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大厅的瞬间,他一眼便看到了端庄正坐的华贵女子,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但十分简单的素色便装长裙,金丝底纹滚边,襟口绣着一朵天竺牡丹,神情优雅恬淡,一颦一笑尽显雍容,气质华贵。一双明眸似水,瞬间对上了他的眸子。
“凌太傅。”女子温和唤道,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她就是当朝太子妃,方素心。辅国公方傲然的长女。与太子成婚五年,膝下有一儿,三岁。
凌江月缓缓点头,几步上前,走到方素心对面,正要行礼,却被一双洁白纤手拦住。
方素心优雅地摇摇头:“此次出宫,我并未获得太子准许,所幸国师大人相助,才安然抵达凌府,你我不必多礼,我长话短说,马上就得回去。”
隐约间,凌江月觉得玄天烬似乎出了什么事,不由得有些担心。
“前些日,太子纳妃,原本父皇已将人选安排妥当,偏偏他……看上了骠骑大将军之女谢晓婉,因为这事,太子跟父皇闹了一回,父皇似乎有些不满,大婚之后,便将太子禁足在洛华宫,不准他出宫半步。”
凌江月一怔,怪不得那天玄天烬明明说好要再来凌府,这么多天过去了却一直不见踪影,竟是被禁足了!他忽然又想起玄天昊被老皇帝找了一堆借口而分身乏术,然后是自己被莫名其妙地放了一月长假,所有的事情加起来,似乎——
老皇帝已经发现了那两兄弟的异常,所以想要将两人与他隔离开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凌江月不由得有些失落,心底涌起一丝苦涩,淡淡地,萦绕在心头。好难受。
“太子反抗了数次,却愈加惹恼了父皇,我担心……”方素心满脸忧心地望着凌江月,顿了顿,似下定了决心,道,“我知道,我的要求很冒昧,可是凌太傅,就当我求你,你跟我进宫一趟,去看看太子,好吗?”
“为什么是……我?”凌江月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喃喃自语。
“因为我知道,太子心里藏着个人,他与我同床共枕时,曾唤过那个人的名字,你可知是谁?”方素心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悲凉,在她心目中如天神般存在的男子,居然爱上了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比他年长八岁的男人,多么可笑!?她却更可悲……
凌江月不语,心底满是愧疚,他知道她说的是谁,就目前而言,他连自己的心都没弄清楚,那些不便暴露在阳光下的事实却突然被人揭开了遮羞布,一时间,他茫然无措。
“太子绝食多日,我也是走投无路了,所以还请凌太傅随我进宫一趟,一切后果本宫自会承担!”
方素心坚定地说道,这一举破釜沉舟,若是她不慎败了,一切都将化为灰烬,若是侥幸押对了宝,便是另一番生机。
凌江月踌躇着,自古后宫多寡情,方素心对玄天烬有多少情多少爱,他不知道,但是一个女人为了自己的丈夫,竟然会跑去求丈夫的“情人”,他确实被震撼了。或许是她爱的太重,或许是因为她是个真正聪明的女子,懂得博取丈夫的欢心,或许她只是为了自己的孩子……
后宫中身居高位的女人,从来不会那么简单。一夕之间,涌入数位竞争者,且个个年轻貌美,还有一个身份暧昧,她不得不防。有些牺牲,是注定的。
凌江月不傻,只是大多时候善良过头,真相看清了,却不愿相信。
他淡淡地望着方素心,许久,点点头:“好。”
第053章 进宫
“等一下!”
“小洛?”凌江月猛然回神,诧异地看向站在一旁面色铁青的小洛。
“老爷——”小洛两步上前,不善地瞥了眼方素心,这女人是太子妃又如何?身份高贵又怎样!她就是看她不顺眼,一个“贤惠”过头的女人罢了!
眼下危机四伏,她尚未弄清楚这连日来发生的事情背后的主谋,凌江月若是出了凌府,又有谁能担保他的安全?!
“你不能去。”小洛很快收回目光,不悦地反驳道。
方素心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小洛,暗暗沉思,旋即道:“凌太傅府上的丫鬟,真特别。”
声音不轻不重,落在凌江月耳中,却分外的刺耳,小洛是什么性格,他早已习惯,这丫头凶巴巴地却对他极好。
潜意识里,凌江月也是个十分护短的人,当下回道:“性子毛躁了,太子妃见笑了。”
太子妃三字,迅速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带着一股淡漠疏离的韵味。方素心微微挑眉,她久居深宫,却并非对外界一无所知。凌江月是何人?飞扬跋扈,嚣张无耻,手段狠毒,行事果决,但最厉害的还是他那张嘴,曾经在早朝之上将弹劾他的三名朝中官员活活气死。
方素心此行出宫,原本就是冒着很大的风险,她自小随父进出书房,熟读兵法,才思敏捷,不凡的出身和出挑的外表让老皇帝也十分满意这个儿媳,未来的准皇后。
她不屑于宫中那些女人斗,女人与女人之间的自相残杀,在男人面前不过是一场玩笑,这一点,方素心比任何人看得清楚,她需要抓住的是太子的心。
即便有一天,玄天烬对她失去了兴趣,她也要保证她的儿子将来是名正言顺的皇储继承人。
于是,几经思量之后,方素心兵行险招,决定去找凌江月,那个声名狼藉的毒舌凌太傅。
事情似乎比她预料之中要顺利,只是突出杀出个程咬金。
方素心暗暗琢磨着,回首瞥了眼始终坐在上位一言不发的国师大人,后者意味不明地笑着,白衣白发白须,映着眼底精明的笑容,教人不容忽视。
“凌太傅,太子是否能够挺过这一难关,关键便在你身上,请你好好考虑一下。”说罢,方素心面上闪过一丝凄恻,莲步轻移走到了国师面前。
凌江月为难地瞥了眼小洛,目光移向一直被他忽略的白衣老者,对方正好抬头对上了他的眸子,四目相对,两人相视一笑。
笑容不明,但凌江月分明觉得这人分外的亲切,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前一刻,还绷着脸反对凌江月进宫的小洛,此刻却神情骤变,奔到了老者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
这举止,分明是失礼。方素心暗嗤,期待着国师动怒的情形。然而,令她诧异的是国师竟然没有一丝不悦,反而笑吟吟地任那丫鬟打量着自己。
“你就是传说中的……假大仙?”小洛双手捧心,一脸憧憬地问道。
老者闻言,略一怔,却十分好脾气地微微颔首。
凌江月站在一旁,嘴角微微抽搐,心思逐渐飞远,扪心自问,听到玄天烬绝食的消息,他十分担心,甚至想立刻进宫去,只为劝他别那么虐待自己。隐约之中,他又有些不安,直觉告诉他,进宫去等待他的可能是另一个陷阱。
方素心表现得十分镇定,但他依旧敲出了端倪。这个女人,一点也不简单。
“可我怎么觉得,一定在哪里见过你啊?”小洛歪着脑袋,神情困惑地皱着眉头。
老者笑而不语,倒是方素心有点过激了:“国师久居玄心馆清修,从未出宫半步。”你这不知天高的小丫头想套交情的手段未免也太拙劣了吧!
小洛冷哼一声,啪地站直身,转身朝凌江月道:“老爷,咱们进宫去也好,不过还是把小白小黑小三儿和王八一起带上吧!”
“……”看着小洛一本正经的说道,凌江月突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最终,方素心不虚此行,目的达到了,但结果却有些不尽人意。她登上马车后,不免有些迟疑:“国师大人,为何……”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宫门之外与她同行?为何要答应那丫头的无理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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