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凉亭几步远的时候,魏景存嗤笑道:“大哥此时当真好雅兴啊。”
魏璟元继续翻着书,轻声道:“今夜算不上良辰美景,又何来的雅兴。”魏璟元待他走到身边时合上了书:“坐吧,咱们兄弟二人也许久未见了,怕是有太多话要说了。”
魏景存轻嗤一声,随后走到魏璟元对面坐下。
魏璟元看着他一身戎装,眉目中带着英气,只是那厌恶的眼神,让魏璟元无奈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魏璟元拿起紫砂壶,替魏景存倒满了茶,顺手推了过去:“景存身兼要职,可知那一炷香的时辰对于一个将死的人来说是有多么重要,为兄若是逃了,你又如何向皇上交差。”
魏景存坐如松柏,冷笑一声道:“大哥对延王的心思景存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他带着李琴瑶落跑,却将你留在府中等死,就算大哥有通天遁地的本领,想必也不会逃的,现在的你……”魏景存前倾身子,嘲笑道:“死才是最好的解脱。”
魏璟元不置可否,浅笑道:“你倒是看得通透。”魏璟元轻叹一声:“既然如此,那就劳烦景存押我去见皇上吧。”
“大哥怕是想错了。”魏景存站起身,目光阴狠道:“我从没想过要将大哥交给皇上。”
魏璟元抬起头,惊讶的看着他。
魏景存突然放声大笑:“对了,我一直都想看看大哥惊讶的样子,现在看到了,还真是过瘾啊。”说罢,魏景存挥了挥手,待有人过来时,魏景存冷声道:“扒了他衣服,吊起来。”
魏璟元曾想过自己的死法,最多一刀人头落地,现在看来,倒是自己的想法简单了。
魏璟元被人扒了衣服,五花大绑的吊在树上,魏景存慢步到他身前,从上到下的打量着:“大哥这副皮囊倒是绝好,刘乾怎么就舍得弃了你呢?”
魏景存厌恶的目光如同一根根锋利的刺,让魏璟元无处可躲,羞耻之下,魏璟元偏过头,不再与他对视。
“二哥……”长廊那头,魏景之跑了过来,同样身着戎装的他,却比魏景存显得稚嫩了些,待他跑到魏景存身边时,先是看了眼吊在树上的魏景存,这才说道:“二哥,你当真要这么做?不怕皇上……”
“怕什么。”魏景存愤恨道:“若是将他交给皇上,你以为他还死得了?你我兄弟二人等了这么久,等的就是今天,皇上要是怪罪,二哥自会抗下,你莫要阻拦。”魏景存阴狠的目光落在魏璟元的身上:“大哥可听说过千刀万剐?”
魏璟元看着他并未言语。
“大哥博学多才,想必是知道的。”魏景存凑了过去,小声道:“大哥若是能熬过一千刀,那弟弟就放你一条生路。”说罢,魏景存笑了起来,冲身后的人摆了摆手:“给我一刀刀的割,不管死活凑足一千刀。”
话音落下,两个拿着钢刀的兵卒走了过来,毫不留情的在魏璟元的腿上开了两天细长的口子,顿时鲜血淋漓,顺着魏璟元的腿流了下来,最终滴落在地上,溅开一朵鲜红的血花。
皮肉被割开的瞬间,魏璟元险些喊了出来,他咬紧牙关,怒视着魏景存。
“大哥可是疼了?”魏景存露出一口白牙,讥笑道:“大哥现在可是恨毒了我?是不是觉着自己一心善待的庶弟怎会这般狠毒?”魏景存故意将庶弟两字咬的极重,似是刻意提醒魏璟元。
两名兵卒仍旧持着钢刀在魏璟元身上开着口子,一道道的割下来,两条腿宛如竹排,鲜血涌出,早已将魏璟元的下半身染的通红。
魏璟元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颤抖着嘴唇道:“为……”后面的话不等出口,便被那钻心的疼痛堵在了喉咙处,魏璟元再也撑不住了,他放声嘶吼着,在这漆黑的深夜里荡起来回声,就连身后站着的侍卫都惊出了一声冷汗。
“大哥是想问为什么吗?”魏景存朝前走了两步,低头看着魏璟元鲜血淋漓的双腿:“大哥若真想知道,那弟弟告诉你便是。”魏景存走到魏璟元身侧,凑到他耳旁小声嘀咕着。
魏璟元笃的瞪大双眼:“不……这不可能。”
魏景存笑了笑,退了两步:“大哥现在明白了吗?其实你根本不是什么嫡子,你不过是你大夫人那个贱人抱回来的野种,也亏了你平时待我和景之极好,不然你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魏璟元疼的满头大汗,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我……我不信,母亲她……”
“大哥信也好,不信也罢,那个贱人现在已经被父亲关了起来,大哥若想当面质问,那就挨过这一千刀吧。”魏景存干脆利落的一甩手,厉声道:“你们可还记得多少刀了?”
