地开口解释。
“那么就请仪夫人将令牌取出来,让天王验证就知晓真假。”凄清依旧是波澜不惊,仿佛他只是一个建议,他只是一个局外人,帮他们分辨真假罢了。
“呈上来。”溥苍穹开口,那声音很阴沉,当初要不是看在这个女人生了个聪慧的儿子溥耀,这等荣耀又岂能由她沾指。现在竟然将自己的令牌弄丢,如果没有弄丢,自己还可以对她网开一面,但如果一旦真的弄丢了令牌,那么到时候别怪自己不念旧情,她亦只有死路一条。
女人犹豫着,最后才不甘心地将藏在胸前的令牌掏了出来。双手捧着紫黑色令牌,小心地递到了侍卫的手中,侍卫接过令牌,呈到了天王眼前。
溥苍穹接过令牌仔细地看着,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涟漪,但凄清还是地捕捉到了他接过令牌时的紧张,那紧张似乎很有看头。没有声音,大堂上能听到众人的心跳声,却没有任何人动弹一下,更没有人不怕死地带头开口。
“这枚令牌正是当初我送与你的,看来你收藏得很好。”溥苍穹压下心中的慌乱,他必须保住溥耀,如果不出意外,更应该保住自己的颜面。
“溥天王确定这令牌是天王亲手赐予夫人的令牌?”凄清声音很淡,似乎是在解释:“前天王只有两枚相同的令牌,是兄弟令牌。一枚只赐下一位天王,亦就是现在的天王早已赐令牌于溥耀生母。至于另一枚么,前天王有令,这兄弟令牌另一枚只能是天王才有资格赐予诸侯、王子、王女或者是自己最爱的夫人、姬妾,既然一枚在耀国皇宫,另一枚自然是在在座的所有人中的其中一位,所以其珍贵程度我想大家都应该知道。这令牌一出,就如天王亲临,任何人不得擅自阻扰持有令牌者的行动,否则杀无赦且诛三族,”
正当诸侯们面面相觑时,他们也只是耳闻,却没料到这个一直处于封闭状态的男孩,竟然早已察觉到令牌的重要性。那令牌,大家也只是听过,从未有见到过。他们都知道有两枚,看起来这个小人儿似乎胸有成竹,那么接下来又会是谁要倒霉。现在天王作证,那令牌是真,那么看小人儿还有何话可说。
“天王既然已经证明此令牌是真,那么据我离开耀国之前,虻蓊手中亦有一令牌,当初他有给我看过,不知道能否也请天王验证一下,是否是真品。”凄清边说边走,已经走到了跪在地上的虻蓊身前,蹲下身子,朝虻蓊微微一笑,伸出了白皙的小手,等待着虻蓊将令牌交由他。
虻蓊从怀中掏出天快亮时,一个青年交给他的令牌。凄清接过令牌,丝毫不曾耽搁,走到了侍卫跟前,将令牌交给侍卫。良久,令牌终掉落在地,溥苍穹后退了数步,他怔怔地盯着凄清,只觉得头昏眼花,他突然想有一种狂笑的冲动,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发出了最为悲壮、撕心裂肺的绝望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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