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璟元心中窃笑,魏梦婵是你的女儿,偏偏不肯让你摆布,这颗暗钉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了。又则,陈氏心中所想魏璟元大概猜了八=九分,无疑都是牵扯到了朝堂上的事,这才让她愁眉不展,说到底,自己中毒与否在她看来都是小事一桩了。
魏璟元这么想并非奢求陈氏能有所良心发现,他只是更想去证明陈氏乃心狠手辣冷血非常之人,如此一来,待到复仇之日来临,他便不会有所顾忌,能够硬下心肠对付这些曾害过他利用过他的人。
陈氏温和的假象并没有维持过久,渐渐地面带愁容,看上去像是有求于魏璟元,然而魏璟元早已看透了她的心思,他并没有朝陈氏想要说的方向去说,反而把接下来的话引到了自己的身上,“母亲……我……。”
陈氏见魏璟元欲言又止,心中大喜,以为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她连忙微笑道:“元儿有话为何不直说,你我母子之间又何须如此怪外抹角。”
魏璟元点点头,说:“母亲,我与父亲已是说过,两日后便出发回瀛洲,儿子所想的是回到瀛洲之后,可从那里入仕途,又则还可以修身养性,相信母亲也知道,近日来儿子的身子都不太好……。”
陈氏当即沉了脸,“有母亲在你身旁,难不成还抵不过那穷乡僻壤?”
瀛洲是穷乡僻壤之地?魏璟元忍俊不禁,按照陈氏所想,他从小到大并未回过瀛洲,大多都是听人提及以及从书籍上所看到过瀛洲的只言片语,所以她才敢如此大放厥词扭曲事实。魏璟元倒不介意陈氏这么说,陈氏拒绝他回瀛洲是必然的,他一早就想到了应对的说辞,“母亲您听我说,此次中毒牵扯甚广,若我再继续留在京城恐怕会出事,这些时日儿子为太子伴读有所发觉,文丞相想要拉拢父亲的意思非常之深,而淑妃姨母又与文丞相等人不合,表面上看也只有这两派势力明争暗斗,实则暗中潜伏的可不止是他们。”
陈氏暗自点头,低声询问:“那又如何?”
魏璟元款款道来,“母亲,还记得当初儿子刚被选为太子伴读时的心情吗?儿子这辈子也只有母亲这一层倚靠,儿子和母亲是一体的,定要为母亲处处着想,若儿子真的出了事……”魏璟元顿了顿,继续道:“太子选儿子为伴读,目的昭然若揭,这宫中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大多是闷头不语罢了,而这其中就有皇上。父亲一直以来都洁身自好从不暗中与人结党营私,相信母亲对父亲这一举动也是明了的。”魏璟元看着陈氏,不妨说了直话,“母亲恨父亲不与您一心,可母亲真的有为父亲想过吗?”
陈氏脸色一怔,似怒非怒道:“休要胡言乱语。”
魏璟元微微摇头,“母亲莫要恼怒,儿子只是想跟母亲说的明白,父亲在朝堂之中已是举步维艰,一步走错就会让国公府受到灭顶之灾,母亲乃国公府的主母,难道就能脱得了干系?”
