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在了,那个死人脸,那个变态,那个怪胎,那个没心没肺的浑蛋也会活得比任何人都更精彩更快活更舒适更长久。就算这个世界下一秒就会飞灰烟灭万劫不复,那个生命力顽强到堪比打也打不死灭也灭不完的耗子的冰山面瘫男也会以自己无声息执拗到近乎变态的坚持支撑到最后一秒的。
那个人,那个从小到大没有生过一次病受过一次伤流过半滴血脸色跟脾气一样又硬又臭跟茅坑里的石头有得一拼的男人,那个不管走到哪都标榜着自己是一座移动的千年不化的冰山的男人,怎么会呢?对,一定不会的。
现在不是冬天吗?看,雪都下得那么深了,那么深,那么深,深到足以把一个活人活活掩埋的地步了。这样的积雪,这样的季节,不正该是他那样的冰山生命力最顽强的时刻吗?
没有回答,空气似是凝成了一管笔挺锋利的冰,恶狠狠毫不留情地呼啸着划拉过脸颊,痛,生痛,痛到连心都跟着抽搐了。
萧泠努力地想要扯出一个笑弧,弧度尚未圆满便停滞在了嘴角,徒然换得一滴清泪划过眼角。
“他的尸骨呢?”身后有声音不依不饶。萧泠第一次发现这个江湖上被无数人又爱又憎的“雪影神医”是如此的惨酷,冷性绝情。也是第一次了解到原来活人的体温也可以低到这种程度。
萧泠再一次憎恨起自己的无能来,十多年那个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大雨滂沱的绝望之夜来再次真切地体会到自己的无力,原来,自己这些年这么多的努力到头来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他甚至连一个十岁的稚儿和一个心智尚不及十岁稚儿的笨蛋都保护不起。此刻的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把怀中的人抱得紧些,再紧些。
有人声再度响起,是南宫,对雪衣说的:“一切等回去再说”
“虽然夜某对诸位单枪匹马独闯龙潭虎穴的胆识勇气很是佩服有加,也很想和诸位义侠勇士好生煮酒饮梅好生海阔天空天南海北一番,可惜看情形好像夜某的皇帝哥哥等不及了”在一行人将要转身离去的瞬间,一直神色慵懒半眯着眸斜倚于早已枯萎死去的梅树下冷冷看着这一群闹剧的东方夜开口了。
众人顺着东方夜的目光望去,大朵大朵紫色的礼花在阴暗下来的天幕下绽放开绚烂的花朵,迷了众人的眼,惑了众人的心。
上百只拉紧了的闪着森森寒光的弦对准了一干将北辰逝和萧泠团团护在正中间的众人。空气被拉成了一条绷得紧紧的线,蓄势待发。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东方夜抬起的手即将落下的时候,惊天的剧变发生了,“嘭”好大一声声响,爆炸声,碎裂声,嘶喊声,惨叫声,重物落体声,哭爹叫娘声,兵器落地声,硝烟四起,烽火弥漫,血溅三尺,雪落千丈,血流成河,尸骨横陈,却原来是一个杀伤力极强的微型炸弹,这是北辰逝在北上前交给南宫离的,为的就是以妨不测。因为这次的事态太过紧急了,南宫离就带来了,没成想真的就派上用场了。
东方夜见此情形,眸中颜色深沉了许多,危险得眯起上下打量着南宫离,阴冷黏腻的蛇般。
第86章
就他所知的冷残绝非会轻易相信他人之人,眼前这个痞子样的男人是谁?冷残居然肯将这最后的保命稻草交到了他手上。
巨大的声响无需多久必会引起宫内之人的注意,众人虽惊异南宫离祭出的如此巨大的杀伤性武器为何,但时间紧迫,没有多少时间给他们思考,一击成功后退敌后众人便要撤离。
袖上传来了一个重量,萧泠低头看去却是北辰逝捉住了他的衣袖,萧泠疑惑:“怎么了?”
