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上游似乎又飘了东西下来了,大家打醒精神了,谁捞到谁得,可不许抢。”
“运气真好啊,果然还有东西飘下来,昨日我捞着一大堆上等的家具。”
“前日我捞着一大口箱子,里面全是值钱的布匹、颜料。卖了好几十两银子呢。”
“我也捞着一头羊,四只鸡,那可是真材实料的‘落汤鸡’啊!哈哈!”
“这算什么,前日我还捞着个大活人呢,长得那叫个美,从来没见过这样俊俏的少年。”
“有多美啊?”
“比那万花楼的花魁妖娘子还漂亮。”
“你这个大老粗,和我们一样穷得光腚,还能有钱逛万花楼?”
“真人没见着,还不许看画像吗?集市上不是有人挂着美人图来卖的?总之那个美少年比美人图上的人都要美,嘿嘿……”
“那后来呢?”
“后来他就醒了,醒了他就走了……不过还给我桌上放了个金元宝,也算他有点良心。”
“若他长得这样美,你怎么不留着给我们瞧一眼,死也要拉住啊!再说留着自己享用也好,万一不成,卖到玉人楼也能一大笔呢,玉人楼里全是俊俏的小倌。”
“咳,那我也得留得住啊,你们是不知道,他虽长得比娘们儿还美,性子却比辣子还辣,一睁眼,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我瞪着骂了一顿,又一挥手,把我迷晕了,等醒了来,哪里还有人,早不见踪影了,只留了一个金元宝在桌上。也是奇怪,自那天后,我身上就奇痒了三日不曾好,皮都抓破了……”
常建一听了这话,不厚道地笑了。
原来他昏迷的这两三日里,阮府里真的出了天灾人祸。只是不知道有多大的神威,有能把大树都摘了顶,屋子都拆得粉碎,连带着阮无痕的家当、牲口、侍从都被震飞了,一路由小河漂到下游去。连巳蛇这样的高手也被扔到河里去,虎落平阳被犬欺,差点被卖去当小倌了。
他看了看面如死灰的“灾民代表”阮无痕,慰问道:“你家里……是地震了,还是刮了龙卷风,又或者是来了海啸?地震的话得七级以上才有这样的破坏力,龙卷风的话你真得检查人品了,海啸不太可能吧,你这里离海可远了……这里究竟是怎么了?”
阮无痕苦逼地摇摇脑袋,痛心疾首地道:“看到了?看到了吧!这里不是来了什么地震灾难什么的,这里只是穆夜幽发脾气后的战场……”
常建的心咯噔震了一下,惊骇地道:“不是吧?这根本不像是人力造成的啊!他是人不是神吧?”
阮无痕道:“你变成了大冰块不久,穆夜幽就杀到府上要人,看他杀气腾腾、气势汹汹的模样,还讨人讨得理直气壮,我自然生气,于是便冲撞起来。于是这里便成了一座废墟!”
常建打了个寒战,这得多惨烈才能把好好的一所民宅雅院变成现在这副死德行啊!他还真是服了这俩人。
“我刚刚听你说要他赔你书房、赔你笔,我还以为他只是发火把你的书房搞了个小破坏,没想到整座阮院都变成灾区,太可怕了!”常建哆嗦着道。
阮无痕一听了书房二字,气不打一处来,生气地拉了常建的手,来到“书房”。如果现在还是个书房的话……
以前那个豪华的书房早已零落散乱,灯盏全掉落在四壁,满的都是断笔残砚,那些价值连城的书画,都变成一地碎纸,可怜巴巴地四处纷飞,如纷扬的雪花,真是暴珍天物。
这书房里唯一一个还算安好的地方是一个案几,案几上摆着三个华美的信笺,常建在一片狼藉里蹒珊地走到案边,瞧了瞧那精美得让人咂舌的信笺。那上面一致地写着六个字——我服了,阮无痕。穆夜幽的字迹清俊,带加盖着他特有的梅花印章,还有一个苍劲霸气、潇洒恣意的字,加盖的是“庞逆忧”的金印,另一个信笺的字迹龙飞凤舞,放浪形骸,绝不输给阮无痕,盖的是“庞知桓”的银印。
常建心道:穆夜幽有心助我,自不必说。但他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说服另两个王孙都俯首认输,着实了不起。毕竟有的英雄好汉是宁流血不流泪,宁杀头不低头。穆夜幽果然是个人物!而且对自己又是这样不计代价的好,于是心中不禁有些荡漾,觉得能得到大神的亲睐让人自豪感油然而生。
但转眼看看阮无痕,他瞧着那三线信笺的样子真是无奈极了,就像自己整个金库都遭了贼,这会儿打开一看,全空了,就剩一根金条,真不知该感谢这小偷“盗亦有道”,有点人情味,还是应该气愤自己损失惨重。总之是让人哭笑不得!
