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额头抵在茶桌之上,想死的心都有了。
终于知道一文钱逼死一个英雄汉的滋味了。
我望了望白家三兄弟扛着的古琴布袋,白老二本能地摇头道:“不可以,这是老夫子唯一的东西了。”我又望了望孙华透从不离手的算盘,他忙往袖子里收好,突然说:“不就是一点茶钱吗?别打我算盘的主意,这个算盘子可是玉石做的。”
我狠狠捏了捏他的脸,左右开弓地搓起来:“你小子,有钱居然私藏,不早早拿出来。”
孙华透从包袱里拿出个小包袱,小包袱里还有个小袋子,然后仔仔细细摸出几枚铜币,像割肉般不舍地递给老头儿,“零头去了吧,这些正好!”
“这不是足足少了两枚铜钱了,怎么叫正好?”
“你的茶都放得有些馊了,烧饼也是糊的,都要扣钱的,这些就是刚刚好,你可不要欺我年幼,大周境内茶都是卖三钱一碗,你却卖四钱,奸商啊你?”
老头儿收了铜板,一跺脚,说:“唉,黄口小儿,不与你争辩了!以免说我欺你。”
我又擦了擦汗,尴尬地起座,离开茶摊。一路上悄悄凑近赵刃锋的,耳语他说一定要把我们的“钱袋子”孙华透给看住了,不然我们就要睡大街喝西北风了,他坚定地点点头,觉得我说的太有道理了。
“要冒充哪个国家的参赛团呢?”我自言自语道。
“先生果然是要去参加这个盛会?”常七眼睛一亮。
“废话,现在‘雏才会’正是我们混水摸鱼的好机会,刚刚装疯卖傻就是不想回答他们我们来自哪国,代表哪个书院。因为说的多就错的多,万一穿帮就不好了。”
“老师英明!”常溪很狗腿地大呼。
“行了行了,我们不用来这套,要记住——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
“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老师果然有大智慧。”常七一边推敲我刚随口说的句子,一边心悦诚服地道。
“别吹牛了,如何过关还是个问题呢!”
我们缓缓走过城门,卫兵果然过来问我索要文书,我说我是要参加雏才会的,卫兵问我要关书文谍,我假装满身包袱里翻,一边还厉声责骂着常三:“你这家伙,叫你收拾包袱,你收拾到哪了?你是大师兄,怎么一点用也没有?还不如三岁大的小孩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你看怎么办!”常三铁青着脸,又不好驳嘴,莫名其妙被我跳着脚骂了一顿。
常十八见我在骂他三哥,不明究竟,哇得一声就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十九看十八哭了也作势跟着哭起来,我又转过身去给其它娃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所有的娃都哭嚎起来,一时间好不凄惨,闻者伤心,过者同情。
不一会儿这里就围了一大堆不明真相的群众,纷纷对卫兵指指点点。
“我怎么收了这么个不争气的学生,连关文都弄丢了。”我指着常三,常三百口莫辩,英挺的小脸憋得红里乏青。
“你也不要太过责怪孩子,我看他也不是故意的。”路过的卖菜大婶一定想起自己和常三差不多年纪的调皮孩子,母爱瞬间爆棚。
“是啊,你看这群小孩子多可爱,你怎么舍得责怪他们呢。”
“卫兵大哥你就通融一下吧。”有围观的大叔在求情了。
“呜呜,我们伶仃国好不容易给我们凑够盘缠,你们知道的,伶仃国在海上的一个岛上,我们全靠捕鱼为生,一年到头也卖不了几钱银子,能凑够这样一支参赛团有多不容易,你们看我们连三岁多的学生都捎带上了!现在要是不给参赛我回去一定要被杀头啊!让我死了算了,大婶你快借我一把刀……”我一边干嚎一边可怜兮兮地望着大婶大妈们。
“伶仃国从来也没有派人来参加过比赛呢,这次是第一次来,还带了二十多人,真不容易。”一个书生晃着脑袋说。
一个卖梨的老汉也说:“听说那个岛国非常穷,而且地处南海,离这里很遥远,要坐船好多天,还要翻山越岭几个月,真不容易啊!”赵国果然是全民皆习文,许多贩夫走卒说话都很有水平。