“输给我些内力”北辰逝无声地说道,因为速度不快,萧泠辨出了他的唇音,依言照做。
“灭阳你听着,自今日起,但凡北辰逝存活于世一日,定以你千里江山之灰烬,万众子民之残骸,祭奠吾之亲爱,此愿不圆,誓不为人!”沙哑的残破的粗嘎的如疾风划过窗纸如钢刀刮过颅骨,索命的修罗。血不停从他张合的嘴角流出,瞬时便染透了萧泠的半边胳膊和中衣。接下来的事情他记不得了,因为他已彻底陷入了昏迷。
东方夜望着白茫茫一片的远方,眼中凝起千年不化的寒霜,嘴角掀起了恶意惨酷的弧线:冷残,这一世,我定要你众叛亲离,生不如死。
雪,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了,埋葬了一地的残骸,埋葬了早已冰凉的段季和暗,埋葬了不知飘向了何方的北辰殇,埋葬了一段噩梦般的过往。
没有人发现,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始终有一双深紫到近乎黝黑的眼一直一直看着北辰逝的身影,从开始到现在,专注而复杂,似要地老天荒。
第三卷 伊人逝 天下失 序
我爱了,一场义无反顾的扑火
我醉了,一场风花雪月的梦境
我痴了,一段欺霜傲雪的梅香
我迷了,一段镜花水月的痴狂
我失了,一场今生无缘的守望
北辰逝再醒来时,已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在这一个月内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发生了,打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北辰无极死了,连同他的侍卫,死在玉芒山一处名不见经传的山上。据说是为晨曦丞相秦风所杀,现场有他佩剑为证。
焯日现任皇帝北辰暝震怒,日前已向玉缸大陆发布檄文,纵举全国之力亦誓必擒了贼人,噬其肉,辍其骨,饮其血,分其尸,以慰极王在天之灵。
另一纸文书昭告天下,重阳其日欲行刺焯日王爷图谋不诡者玉妃原为晨曦大内豢养之杀手,为遮蔽众之耳目一直潜居于灭阳宫中,与晨曦方面互通信息,串联情报,以达其不可告人之目的。现有其亲笔认罪书为证,指称其背后实际授权之人实为晨曦帝,轩辕月,灭阳实为替罪羔羊。
此论一出,举国哗然,群情激愤,斗志昂扬,言之凿凿,钱多者出资,力大者劳体,心智者伐笔,全民慷慨解囊,支援前线备战,原对战争持不看好意见的反对派亦纷纷投入了抗晨大军,焯日国都上下呈现空前统一团结,誓破晨曦,以平其愤。焯日和灭阳的合作更是齐心无间,暝宇二帝御驾亲征,更是大震军心,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晨曦一夕沦为众矢之的,战火不断蔓延在晨曦西北之境,纳兰明玉为刺客重伤,朝中无可用之将,人心惶惶,节节败退,连连失利,不过短短一月,数座城池便已落入敌军铁骑之下,情势危矣。虽其后有轩辕月御驾赶赴前线,奈何其并非良才将相,对兵法对垒并不擅通,有心无力,难挽颓势。
纤长的睫轻颤,黑泽的眸缓缓睁开,入目的光阳太过刺眼,脆弱的眼皮又轻轻覆上,如此周而再三,终是完全展开。
入目的景色很是熟悉,红,鲜艳的红,大片大片鲜艳的红,血一般,刺痛了乌曜的眼。
有人声响起,很陌生:“你醒了?”
乌曜的眸缓缓转动着,一点点将焦距对准了来人,一袭白衣,温文儒雅,沉稳隽秀,不辨年龄。
干裂的苍白的唇吃力地开合着:“你是谁?”沙哑破碎的音。
“来,先喝些水润润喉”来人手脚麻利动作轻巧地将北辰逝扶起,垫枕,倚靠,喂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足见其是作惯了这种事情的。
“我是萧泠的师傅,你既是萧泠的徒弟,唤我师公便可”
温热的水缓解了喉咙的嘶痛,再开口时感觉已是好了不少“他在哪?”
对于自称是师公的人的话充耳不闻,北辰逝只拿一双黑漆漆却空乏的眼看着那人。
“他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守着你不眠不休,身子差不多要被拖垮了。两个时辰前我点了他的睡穴,现在他应该还在休息”轩辕渊默也不计较北辰逝的无礼,详细地为他作答。
“其他人呢?”对于轩辕渊默给出的回答,北辰逝并未有什么反应。
“布署作战计划”
闻听作战二字北辰逝不解,遂问道“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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