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贩满地走,蔡国果然是商业帝国,名不虚传!
易员外一边与那些商铺的老板热络地打着招呼,一边说着吉利话:“恭喜发财、生意兴隆!”
欧阳光曦看了看他的模样,突然就把嘴里那些话吞到肚里。本来他想问:“你认识孙华透这个人吗?”
但是以他的经验来看,开门见山的结果是什么真话也套不到。蔡国的奸商,头脑都很灵光。
于是他这次顺藤摸瓜,多看多听多想,少说。
他倒要看看,这个金牙老头儿,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与他同行的还有其它年青人,来自各个国家,都受了那孔方兄的诱惑,要来这个传说中的“黄金遍地”的蔡国碰碰运气。
有时候,人有点侥幸心理,总觉得这辈子总会走一次两次狗屎运,遇到一个两个贵人。
例如现在,这位大善人易员外,就乐意给那些怀惴梦想的年青人一个机会。
“首期只要五百两,月供只要十五两,只需要十年,这个铺子就是你的!”
“五百两?五百两在我老家都可以买两座山头,数不清的大宅子了,才只能买一间铺子?”一个来自轩辕国的绿衣青年开始干瞪眼了。
易员外扬了扬胡子,轻蔑地笑了笑,随便到了一间忙得不可开交的丝绸店,什么也没说,只是旁观着。那店里看似不大,却正有两三位公子在那办货,老板正在开单,长长的订单写了十页,到了后面还不耐恼地道:“桃色花的绸子没货了,下月再来吧。”那买家哭丧着脸道:“唉,岂不是又少赚了几十两银子?”
众人一听,大惊,难道丝绸的利润这么高?一款没货就能少赚几十两银子?
那店主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最后潇洒的一挥,把十张订单的金额总了一下,喝道:“共计二千两银子,先付八百两订金,货在一周内送到您的库房,货到付余款,谢谢!下一位……”
众人听了这金额,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但那公子却从怀里掏出一厚摞银票,满不在乎地点好,往店主手里一交,拿了单便离开了。
而店主还是不歇气地又开始了另一张订单的计算,又是上千两的生意。
易员外一笑,得意地又去了另一家粮油店。那粮油店门口蹲了二三十个泥腿子,这样寒冷的天,都只穿了件短衫,从码头扛着大麻包,往粮店里搬,还没多久,又要由粮店往旁边的大车里搬,大家忙得不亦乐乎,来往的马车川流不息,熙熙攘攘。
又走访了好几间不同的铺子,无一例外的都是生意好得不得了,就算不知道具体的日营业额,那些他们眼睛看见的几单也很让人咋舌了!
易员外年纪大了,似乎也走得累了,于是一挥手,阔气地请这帮年青人上了最豪华的酒楼,点了精美无匹的食物,又叫了几个美艳的酒妓上来应酬。酒过三巡,易员外直愣着那半醉的眼道:“后生们,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所以还是趁我没改变主意之前下个决定吧!要还是不要?订一间,还是订十间,我这铺一共就四十九间,多一间的也没有,相信总有识货的。”
有位青年不解地道:“若是你的这些铺如此旺,你为何不继续租给这些人,而突然要卖掉呢?”
易员外捂着猪头一样的脸道:“唉,实不相瞒,这些铺子我本来是不想卖的,我们易家只要有了这四十九棵摇钱树,不要说是三辈子,就算是五辈子,也是这方圆百里的首富。只不过……我这辈子生了十个丫头,只有一个带把儿的,偏生这个小王八蛋又顶不争气,居然去和王室家的争女人,现在倒好,为了个女人把自己搞到天牢里去,我有这么多铺子又有何用?还不是得筹一大笔钱去疏通关系,救他出来!”
那青年道:“于是你租铺子来的钱来慢了,就得变卖了是吗?”
易员外道:“可不是吗,正是这个理儿。”
又有人问:“若是这样,你也可以优先卖给现在租铺子的人啊,若是他们生意这样好,为何不寻思着买了铺子自己做?”
