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的脚步踏出去了没多久,便停了下来,因为前方那道几欲与深色的天幕融为一体的玄色身影。
那人想是听到了脚步声,转过头来看向我的方向,一如既往深邃幽黑望不见底的墨眸,白皙的脸部可能是由于近日曝晒在阳光下的缘故暗了许多,是那种健康的蜜色。
见我不动也不开口,他向我走来,从我身后不远的躺椅上拿起了那件衣衫。
小白在东方韶向躺椅走近的时候已经醒了,此时正戒备而恐惧地看着东方韶,嘴里还不停发出低低的略带惧意的吼声。
也是,毕竟一个月前那轻飘飘的让它昏睡了整整三天的一掌威力实在太巨大了,余威残存至今
东方韶没有理会小白,拿过衣服后便朝我走了过来:“醒了?”
在我看来,这句话真的很废,但我还是回了他一句嗯,然后回身抱起椅角色厉内荏的小白,转身继续朝原来的方向走去。
东方韶走在我的身侧,既不超越,也不退后,只并肩。
害我和小白都僵直了身子,好在我的脸部肌肉与我的身体器官断层,让人无法从我的脸部判断出我的内心。
一路无话。
原本还算鲜美可口的饭菜也失了讨人*欢心的味道,如同嚼蜡。只因为同座而食的那个人。
小白也蔫了,平日里最爱吃的里脊也没动几口便摇摇尾巴给了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大摇大摆出门了。我咬牙。
“你在看什么?”东方韶察觉到了我的心不在焉,放下了手中筷箸问我。
“没有”我漫不经心地拨弄着面前的青菜,回答。
“不想吃就不要勉强”东方韶脸色有些冷。
“哦。”求之不得。
“和孤在一起就那么勉强吗?”见我听了他的话立刻放下了筷箸就要追随小白的身影而去,东方韶声音也冷了下来。
一句话阻了我的动作。
我对上他的眼:“本就是勉强而来,何必多此一问,徒惹不快?”
屋内的空气开始凝滞冻结,东方韶的瞳色越发深沉,风雨前最后的平静:“你就一定要每次一见面就竖起满身的刺将孤推离你的视线将人刺得遍体鳞伤么?”
东方韶起身,抬了我的下巴,逼得我不得不仰头与他对视,呼出的气息全打在我的脸上,炙热,黏稠,深幽的眸吸尽了夜幕所有的暗沉,眼望去,除了沉黑,还是沉黑,我感觉自己掉进了永远望不见尽头的黑暗深渊,浓烈的窒息,想要逃脱,无从逃脱,无法逃脱。
魔魅的黑暗伸出了无数的触手,细细密密将我抓牢了箍紧了,铺天盖地的黑暗压下来,一如梦里无边无际亘古不变的荒凉哀伤低低的叹,将我赖以为生的所有空气阻隔了个彻底,我无法呼吸,我不想溺死。
我的本能告诉我你该逃,你要逃,逃开所有令你窒息令你恐惧的黑色深渊,于是我听从了本能,转身就逃。可是现在,我逃不掉了。因为前方后方左方右方四面八方全都成了深渊,我逃无可逃
“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火热的手抚过我冰冷僵硬的脸部,所过之处燃起一片燎原的烈火,几欲将我的*心血焚为一团灰色的烬。
身体在颤抖,心在颤抖,一切都在颤抖。
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脚部传来,低头去看,却是小白。
尖利的牙齿刺进了脆弱的皮肉,鲜红的血浸染了紫色的鞋背。
小白见我神智恢复了过来,放开了牙齿,伸了粉红色的舌头舔着还在不断涌出鲜血的脚踝。
狐狸眼担忧地看着我。我回了它一个放心的眼神。
“害怕?韶王又不是什么穷凶急恶大奸大恶之徒,又何来害怕之说?”
我扭头避开了东方韶的手,拉开了一步的距离,恢复了原本的清冷镇静。
东方韶别有深意地看了还在舔噬我脚踝的小白一眼,小白狠狠打了个冷颤,缩成了一团战战兢兢偎在主人脚后,试图用主人纤细的脚踝将自己庞大的身躯掩个彻底…
“不是最好。你以前的人生如何孤不会管,也不会过问,但你以后的人生注定要与孤绑在一起。勉强也好,强迫也罢,孤抓住了,就绝对不会再放手,孤希望你能尽快适应这种处境”
“承蒙韶王提点”
“不必客气,以后直唤孤韶便好”韶王二字,无论怎么听都是刺耳之极。
东方韶眼中光芒认真而固执,我情知自己今日必是躲不过,索性不再挣扎:“韶”
薄嫩娇艳的红唇轻启缓合间吐出自己肖想已久的名,清清冷冷的嗓音一如以往无数次幻想的那般动听,亲切而熟悉。东方韶嘴角上扬,展开一抹温柔和暖的笑,正衬得那张俊美无俦的脸灿若桃李如玉润泽,却是短暂,昙花般转眼凋谢。
“再叫一声”
“韶”
“再叫”
“韶”
孩童般执拗而任性的要求。
终于摆脱了东方韶纠缠去沐浴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很悲剧的事情,武二不在了。
我的洗澡水谁来给我烧?谁来给我洗澡?谁来给我捶腿搓背?谁来给我洗衣服?谁来给小白洗澡?…
我举目四望,终于发现了一个事实: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生活残废。
正在我苦苦思索对策,与小白大眼对小眼的时候,东方韶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我的身后,身体警报自动拉响:“武二今日不在,由孤来代他”
说完也不理会一脸僵硬的我和小白,熟练地取水点火烧水,火光映亮了东方韶镇定自若的侧脸,和我与小白面面相觑的白痴模样。
最后的结果是我和小白很没骨气地落荒而逃了。
东方韶代替武二…今天我可不可以不洗头不洗澡不捶腿不搓背了?我可不可以学小白随便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结果是,当然不行。
如今…
“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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