阮无痕缓缓滑下身子,叉开腿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道:“我一生太过执着,总是纠结自己不够优秀,别人对我的赞美只是出自于对我家族势力的巴结和畏惧,就连入了四大公子之虚名,我也计较自己排在最末,时时刻刻想要证明自己比他们强。现在这服气的字条我拿到了,可又怎么样呢?我并没有丝毫改变,别人也不会因此更崇拜我,我的快乐减少了,痛苦多起来了。你说我这样的人,算不算天字一号的大傻瓜?你说我争到最后得到什么了?是幸福吗?还是爱人?”阮无痕的样子绝望极了,就像大仇得报、独孤求败的寂寥。
常建见他简直要陷入疯魔,忙正色道:“阮无痕,你若看不起自己,又如何让别人看得起你?人生在世总会有目标、理想、信念,追求自己的目标并不可耻,想要打败别人证明自己也没有错,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极端的想法?”
阮无痕抬起那对猩红的眼睛,两大滴热泪翻滚而出,滴在纠结的胡子上。他一字一句地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应该一念之差出了那个难题来刁难你,和你打那个赌。我应该早早地束手就擒,答应你教了那几个学生。而你也真傻,居然为了给那几个孩子拜师这样卖力,出卖自己的肉体来达到目的,现在怕是难以善后。”
常建一听了他说“出卖肉体”这样的混话,一口血差点喷出来。老大,我只不过玩大发了,搞了个一夜情而已,并没有物物交换,需要用得这样低贱吗?
阮无痕又吼道:“常建,你怎么这么不安守份?你来庞国游玩一番便罢,为什么非要惹上不能惹的人?现在这样棘手,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向欧阳光曦交待,唉……”
常建一听“欧阳光曦”四个字,终于有了出轨人士该有的愧疚和焦急,忙揪了阮无痕的袖子道:“我知错了,我大错特错。我不该把自己置入这样尴尬的境地,不该勾搭上穆夜幽。其实我对他的感情很复杂,有仰慕、有崇拜、有欣赏、有同情,我想他是你的朋友,也即是我的朋友,一开始我只是单纯地想让这位忧郁的朋友舒开眉头、展颜一笑,可是那晚上不小心玩大发了,擦枪走火,我真不是故意的。求你一定不要告诉欧阳光曦此事。”
阮无痕望了望常建,痛心地道:“我怎么敢告诉他?我现在最害怕的便是把他拖下水。我现在真想逆转时光,在你刚到阮府的时候便把你打包了送回赵国!”
常建瘫倒在地,弱弱地道:“事已至此,再骂我也改变不了事实了,我只有去找穆夜幽谈谈,和他道歉,未来再也不要有这样超友谊的关系,我想他这样通情达理,定会谅解我的苦衷。”
阮无痕像看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似的,恐怖地笑道:“哈哈!你未免太傻太天真了吧!你可以说穆夜幽是个才华横溢、技艺超群的音乐家,可以说他是最伟大的测命师、最好人缘的大才子,但是我告诉你,“通情达理”和他穆夜幽没有半毛钱关系,真的!你不要被他斯文无害的外面所蒙蔽。我宁愿你惹上了二位庞公子,哪怕是庞王,就算是天皇老子也好,也不要惹上他!他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常建,你惹了不该惹的人,我已经没办法救你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爱的回应
话说阮无痕的府宅虽然被毁了,但还是守信用的,气鼓鼓地正在点拨季诺白的书法,教十四画画。
季诺白的书法本来已经非常不错,自有一套出众的风采,在青年人中也算个中翘楚,但终究差了一点火候,只需要高手点拨一二,便可进步神速。十四是个有天赋的孩子,本身画功已经不弱,现在有了阮无痕这个严师的督促,如有神助,端得是如鱼得木。
现在便只有常建这个大闲人了。如若不是那只八卦的酉鸡一天三趟地过来烦他,想必他会更悠闲自在。
这会儿好不容易逃脱酉鸡的“魔音绕耳”,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发呆想心事。
穆夜幽真的有这么厉害吗?常建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一定是阮无痕这个大只佬中看不中用,外强中干,才会怕了那个人。
穆夜幽是全大周皆知的万民偶像、朗朗君子、气度非凡,瞧阮无痕说的,好像他是怪兽似的。
只不过,他的阮府居然损失这样惨重……连六大名侍也不见踪影。
常建不敢去惹阮无痕,只得旁敲侧击地去问十九。
十九不像他这样闲,正送走给木人张的书信,拿了竹筛晒制药材。
一听常建问那六大名侍的去向,十九在忙碌里抬起头来道:“唉,老师你不知道?他们都身负重伤,养伤中,没见着我正在制药吗?正是为了医治他们。”
呃?重伤!不是吧!常建大眼瞪小眼。
十九撇了撇嘴道:“若不是我现在正在医治那六个废人,岂不是早已经被阮无痕给踢出阮府了。可是我这样辛辛苦苦地熬药,那巳蛇居然不领情,成日对我挑三捡四、指手划脚,真是好心当作驴肝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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