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漫不经心扫过平日里张牙舞爪耀武扬威惯了,如今却一个个惊弓之鸟般缩起了脑袋夹起了屁股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一众将军们。明明是漠然无谓的眼神,却实实在在让人感觉到一种冰冷的蛇皮划过裸露的肌肤的黏稠腻滑触感,头皮都要麻掉了。
“…”鸦雀无声。白痴都能感觉到现场气氛的紧绷凝滞,所有的可能不可能都如被浇了滚油的灶火般,一触即燃。这个时候如果没有任何建设性意见,你还是选择识相点闭嘴的好。
“怎么?没人有意见么?”
清脆的敲击声响彻在寂然的大帐,一下下,一下下,似是敲在众人的心上。
“王…王上,末将有一建议”一体格壮硕皮肤黝黑的彪形大汉狠狠咽了一口唾沫,硬着发麻的头皮颤颤兢兢开了口。
“哦?说来听听”有些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冰凉的杯缘,视线盯着手指划过的纹路,东方宇不甚经心地问着。
“他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叫擒贼先擒王吗?晨曦能用的人前段时间不是都被我们给宰的宰砍的砍了么?我们何不照以前的老方法把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毛还没长齐病焉焉的小娃娃给宰了一了百了?”大汉边说边看着东方宇的脸色,见东方宇脸色没有任何异样方放下一颗不停悬空的心,大胆说了下去。
“没了能守城的将领,轩辕月那黄毛小儿还不是我们的瓮中之鳖,想宰就宰,想砍就砍,想玩就玩的?”
“宰了?”等大汉说完,东方宇轻啜一口杯中深红液体直等醇香满口才把头抬了起来,深黑无底的眸看向大汉,语气是温和的疑惑。
“…是”被那样一双即使声色不动也属锐利冰冷的眸直直盯着,饶是身经百战杀人如麻如大汉者,仍是免不了后背竖起层层白毛汗,连带原本坚定不疑的口气也不由犹豫了几分。
“谁去宰?”越发温柔轻缓的目光和语气。
“…这”自己只是想起什么就说什么了,这人选问题倒真是没想过。
“不如…就你吧!”东方宇轻描淡写如是说。
“啊?”大汉眼睛瞪成了铜铃,嘴巴大张着都能塞一只耗子进去了。
“怎么?你不愿意?”半眯了蛇般阴鸷的眼,东方宇看向大汉的眼神不再温和轻软,彻骨的寒,数九寒天的风刀霜雪般。
“不…不是”大冷的天,大汉的后背竟生生被冷汗湿透了,脸色也是煞白煞白的,这时候就算再蠢他也明白刚才那番自作聪明的言论触到王的逆鳞了,可惜为时已晚。
“既然不是,你还愣着干什么?早去早回,说不定还能赶上大伙给你开的庆宴呢!”
“末…末将领命”风萧萧兮易水寒,此去一别还再难。
“赏你了,三十年的老沉酿,也算是朕为你饯行了”扬手将夜光杯扔给大汉,杯中液体荡开层层涟漪,深红深红的,一如新鲜的血液,刺得在场劫后余生的众人心肝跟着一颤一颤得。
“谢王上”狠狠闭了一下虎目,一口饮尽杯中酒,放下杯子,大汉转身大踏步向帐外走去,深色的大衣被风狠狠撕扯着,烈烈作响。
第三十六章
夜,深了。
大汉将军终于没有回来。
算起来,这是三天来牺牲的第二十八条性命了,派去的人通通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消失得无影无踪。
东方宇坐在伤重的湛炫床边背后一团黑气脸色无比阴郁,三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自他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耻辱和失败!而且还是败在一个孱弱无名的小孩子手上!
