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终了。
“啪——啪——啪——”
一阵掌声响起,西魅泽带着笑意的长声响荡在燕青殿的角落,“安王好兴致。”
叶韶安放下萧,坐在树干之上,面无表情,冷冷淡淡,居高临下地看着树下的西魅泽。
西魅泽有一种奇妙的错觉,仿佛树干之上的叶韶安一直在等待他,日复一日地等待他。
叶韶安选择了燕青殿最高的地方,他在那里可以看到更多的“风景”,他高高地独自坐在那里,静静地吹着他的萧,沉默地等待着自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孤独而寂寞地等待着自己。
直到在今天这一刻,叶韶安终于等到了他。
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也太过久远,也许连叶韶安都失去了希望,他只是执着地守候着,却在真的看见自己的时候,完全忘记了反应。
西魅泽也觉得这种错觉实在是好笑,如若不是现在,他或许会直接冷笑出声,可是在这一刻,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有愣愣地看着叶韶安的眼睛。
那一双眼睛实在是太过复杂,那里面蕴含的情绪如同百年玄铁,藏在牢固的、坚硬的土地之下,没有任何人能透过那一层坚固的防守而去觊觎他的内在,
里面蕴含的情绪太过浓烈也太过激荡,西魅泽从未见过这般外露的复杂的情绪,像一张白纸添上了五颜六色,絮杂得让人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却散发着光怪陆离的色泽,
完全让人无法移开眼球。
突然,叶韶安笑了。
那张面无表情冷冷淡淡的精致脸庞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笑容,眉眼弯弯天真稚嫩,宛若当年宴会之上的小王子,说不出的动人心弦。
“咚——”
西魅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的心脏跳动的并不快,相反十分沉稳,按照一定的速率,沉稳而有力地跳动着。
风呼啸地吹过。
西魅泽突然有一种强烈的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那种感觉对于他并不常见,事实上,西魅泽很少会有这种感觉,很多时候,他都会忘了自己是一个还拥有心跳的魔人。
他的心脏有力而强健地跳动着,隔着胸腔,他都可以感受到那种跳动。
而这种跳动,是因为眼前的人才引起的。
叶韶安,
西魅泽在心里默默地念着,
叶韶安。
他应该是极其讨厌叶韶安的。
那时候,曼河举办的盛大宫宴,灯火通明,金碧辉煌,万千魔人汇聚于此,每一个魔人脸上都是期待洋溢的笑容,
只除了他。
他是魅王之子,本应该是天生尊贵的王子,却不受魅王的承认,而叶韶安本与他同样的出身,却独独享受了王子的尊贵,
便是他那个薄情冷漠的父王,待叶韶安,也是极好的。
他曾在那曼河盛宴之上,看到过他那个冷漠薄情的父王,将叶韶安抱在怀里,笑得温柔慈爱;
他曾在那曼河盛宴之上,见到过那个精致高贵的男孩,十数个护卫护着他,丝毫不许他靠近他分毫,甚至还将他驱赶,
年幼时被刻下仇恨的种子,在后续百年间生根发芽,长成苍天大树,但是扪心自问,真的是厌恶吗?
这么多年,从最底层被厌弃的王子,他的日子可能比最低等的魔人都不如,那时候憎恨他辱骂他的人不计其数,而从被厌弃的王子到现在高贵的魅王,这百年间,更是有无数人对不起他,有无数人憎恨他、辱骂他、驱赶他,
可是他只记住了一个叶韶安。
他谁也没记住,只记住了一个叶韶安。
只记住了那个在曼河盛宴之上,高高在上精致高贵的男孩,那个男孩在他的父王怀里露出乖巧的笑容,是那曼河盛宴之上最美的风景。
从此,让他心心念念了百年。
双王之战,安王战败,被他囚于魔宫。
他封印叶韶安的魔力,将他困于地牢,最后却走不出自己心底的痴念,
“安王叶韶安被封安奴,位十品,赐住燕青殿,”
还不够明显吗?
那燕青殿,明明是他的住所,从幼时到即位之前,他这个魅王之子,一直便住在这小小的燕青殿之中!
他将他的住所赐给了叶韶安。
他不肯杀了叶韶安。
他将他困在自己身边。
他随时想要占有他。
他不喜欢看到有人与叶韶安亲近,所以燕青殿只有暗卫,所以哪怕是与一个小小的宫女接触,都会让他大发雷霆。
他去掉了叶韶安身上的封印。
树干上,那人的笑容依如当年,树下,他的心情到底不同于当日。
“安王这是……”西魅泽闭上眼睛,大笑三声,喑哑道,“在等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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