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入太学府的第一日,各堂学子纷纷围在门外翘首瞻望,这是太学府有史以来第一次收女子入堂,且这女子还是大邺王朝的九公主殿下。
虽说这小公主在大邺城是出了名的“霸王”,但却传闻姿容绝丽,便是连陈国使臣蔺阳子观其面容,都叹得一句“此容惊为天人”。
夫子还未来,承德便已坐在学堂了,虽然小弦子劝她时辰还早,再歇息一会儿,但她觉得今日要幕见夫子,应尊师重道来得早些才是,但堂外围着的男子让她好生不自在,在宫中,从未有人敢这般直视她,更别提在她面前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书良,你看这么长时刻,可是想做驸马了?”
“去,你才想做驸马呢!”
在盛朝,无一官家子弟愿做驸马,在这男尊女卑的陈腐条例下,被女人管教持家,是男人尊严的磨灭,做驸马已然成了取笑话语。
宋书良自也不愿,他撇了撇嘴,但仍是忍不住拿眼去嫖那俏丽人影,若这是个寻常人家女子,若她再贤淑一些,温柔一些……他现在就能让家父给自己纳了做小夫人。
“君子应戒之在色,殿下才九岁,看看你们,一个个哈喇子流的,不成体统!”
“傅文杰,能先把你自己哈喇子擦了再训教我们吗?”
“瞧,子沐来了。”
“那小子向来起的早。”
“丞相之子,入的也是这尚岚堂,你我今生只怕是没这福分了。”
沐彦还在廊外,便见堂门前围着的学子,都是些平日不学无术的执垮子弟。
“子沐,可是想做驸马?里面可是……哎我说你这小子,上来就动手动脚推人!”
沐彦挤进堂内,才发现书案前鹅黄身影,娇小俏丽,年岁不大,应是九公主,昨日他听家父提及过,还叮嘱他莫要与之惹事。
宋书良被推了一把,心中不愤,挺了腰板便要进堂教训教训这鼻子朝天的丞相之子来!
前脚将将踏了进来,便见眼前立了个玲珑佳人,那小娇人对他咧嘴一笑,宋书良满腹郁气顿时抛到九霄云外,勾了唇角随她痴傻一笑,却听“嘭”得一声,堂门被关了个严实,奈何他一只脚还在门内,后知后觉疼痛让他仰头嗷得震天响。
承德甩了袖子重又坐回书席,那些少年的话语她听得一清二楚,若在宫中,若在往日,她定要赏他们每人五十板子才好!但她来这学府和父皇做了约法叁章,不能随意使性子动用护卫。
觉察身旁少年在看她,承德回头,朝他明眸一笑,栖身靠近他问声:“你叫子沐?”
“沐彦。”
“沐彦?”承德一笑,“我叫承德。”
说完,又觉得多余,这邺城,好像无人不知她这翻天覆地的小霸王。
沐彦拱手:“彦,见过九殿下。”
“别,叫我阿德就行了。”承德又是一笑,奶声奶气问语:“小彦子,你有多大了?”
小彦子?沐彦皱了眉,想及家父之话,恭敬回声:“彦十龄有五。”
“你真老,我才九岁!”承德捧了脑袋笑眉。
闻声,沐彦闭眸缓了几息,心中默念了几句“童言无忌”。
“小九来这么早,当真是难得啊!”堂门被推开,承歧负手笑声,“子沐也来了。”
“五哥哥!”
“见过五殿下。”
承歧点头,上前摸了摸她小脑袋,叁人笑语了几句,便见太子承建与其他殿下学子纷纷而来。
徐夫子入堂时,还以为到了自家后院,几个少年围着个摇头晃脑小女子朗笑有加,本就诚恐的心又沉了几分,心叹只怕自己四十年的授业之涯是到头了,这小公主一看就不是个安分的人物。
承德却觉有趣极了,她可以在堂上听夫子授礼、论政,且可以讲出自己与之不同看法。
沐彦看她仰着小脸与徐夫子对政时,只觉心惊肉跳,这小人精是何话都敢说,讲起“君轻民贵”时气宇轩昂,丝毫不落男子风采。
这番“大逆不道”话语被她讲得振振有词,有模有样,连徐夫子都被唬得一愣一愣,差点儿吹了胡子驾鹤西去。
徐夫子第二日便称病告了假,代之以授的掌武士便教起了骑术。
沐彦看那人精骑着小白驹生龙活虎绕着马场跑,长发飞扬,一张小脸累得通红却还不愿停歇。
掌武士下了课欲来牵马,承德却撅了嘴扯着缰绳不愿下马。
“殿下,该下堂课了。”掌武士垂眉低声。
他是盼来盼去好不容易熬到了时辰,只求快些收堂下课才好,诚然他倒挺心喜这孺子可教的九殿下,无需他过多指教,这小家伙上了马背便知其门道,驭马技术娴熟,全然不似第一次骑马。
但到底是金枝玉叶,又是圣上心头宠儿,若在他这儿出了茬子,磕坏碰伤了,他便是有叁头六臂都不够赔的。
“可我还想再骑一会儿。”承德鼓了腮帮子道。
“这……会很危险,殿下还是……”
“那让小彦子在此陪我,你就收课离去吧。”
一语既出,笑仰了其他殿下,也羞赧了皱眉的沐彦。
“小九,不得无礼,应叫沐哥哥才是。”承歧上前笑声,说罢又回头拍了拍沐彦肩膀,“难得小九有如此雅兴,就有劳子沐陪侍了。”
皇子们一离去,承德便骑着马儿过来,拍了拍身后道:“小彦子,一起来?”
沐彦忙垂了首出声:“不合礼数,彦看殿下骑便是。”
“无趣。”承德嘴一撅,夹了马肚疾驰起来。
沐彦叹息摇头,只道日后谁若娶了这小霸王,定是有得好受,他又抬头望向马背上娥影,铃铛般清脆笑声响彻马场,虽是身姿卓越,荡人心魄,但这般吵闹,不甚端庄,应是无人敢轻易娶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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