陈氏不语,定定地看着魏璟元。
“母亲,儿子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母亲明白,我若继续留在京城,将会让国公府以及母亲都陷入危殆之中,儿子自知无祖父的大志,更无五叔战场杀敌的勇猛,也无姑母巾帼不让须眉的胆识,儿子所能做到的就是不让母亲身陷险境,儿子此生便无悔了。”魏璟元说的极为动情,相信骗过陈氏应该不难。
陈氏心情沉闷,魏璟元的一番话仿佛一块石头堵在胸口,也不知是感动还是郁闷的。
魏璟元观察陈氏的神态,见她有所松动便立刻说道:“母亲,儿子回瀛洲势在必行,待离开之后,国公府便有了丝毫的安全,这段时日里也足够父亲和母亲从长计议的了。”
魏璟元绕了一大圈,到底还是想要回瀛洲……陈氏看着魏璟元一时间没说话,她是个明白人,刚魏璟元的话里话外都是在她着想,陈氏不傻不捏,又怎会想不到这层。相对而言,事情的轻重缓解她还是分的清楚的,魏璟元留在京城是弊大于利,可就这么放魏璟元回了瀛洲,陈氏实在是不放心,生怕魏璟元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范围。
陈氏从深思中回过身,装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说:“你从小到大都不曾离开过母亲身边,你这一走,母亲这心里……”陈氏当即嘤嘤的哭上了,一旁的钱妈妈连忙递过帕子安慰道:“夫人可要仔细了身子啊,您近日来总是咳嗽,还要为大少爷担惊受怕,老奴有句话不得不说,大少爷离开一阵子是好事儿,如果夫人实在放心不下,不如就让老奴随大少爷回了那瀛洲,也好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陈氏低头擦泪,魏璟元暗中扯动了下嘴角,便顺着钱妈妈的话说:“母亲,亲妈妈说正是,如果母亲当真放心不下儿子,便让钱妈妈跟随吧,儿子也是头回出远门,身旁若是没个手脚麻利能够伺候的人也是不行的。”
陈氏要的就是这句话,她抬起头,眼含泪水道:“元儿,你这一去也不知要多久才回来,母亲定会日日思念你的。”
魏璟元忙站起身,撩袍跪倒在陈氏脚边,“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忧了。”
陈氏低头痛哭,钱妈妈便上前扶起了魏璟元,“夫人您放心,老奴定当竭尽全力照顾好少爷的。”
陈氏的戏演足了,这泪水再也流不出来了,她抬手用帕子擦了眼角泪水,点了点头说:“事已至此,母亲就是想要挽留你怕是也不行了,只是这舟车劳顿,元儿该带的都要带上,下人钱财都要带上,顺便让魏麟从府中挑几个好身手的一路上护送着你母亲方能安心。”
魏璟元应声道:“一切还听母亲安排。”魏璟元双手端起朝陈氏一鞠躬,而此时他面上洋溢着的是一种自由并且略带狠辣的微笑。
事情都已说开,陈氏也不好多留,便带着钱妈妈回了主院。魏璟元把人送到门口才返回房内,他坐在藤椅上遥看窗外,脑子里想的全都是这日后会发生的事情。
陈氏今日到来的目的另有其他,魏璟元这么一打岔反倒让她没办法开口了。魏梦婵既然一心想要嫁给太子做那太子妃的梦,现在已是实现了一半,而她能否有命活到入宫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大少爷。”元宝见陈氏和钱妈妈离开了才敢进来,到了魏璟元身边他问道:“大少爷,夫人和钱妈妈这次来……”
魏璟元笑了笑,“元宝,这次回瀛洲钱妈妈会一同前往。”
元宝一愣,“这是夫人要监视您吗?”元宝在这段时间里帮魏璟元做了不少事情,这心眼长了不少,看事情也越发通透了。
魏璟元笑道:“不错,母亲让亲妈妈一同前往瀛洲,无非就是想要让钱妈妈暗中监视于我。”
元宝担忧道:“那咱们该怎么办啊?”
魏璟元嘴角上扬,藏于宽袖中的手慢慢握成拳头,发出轻微嘎巴的响声,“我自有办法。”
第75章 夜访
距离魏璟元离京都去瀛洲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按理说这嫡长子要出远门且得折腾几日的,结果倒好,府中安静的有些过了头。魏璟元这几日颇有点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意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借着休养的名头还真没什么人来敢打扰他。这日,魏璟元早早起身,依照往日的习惯到了东厢这边的凉亭中品茶看书,正看到兴头上,元宝突然跑了过来,在他耳旁一阵窃窃私语。
魏璟元先是面色平和,渐渐地他有些坐不住了,甚至是气的脸色发青,他袖子中双拳紧握,低声问元宝,“消息是何处传来的?”
