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爷爷,吃饭了——”
远远的跑过来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地里劳作的那个佝偻的背慢慢直了起来,抬头看过去。虎头虎脑的娃子,怀里抱着一个油纸包,一溜烟儿的往这边跑,边跑还边挥手。
“哎呀!”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飞奔,还不看路的结果就是栽跟头。一个不留神,脚下被斜里伸出来的树根绊了一下,娃子惊呼了一声,在倒下的瞬间用手撑了一下,稳稳地翻了个跟头,站起来。
只是原先抱在怀里的那个油纸包,在他拯救自己的脸不跟地面亲密接触的过程中,被可怜的丢到了一边,包在里面的几个菜窝窝头“咕噜咕噜”的滚了出来,沾了一身的灰尘。
小小的脸垮下来,那是他和爷爷的午饭,现在怎么办……
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被烈日烘烤成紫色的露出一个无奈却宠溺的表情来,拍了拍裤脚上沾着的泥巴,从地里走上来,一双布满老茧和皱纹的手捡起了地上的几个窝窝头,小心的撕掉表面那一层“灰尘外衣”,递给了一脸愧疚的孩子。
孩子笑起来,把窝窝头推到老人面前:“爷爷吃。”
摸了摸孩子的头,爷孙俩坐在地头上啃撕掉了皮儿的菜窝窝头。
“爷爷,下午虎子帮你施肥。”
老人回过头来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来,脸上的皱纹一道一道的舒展开来,把最后一口菜窝窝头塞进嘴里,举起双手比划着:不用,虎子打打猪草就好。
“爷爷,家里的猪草多的都快用不完了,昨天还送了些给隔壁的二婶儿呢。”
那就去捡柴禾。
“家里的柴禾已经没有地方放了,放在院子里快堆到门外了。”
那虎子去玩儿吧。
“不去,爷爷那么辛苦,虎子下午要帮爷爷施肥。”
不用,爷爷一个人就好,今天的太阳太大,会晒坏的。
“那也会把爷爷晒坏的。”
老人愣了愣,随后把孩子抱进自己怀里拍了拍,接着比划道:那这样吧,虎子下午捡牛粪去吧,肥料越多越好,这样庄稼的长势才会好。
孩子微微嘟起了嘴,不情不愿的说:“好。”
夜幕降临,倦鸟归巢,在田里辛劳了一天的人也都回了家。
一间破旧简陋的小院儿里,住着白天里的那对爷孙。
小心的把那盏小小的油灯点上,老人就着那微弱的烛光在灯下缝补着今天虎子被树枝刮破的衣服,熟练的穿针引线,缝缝补补,虽然针脚歪歪扭扭,不甚美观,总也算是补得上。
虎子光着上身,趴在床上拿树枝在沙盘上写写画画,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念着。
老人拿起桌上的一把木质的戒尺,轻轻的敲了敲,虎子回过头来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的闭嘴,只是聚精会神的在沙盘上继续画。
第二天一大早,隔壁二婶儿的大嗓门就传了过来:“虎子,告诉你爷爷,今天让你二叔过去帮忙把肥施了,听见没。”
虎子嘴里含着一口粥,乐颠颠儿的喊:“知道了,谢谢二叔和二婶儿,下午我给您打猪草去。”
二婶儿在那边笑骂:“你个娃子嘴倒是甜,中午婶儿煮地瓜面儿的面条,顺便告诉你爷爷不要老是啃那干巴巴的菜窝窝头了。”
“谢谢二婶儿。”
隔壁的二婶儿在院子里喂完了鸡,笑着摇了摇头进屋去了,隔壁的王老汉祖孙俩,一个老一个小,日子的确不容易,乡亲们也是能帮的就帮。
王老汉为人很厚道要强,不轻易的接受别人的帮助,能自己做的就自己做,别人帮了忙的话,一定也会想着法儿的帮到别人才会安心。
还有虎子那个娃儿,这孩子机灵,嘴甜,长的也招人疼,村里的人可都喜欢的紧,二婶儿还想着给虎子和自家妞妞定下娃娃亲呢。
可是王老汉不同意,说是虎子的婚事得虎子自己做主,这是什么怪思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经地义的,王老汉难道是看不上自家妞妞不成。
但是二婶儿马上发现事情显然不是这样的,不光是他,几乎所有有闺女的人家,跑上门说想定娃娃亲的时候,王老汉都是这一套答复。
跑来“求亲”的人碰一鼻子灰回去以后都面面相觑,老的这边走不通,那就迂回作战,从小的地方下手。
但是任村里人用尽各种**手段,小小的虎子硬是不为所动,抱着王老汉的腰,把头摇的像拨浪鼓,谁的账都不买。
村里人铩羽而归,但都还虎视眈眈的盯着,万一哪天虎子改主意了,得赶紧的先套住这个女婿。
其实虎子心里早有人了,见过那个人,村里所有的丫头片子就都成了草根儿,连那人的一片衣角都赶不上。
中午二婶儿端了两大碗面条过来送,每个碗里都藏了个荷包蛋。为什么要藏起来?还不是因为王老汉脑子里就一根筋儿。
鸡蛋在乡下可是贵重东西,要是就这样明目张胆大喇喇的摊在上面送过来,王老汉肯定不会接的。
王老汉正坐在院子里编竹篾,虎子一看二婶儿过来了,赶忙跑出来,接过二婶儿手里的碗送进屋里去,出来的时候,抱了一筐的猪草。
“二婶儿,这些猪草你先拿回去用着,不够了我再给您打。面条碗等吃完了,我刷好再给您送过去。”
“行,等你过去送碗的时候再顺便把草筐拿回来吧。”
“不用,爷爷说,那个草筐是给您的,前几天爷爷看见二婶儿家的草筐好像是破了,正好他有时间就多编了几个。”
“哎呀,那感情好,这几天我忙着,没时间编,正愁没草筐用了呢,王大伯,谢谢您了。”
王老汉抬起脸来,笑了笑,伸手指指屋里,又摆了摆手,二婶儿知道这算是他对那两碗面条的谢礼,于是也没推辞就收下了。
吃饭的时候,在碗底发现了荷包蛋的踪影,王老汉愣了愣,随后把荷包蛋夹到了虎子的碗里。虎子护着自己的碗,死活都不肯接:“不要不要,虎子碗里也有,虎子吃一个就够了,那一个爷爷吃。”
虎子不肯吃,但王老汉有的是办法,留到晚上的时候,给他捏进了窝窝头里。
下午的时候,又让虎子去隔壁二婶儿家送了两个竹篾,总不能白吃人家的鸡蛋,害的二婶儿在那边嘟嘟囔囔的念叨了一下午,而王老汉只是呵呵一笑。
镰刀坏了,虎子的鞋也破的不能再修了,该换一双了,院子晒的那些山菌拿出去卖了吧……
月末了,王老汉在院子里屋子里四处转着,看还需要些什么添置了,去城里的时候顺便一块儿买了。
本来还是想把虎子放到二婶儿那先寄放一天,但虎子拽着他的衣角可怜巴巴的看他,要跟他一起去,王老汉想了想,鞋子还是当场试穿比较保险,于是便同意了。
出发之前去了一趟二婶儿家,问他们有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带的,二婶儿说没有,还劝了王老汉一通,说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每个月都往城里跑,下次需要什么,等他二叔进城的时候顺便给带回来不就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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