“又失败了?”湛炫如是问,身体仍是虚弱,脸色很是苍白。
“嗯”东方宇寒气森森地应了一句,眼中阴鸷更盛。
“看来这次我们遇到真的对手了”低头视线对准遮在被子下面缠了厚厚绷带的区域,嘴角愉悦地牵起浅淡的笑意。既是连东方宇都感到棘手的货色,那这一刀自己也挨得不算太冤了。
“真正的对手?哼…我很快会让他成为真正的死对的”
“你想到对策了?”抬头看向东方宇誓在必得的脸,湛炫好奇心起。
“对策算不上,只不过初步计划而已”
“哦?说来听听,或许我能帮忙出出主意”对于战争的结果,不管哪方胜哪方败,只要不是一方独大,只要能死足够多的人,最大限度地削了这三个大国的气焰,他都是很乐见其成的。
东方宇从桌上取过自大战后他找人重画的整整研究了三日的晨芒关外围地图铺平了展开置于连床的榻上,指了一处地点给湛炫看:“你看这里”
“嗯?这个是…”湛炫的目光顺着东方宇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是城墙左处不知是人工或自然开裂的一道不过半指宽度很窄深不过一米自南而北三十度倾斜但足够长中段略有弧形凸起远望有似拱桥的干沟,与护城渠毗邻,一直延伸至城里,不知作何用途。若非这地图是放大了十倍的近景,根本就瞧不出来。
“据当地人说法,这条沟叫洗孽桥,是千年前一位仙人路遇抛尸岗,也就是晨芒关的前身,因不忍见那些白骨累累无处立命的尸身冤魂任由鹰鹫啃食风雨曝晒,便随手在地上划开了一道通往地狱轮回道的缝隙,一把业火烧尽了过往前尘,安顿了这些无家可归的亡灵。
流传至今日这里便成了一些作恶多端穷凶极恶不允许被入土为安的亡命之徒死后火葬遗留的骨灰的最终归处,当地的人常说的一句话:地狱劫火烬,洗孽桥下生便是形容此处。晨曦每年都会有成百上千的作奸犯科大凶大恶之徒行刑处死后的骨灰洒于之处,可以说这条沟里早已积满了千年的灰尘尸骸。
后世更有好事者扩修了此沟,一直延伸到了城的另一端,弄成了真正的桥的形状,从天上望去挺像侧跨在城上的一座桥。”讲这典故的时候,东方宇脸上的表情是堪称愉悦的,就连嘴角都是上扬的,阴鸷冰凉的眼望向图上拱桥的目光是无比温和而轻蔑的。
“你的意思是…要从这座桥下手?”和聪明人讲话就是舒顺,一点就通。
“不错。洗孽桥下生,这次我倒要看看他们是否还有那个运气生存得下来!”
第三十七章
“你要用…火攻?”湛炫不确定地问。
“不错,不是说地狱劫火烬吗?这一次,我会彻底让他们了解什么叫来自地狱的劫火的!”蛇般的目光阴冷黏腻噬血,带着并吞一切的绝决。
“按地理位置和现实情况而言火攻是可行的。只是这火要怎么造出来?晨曦那边如今的防守比之以往应该只强不弱,不会傻到睁眼看着敌军往自己阵营扔薪柴而不闻不问的。”火攻?如果一把火把半个晨曦都给烧了,连个翻本的机会都不给人家留,游戏直接走向尾声,自己还玩个屁啊!湛炫心内如是想,脸上表现的却是与内心完全不同的担忧和跃跃欲试。
“那就要看三日后葬孽节那些法师的表现了…如果有的话。他们想要自取灭亡的话,可就怪不得别人了。”
夜,更深了。
看得见看不见的乌压压的天空上浓云不停翻滚着,月色早已隐没在了黑色的云层中,偌大的平原看不到半丝光亮。
不安的欲望和复仇的巨大而庞杂的触手透过每丝每毫可以探入的缝隙毫不客气地占据每片方寸之地,沉寂着,等待着,只待某日一夕风云变,狱焰满人间之时力拔山兮,摧枯拉朽,毁天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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