易员外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他们基本都是本地人,都知道爷最近背时,惹了大官非,这帮奸商和我集体压价,被我一口回绝!我心说,我这些年待他们也不薄,也不过是涨了三次租金,现在他们就想着法儿的不让我好过,那便好,我宁愿不卖给蔡国人,卖给异乡客,也不卖给这帮忘恩负义的混蛋。”
欧阳光曦打量了一下这位醉醺醺的易员外,觉得他虽然醉了,说话却还是蛮有条理的。
易员外又道:“你们万不可以和我再还一分价,要是少一分,谈都不谈。这已经是我的底价,想想吧,这样的旺铺,你每月租出去也能收个十八两的租子,而你月供只需要十五两,中间还能多赚个三两,更重要的是,十年后这铺子就是你的啦!所以说,要想富,买旺铺啊!万一你有门路,不租给别人,自己拿来做生意,做什么不好?难道他们能赚你们便不能?凭白着便宜了外人!若是真有气力,吞下了这一整条街,那便真的三辈子五辈子不用愁了……”
这一说,有几个青年都有些动摇了,寻思着要不要回乡去变卖了家财过来投资。
易员外又说着酒话道:“其实我是有五十间铺的,不过只卖四十九间,我还得留一间,就是现在咱们吃饭的这间酒楼。以后就靠这间铺子度日了!就算那个臭小子以后游手好闲,回家也能有口饭吃,饿不死他……没想到我易富贵一辈子荣华富贵,却落得这样凄凉的下场……”
青年们都暗自有些同情他,于是便都去安慰他,心中也对这个老头儿多了几分信任。人家都把这些掏心窝子的话说了,他们还有什么不信的?而且有了地契和文书在,也不担心会上当受骗。
过不多久,这些年青人便真的出手了,最多的人一口气真的吃下了十间铺子,最少的也拿了一间铺,欧阳光曦只看不下手,青年们便对他多少有些鄙夷……
于是又耗了好几日,直把那些文书手续都办妥了,连银号那边的手印也都按下了。易员外自然得了银子,千恩万谢地走了,青年们交了首期,拿了地契,寻思着明日是不是可以去收铺子收租去了。
青年们最近也和易员外混得很熟,简直都亲如父子了,还亲自送他登上马车,怀惴重金去京城救独子。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那帮青年突然变得惶恐起来,欧阳光曦与他们住在一个客栈,自然听着了动静,出来一看,那帮青年正手足无措。
一问究竟,说是那个“财神街”有点不妥。
什么不妥法?欧阳光曦问。
你一看便知!
欧阳光曦来到那条熟悉的财神街,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那条街还是老样子,但是却空无一人,如同刚被洗劫过一样,一片破败不堪。
整条街如同死去,整个镇子如同一个鬼镇!
那些昨日的繁华,都已消失不见,如同一场梦,如同海市蜃楼一般!
青年们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为什么会这样?那些做生意的人去哪里了?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去哪里了?那些来往的商船去哪里了?那些伙夫、搬运工去哪里了?那些出手阔绰的办货人去哪里了?
为什么会这样?
这么多人、这么多东西,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全部搬空,好像从未出现过呢?难道这只是个障眼法?
他们去官府盘问,打听到自己手里的房契和地契都是有效的,他们若是去打官司,也是不能打赢的。因为你给了钱,别人给了东西,只不过这个荒凉的地段,一间屋最多也就十两银子,根本不需要首付五百两,月供十五两,而且一供就是十年!他们集在一块儿去官府讨个说法,官府一开始也是说理,后来被惹烦了,就开始敷衍,青年们自然骂他们不保障外来投资者的利益,说蔡国官商勾结,这下子官府的人也和他们撕破脸了,命人把他们一众人等乱棍打了出去,再也不理会他们。
上当受骗的青年睁着死鱼一样的眼睛瞅着那条破败的街,问欧阳光曦:“你也看到了对不对,一个月前这里还是蔡国最繁华的商业街,日进斗金,熙熙攘攘,对不对?”
欧阳光曦没办法点头或摇头,现在他只是一个冷峻的旁观者,他是很同情这些年青人,却帮不了他们。还好他的目的不是投资或投机,而是来找人的。
他只是沿着他要找的人,重现了他所遭遇的一切。
孙华透这样急功近利的青年,必也经历了这样的海市蜃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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