那两名负责动刀的兵卒吓的一抖,连忙道:“属下不记得了。”
魏景存勾起嘴角:“也好,那就从头来过吧。”
好一句从头来过,若是真能如此,那他魏璟元再不会与人为善,定要让负他之人不得好活,更要让眼前的两个人,尝尽千刀万剐之苦。
“若有来生,我定当双倍奉还。”遍体鳞伤的魏璟元终是没能熬过这一千刀。
第2章 念头
晨曦微露,轩窗外摆放着的木竹在微风中响了起来,相互碰撞,声音干净而清脆,不多时,便扰醒了屋内的人。魏璟元从床上坐起,似是起的猛了些,眼前顿觉一片漆黑,他急忙伸长了手,扶住了围栏。
魏璟元闭眼缓和之际,一个小脑袋从门口探了进来:“大少爷,您可是醒了?”现如今的元宝不过八岁,身材瘦小,他费力的端着刚兑好的温水走了进来,每走一步,盆中的水便会漾出些许,洒的到处都是。
魏璟元待情况有所好转,这才睁开了眼睛。元宝越走越近,仰起的小脸上却是眉头紧蹙,而眼中流露出的关切是那么地熟悉。是了,在他心里,魏璟元不仅是他的主子,更像他的大哥,虽然元宝不曾透漏过分毫。魏璟元突然一个机灵,目光转而看向扶着髤漆彩绘围栏的那只手,小而干净却又略显单薄,此刻正颤颤巍巍的抖动着。指间传来真实的触感,那熟悉的彩绘图案,纹路清晰可见,这不正是八岁那年,父亲魏国淮特地命人打造的吗。
元宝一路前来很是辛苦,衣襟已是湿了大片,放下木盆后,元宝急忙抬手在腰间抹了两把,走近时,元宝仰着小脸,关切道:“大少爷,您总算是醒了。”
魏璟元从元宝稚嫩的声音中回过神儿,缩回手藏于身后,慢慢紧握成拳。原来,这颤抖的根源竟是来自于心底的激动,不甘与怨恨在此刻越发膨胀,似是要涨破这个躯壳一般。
魏璟元抑制住激荡的情绪,面色平静道:“元宝,我可是溺了水?又睡了几日?”如果魏璟元没有记错,这次溺水是因为魏景存鲁莽,不慎将他撞入莲花池的。前世,魏璟元当他无心之失,父亲苛责他时,魏璟元还傻到为他求情,免了责罚。这一次,魏璟元不仅不会为他求情,心里头还打算踩上两脚解解气。
元宝低下头,自责道:“都怪元宝贪玩,没能时刻跟随大少爷左右,以至于发生这样的事儿。”元宝偷偷看了魏璟元一眼,又道:“大少爷睡了有三日,中间还醒过两次,但每次都是说些胡话,相大夫说大少爷是烧糊涂了。”
元宝的自责让魏璟元很是无奈,就算他跟在身旁又如何?撇开这个不说,魏璟元倒是很关心半醒半睡间说了什么。
“我都说了什么?”
元宝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大少爷好像做了什么噩梦,不停的喊疼,还总是叫着二少爷的名字。”
魏璟元明白了,原是前几日他就已经回来了,只是现在的身子太过虚弱,这才昏睡了几日。听了元宝简单的描述,魏璟元越发觉着他和魏景存之间,早已势不两立,只是那时候的自己却浑然不知,还一心与他亲近,这才落得那样的下场。
元宝到底是年纪小了些,以为魏璟元醒来便是喜事,忙要将此事告知老夫人和夫人去,也好让她们宽宽心,谁料他刚要转身跑出去,却又被魏璟元叫了回来。
魏璟元裹紧里衣,伸直了腿搭在床沿处:“先更衣,过会儿我自会去祖母那里请安。”
元宝虽然年岁不大,做起事来却是麻利的很,就在他服侍魏璟元更衣时,魏璟元轻声问道:“这几日,祖母可好?”
元宝边忙活边道:“老夫人惦着大少爷,已有两日没阖眼了,要不是老爷及时回来,老夫人怕是这会儿也不肯歇着呢。”元宝服侍魏璟元换好了衣裳,本以为他还会问些别的,便站在原地没动,仅是瞬息的功夫,魏璟元都快到门口了。
元宝来不及细想,快步追了上去。
魏璟元是想跟元宝这儿问些别的,可话都到了嘴边,却硬生生的咽了下去。耳旁似乎还能听到魏景存带有讥讽的嘲笑声,他说,自己并非母亲所出,不过是个抱回来的野种,根本不是什么嫡长子。魏璟元对这番话自是信的,自小,母亲对他的关爱像是有意做出来的,除了在老夫人跟前儿,她甚少对魏璟元做出亲昵的举动,或许外人感觉不到,但魏璟元自己,还是深有体会的。
如此一来,魏璟元更加确定魏景存的话是真的。不过,真相尚未查明之前,魏璟元不会有任何举动,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依仗她来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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