“我说虎子你和你们长官说说情吧,他们来一趟也挺不容易的,大王要是知道这次伶仃国也派了人过来一定高兴的,古语也有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亦’,我赵国礼仪之邦,拒远客于门外,非待客之道!”一个华服中年男子可能是卫兵的熟识,也开始从旁说情。
“江员外,我也不是不通融,关键他们一大群人未有任何身份证明,关文没有,连邀请函也没有,我怎敢放他们入城?万一出了差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卫兵也着急地辩白着。
“可是我看这弱质书生也不像坏人,这帮稚子就更不像坏人了。”一个少妇插嘴说。
卫兵面有难色,但依然拒绝放我们进去。
正在我们胶着时,杜燕突然从袖子里拿出份信函,摇着信说:“我们有邀请函的,在这里。不过刚刚喝茶时被我弟弟喷湿了,里面字迹模糊,怕被老师责怪,故不敢拿出来。”
卫兵拿出这份信函,果然有一半的墨迹已经散开,但信封上的赵国大印能看清,信内的落款大王的签名也能看见。
“现在有金印和大王的亲笔邀请信,可以放他们入城去了罢!”又有围观群众开始帮我们说情。
卫兵想了想,看我们一群人的确不像有杀伤力的恐怖份子,又迫于围观群众的舆论压力,最终还是纠结地把我们放行了。
我们千恩万谢地入了赵国都城“郢都”,一过城门,常三就黑着脸开始抓狂:“为什么每次倒霉的都是我?”
我没有心情和他对掐,却转过身来,板起脸来问杜燕:“信哪来的?”
杜燕一副痛苦的模样,像要哭出来,却不肯回答我。
“要是你不老实交待,以后你就不要跟着我们大家了,我叫孙华透给你点银子,你找家好人家,自去过活吧!我不能留着不坦诚的人在这个队伍里!”孙华透一听说银子,忙把口袋捂了捂。
杜燕一听这话,立即大哭起来,从心理上崩溃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经不起我几下诈唬。
“那信是我从那个山羊胡子的先生身上偷拿的,刚刚不能进城,说起邀请函我才知道这东西能派上用场……”他一边哭一边把袖里的东西一件件地掏出来,一大堆破烂。
我恍然,还好那信被杜微一口茶喷湿了,模糊掉了文头的称呼,只有内容和落款,这才可以蒙混过关,果然一切都是天意。
这厢小家伙们围着那堆东西指认着赃物。
“这不是我的指环?”孙华透把一个白玉指环抢过来,一边说:“我还以为不见了呢!”
“这是我家少爷的发簪!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藏起来的?”常溪也去抢一个翡翠簪。
“这是夫子的琴谱!”
“这是刀子哥的匕首吧!”
大家都在一堆里翻找自己的东西。
“杜燕,你为什么偷我的这个链子?没想到你居然是个贼!”钟凤舞毫不客气地瞪着杜燕,生气地质问道。
杜风却突然开口道:“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是杜燕我们哪能进城?说够了吧?你们都闭嘴,以前我们流落街头时,当地的一个流氓老是逼着我们偷东西,如果偷不到足够的钱就要打我们,杜燕也是被逼的,因了杜燕我们几个才没有断手断脚!你们懂吗?”
我这才知道原来有这样的故事,而杜燕就算来到了新的环境不需要偷东西过活,依然保有偷盗的习惯,心理学上来说这样的孩子严重缺少安全感,一定要做出偷盗的行为以增强自己的存在。就像有的明星这么有钱也经常要去小偷小摸一样。
于是做了个手势,让他们静一静,说:“好了,大家不要再责怪杜燕,这次能够顺利进入赵国,也多亏他的顺手牵羊。”
“但是偷东西的确不是什么好的行为!”我犀利地扫了杜燕一眼,他羞愧地低下头去,泪流不止,只是低声道着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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