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不高兴了!
熟悉的强硬,让章栖悦嘴角下意识的抿紧想抱怨,但瞬间明白自己没有立场,明庭是在告诉她,他不容忍这样的关系,也不纵容!
章栖悦的理智渐渐回笼,这无疑是他们最好的结果,不抱怨,彼此在彼此生命里消失,他们认识时已经不是少年,相处时都到了知天命的年纪,相守在暮年,贯穿他们感知的没有浓烈的起伏,只是平静的相依。
但不表示,没有想法。
就如骄傲有原则的他,宁愿不要这段相遇,也不会让记忆蒙上阴影。
明庭看似温和,却从不要施舍,相反,他有自己的近乎固执的原则,就像当初他一定要让她懂的东西,她从来不能拒绝,再自怎么闹也于事无补。
章栖悦突然开口,声音平平已听不出起伏:“今天什么日子?”
明庭下意识道:“月中。”
章栖悦看眼窗外的天色,外面还早,太阳浓烈的挂在天上,今天又是月中,九炎落通常会很忙吧:“你们都下去。”
王嬷嬷颔首,觉得,明庭想离开是大事,并不是所有人的目标都是未来的大太监。
尤其明庭年纪大了,皇上太过年轻,等储君长大甚至掌权是漫长的过程,对明庭来说,没必要等待那么长时间。
如果他现在回到上书房一样能受到秦公公提携,待将来能活到储君长成,凭他的本事一样是储君的第一选择,没道理现在耗在幼君身上,局限自己所长。
王嬷嬷觉得如果自己是明庭也会选择回去,但最近的相处,王嬷嬷觉得明庭是最适合留在储君身边的人,相信皇后娘娘跟她想法一样,希望娘娘能说动他。
王嬷嬷带头退后。
婉婷下意识的看眼明庭的背影也跟着退下,心里非常不是滋味,他为什么要离开,人人都说他跟着太子前途无量,这样好的机会为什么要放手,是不是因为她……给他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花嬷嬷则觉得明庭不识抬举,恃宠而骄,以为太子离不开他拿乔,哼!
弄巧想法很简单,只是想着明庭走了谁来接替他的位置,毕竟不是人人都如明庭般是全才,从医到武都能影响小殿下,如果明庭走了,对太子来说是个大问题,娘娘是该与明公公谈谈。
奶娘眼明的抱走小殿下。
小家伙一见可以去外面玩,立即把两个亲人抛到水沟里,想都不想。
大殿里静悄悄的,只剩下来自兽炉里安神的香气,珠帘被风吹动,发出叮铃的声响,长纱如虹,珠帘如瀑,朝露宫里尽显尊贵不俗。
章栖悦率先开口:“为什么。”
“你想我怎么回答。”明庭淡淡的看向她。
章栖悦坐在椅子上,望着一地软质的地毯,仿佛看到儿子在上面打滚撒赖的样子,不远处十二扇四季珠玉屏风隔开一处饭厅,每扇屏风高耸入墙。
边缘的木框上漆器工艺雕刻着栩栩如升的龙凤,四季三屏,屏屏珍贵,本是机要处隔绝书架与众臣议事厅的雅墙。
做成后,九炎落觉得比预计中好看,便送来了她这里。
章栖悦的望着冬屏处蛰伏在画中的小白狐,涌动的情绪,一点点的平稳,渐渐只剩一丝涟漪,什么是不可或缺?人活着不就是一世修行,总不能事事如意,什么都握在手里。
即便是她也一样,她没道理让儿女享受着这一切,还霸者明庭在身边不放!
过了好一会,章栖悦垂下头,静静的道:“对不起,我冲动了……”人贵知足,谁都一样。
明庭抬起头,与她追逐的目光相对,静静地看着她,很久没有说话,她长发挽起,露出向来保养得宜的肌肤,衣着简单,当穿在她身上时,却凭空添了尊贵。
此刻她年轻朝气的样子,是他从未想象过的,这样的她,即便选择他,他也没信心养好,她能自己想开,总比他们都不信邪,撞得头破血流好。
只是……明庭深吸一口气,思念,魂牵梦绕的疼。入她心的又有几分真意。
章栖悦突然抬头,正好撞进明庭来不及收敛的眼里。
两人一怔,同时愣住,然后目光交缠在一起,都不负清明。
很久后,章栖悦狼狈的错开目光:“你……是怎么知道的……”并不是非要探究,只是无话可说。
明庭眼里的暗色稍纵即逝:“一个意外。”轻描淡写,不宜多言。
“你走了,太子殿下会想念你的……”章栖悦已经回神,头抵着额头揉了揉,疲惫异常。
“奴才不敢。”明庭看着她,没有上前。
“走了也好。”明庭不说,不带表他能忍受,就如她无法面对着他,理所当然享受着这一切,也无法要求他与她在深宫中步步艰辛。
何况,他人很好……不是自己也会有别人,心甘情愿等待他的爱情。
明庭声音淡淡的,可不至于让她听不清:“恩。”她求了一辈子才等来的爱情,谁有资格站在这里,平添意外。
眼泪不其然落下,章栖悦立即拿手帕掩住,下意识的快速解释:“我今天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只是……只是……”
明庭看着她,见她哭的伤心却没有一点靠近他的意思,便猜出她心思坚毅,身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她的确能做到心身两意,不为自身情绪所动。
于是他不解释栖悦的道歉,悦儿也许没有发现,但他知道,她只对相信的人,在不高兴的时候下意识的发脾气。那不是负累,如果懂,甚至是甜蜜。
章栖悦深吸一口气,垂着头,汇集全身的力气,才能挥挥手让他下去,从此桥路殊途,此生无缘。
明庭转身,他发誓,他要把她忘在身后,像她没有选择他一样绝情!过去的就让他过去!谁又做不到失去谁后活着!