“大少爷,是梁镇刚刚来过。”
魏璟元怔了怔,“为何不入府与我亲口说来?”
元宝摇头,“他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魏璟元被元宝故意卖弄的学问给逗乐了,“方才我有些生气,还是元宝你机灵,知道哄我一哄。”
元宝笑道:“大少爷,我娘说了,这人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生气还不是气着自个儿?”
魏璟元点点头,“你娘说的很对。”魏璟元面上虽是了两句,实际上心里仍旧怒不可遏。梁镇恪尽职守,凡是宫里有了动静他都会传来消息,而这一次带来的则是李太傅竟然出面替二皇子刘乾求情,至于皇上为何没有发作,想来是李太傅用了特殊的手段轻松化解过去了。李太傅何等人也,这说话的伎俩他还不是张口就来。魏璟元气就气在这求情之人是李太傅而不是旁人,李太傅定是受了自己女儿李琴瑶之托才冒着被皇帝发作的危险上书求情的。回想当初,李琴瑶入府之时做低伏小,再加上刘乾一旁软磨硬泡,最终魏璟元还是答应让她做了侧妃,结果得到的是什么?刘乾与李琴瑶共结连理之后,表面上对自己毕恭毕敬,可暗地里却总是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魏璟元那时心地善良,性格又过于软了一些,最终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李太傅如今替二皇子求了情,于太子和文丞相眼中必是记下这笔账了,倒是淑妃那里,恐怕会生出别样的心思。
条条框框总有理不清的,魏璟元虽心里明镜,却也一时间拿不出好的法子来结果了他们。魏璟元因李太傅替刘乾求情一事一整日都没怎么笑过,他这并非是对刘乾还存有幻想,而是气当时自己太过于傻了,现如今心中怨恨的人都好好的活着,越是这般想他越是无法高兴的起来。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日头落下,也正是在主院儿那边有人得了老夫人的命过来给魏璟元送晚膳时,主院儿那边的丫头急匆匆地带着一行几人到了东厢魏璟元的屋门口。
“大少爷,有人来访。”
魏璟元正要对着桌上的菜肴动筷,听到来人的丫头一说连忙停了手,再看门外,那一行四人都是身着普通老百姓的衣服,样貌中也并无魏璟元熟识之人,直到那四人分开两旁,一个身形和自己差不多高大的少年郎背对着门口站着,魏璟元仅是看了一眼就猜到了这人是谁,他连忙起身到了门口迎接:“不知三殿下前来,璟元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刘岳在被魏璟元认出的那一刻心情是极好的,五官上虽看不出什么变化,但他那带着笑意的眼神却出卖了他。刘岳背着小手,老气横秋的说:“无碍,我也是突然到来,你不必介怀。”
“三殿下还请里面就坐。”
刘岳应声转过身,顺便瞄了一眼卑躬屈膝似得的魏璟元,随后方迈开步子进了屋子。落座桌前,刘岳朝桌上看了几眼,“今日的膳食倒还不错。”
魏璟元忙道:“三殿下若是不嫌弃,可愿意想用一二?”
“也好,本宫出宫来错过了晚膳,就在这里用吧。”说罢,刘岳右手一抬,魏璟元很识相的把一双干净的箸送到了刘岳手中。刘岳第一眼就盯紧了桌上那条鱼,他伸手夹了一块鱼肉,还不待送进嘴里,门口一行前来的侍卫连忙走了进来,“爷,还是让小的……”
刘岳不动声色的一摆手,“不必。”说完,刘岳将鱼肉送进口中,慢慢咀嚼后说道:“味道不错,还算得上鲜美,只是我不知你何时又喜爱吃鱼了?”
魏璟元笑了笑,随即落座在刘岳一旁,“三殿下何必明知故问呢。”
添加书签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