明庭毅然踏出向外的脚步,可,为什么是他,他等了这么多年……他心里的爱跟谁说!走的再轻松,那也是他关爱了全部生命的小姑娘,是他眼里到死都倔强的孩子,凭什么让他想起后放弃!凭什么是他最后放手!
明庭突然回头,快速上前,猛然把她抱入怀里:“悦儿!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一睁开眼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如果……如果等你老了,他还嫌弃你,你来找我行不行,不在乎我是不是占你便宜,不在乎我也老了不如皇上有权势!
悦儿!如果他放弃,就再给我次机会,别因为我今天走的义无反顾放弃我,也别怪我狠心,我能看着你幸福,但做不到看着另一个男人抱你,我必须走!
我怕到时候你没做什么,我会忍不住对皇上出手,悦儿,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让我继续来陪你,行不行。”
章栖悦本欲推开的手握成拳,最终忍不住抱着他潸然泪下:“好,真有那么一天,我厚着脸皮也去找你,就算你笑话我有那样的下场也一样……”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眶,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
明庭紧紧的抱着她,再次让她知道,不是所有爱情都可以毫无顾忌的相守。
……
烛火通明,一排排宫殿连着一排排宫殿,负压百里,朱瓦红墙气派非凡,这便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无论痛苦和皇权,均是这座宫殿带给他的喜怒哀伤。
但他觉得很累,今天尤其累,这座宫殿再次撕开撩开向他扑来,他发现他竟然连闪避的力气都没有了。
九炎落回到后宫已经后半夜,儿臂粗的烛火几乎燃尽,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李公公推开殿门。
九炎落走进来,暗紫色龙纹长袍衬得他有几分冷意,本就刚硬的线条更加威严。
朝露宫因为主人外放的冷意,突然间变的更加安静。
值夜的弄巧听到声响急忙打起精神为皇上添洗澡水。
李公公见状,偷偷看了眼皇上,见皇上又再出身,赶紧绕开皇上若有所思的目光,上前几步拦住她,暗地里小声道:“皇上洗涑过了,去泡茶。”
弄巧闻言快速抬起头,诧异的看向李公公,皇上洗涑过了?在哪里?前殿?为什么洗涑?以前不是都在后宫吗?水还温着呢?
小李子被弄巧看的浑身不自在,一副,总之快去泡茶的样子!
弄巧不敢多问,毕竟皇上突然改了习惯是皇上的自由,可……这太反常了不是吗!
小李子见弄巧去了,胆战心惊的回到皇上身边伺候,刚刚弄巧那样疑惑的看他,他看谁去啊!皇上出去了一圈,回来后突然传了瑞贵人侍寝,然后沐浴过了。
这不是喜事吗!可!鬼才知道怎么了!
皇上从朝夕宫出来后,瑞贵人是娇滴滴的没什么不妥,皇上就不对劲了,一直这样阴森森的,也不说话,奏折也不看,从戌时坐到丑时,一本本的折子全烧了,机要处内火光一片,热浪滔天。
慧令带着主子又回了趟朝夕宫,是没走的瑞贵人伺候的洗涑,当时他们都以为,皇上就此歇下了,瑞贵人被皇上揍一晚上,明天收个尸,替周朝承受了皇上莫名的怒气也算功德一件。
可不知为什么,皇上穿戴整齐,最后起身,来了朝露宫。
鬼知道怎么了?
小李子刚站定,突然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嘭的一声飞出去,撞在软榻后的凤墙上。
小李子大气不敢喘,昏过去的权利都没有,连滚带爬的跪在阴森森的皇上脚边开始扇自己,声音拿捏的非常好,既不会吵到睡觉的皇后,也不会让自己喊的没有诚意:“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朝露殿内伺候的宫女见状,吓的猛然下跪,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弄巧进来刚好看到这一幕,立即俯身跪在地上,不敢上前一步。
朝露殿内静悄悄的,除了李公公怪异的请罪声,落针可闻。
弄巧瑟缩在一旁,额头抵着青石地面,不敢有任何举动,隐约觉得,刚才她与小李子的话触怒了皇上,她怎么敢妄动。
皇上发怒的样子就如外界传闻中可怕,李公公一边磕头,还要忍受皇上时不时的补他一下,打的毫不留情,手力十足。
弄巧几乎可以想象,如果这次犯错的不是李公公而是慧令,慧令早被拉出去打死了!
弄巧颤颤巍巍的跪着,奇怪的是,她竟然不觉得今天异常暴怒的皇上令人吃惊,仿佛皇上就该是这样的人,平日对着小姐时的温和,只是小姐配享有的待遇。
大殿内无一人敢动,唯恐代替李公公成为被泄愤的工具,所有人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里,觉得现在行错一步,就会成为皇上的掌下鬼。
突然不知谁机灵的喊了一声:“皇后娘娘,您醒了……”
九炎落的施虐的手突然停了,负手站在大殿内,背对着章栖悦阴气森森。
------题外话------
别想多了,瑞贵人虽然陪了,九炎落下的去嘴吗!都快气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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