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琛听到,头猛地抬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也自己站了起来,要向外走去接魏颐。
他在走到内室门口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这样。
他在门口顿住了脚步,然后让侍卫出去,把魏颐赶紧带进来。
他的心里本来想好了很多事情,把魏颐抓回来了要如何处置,直接把他带进宫里去,他想出来也不行了,不能再让他有跑掉的机会;他想好了应该如何对魏颐发脾气,让他知道,帝王之怒并不是小事;要如何让魏颐认清他的身份,他没有反抗他的权力;要如何让魏颐明白,不仅是他,而且是他的整个家族,都是服从于他,并且不能反抗的……
容琛这些都想得明明白白的,但事到临头,要见魏颐了,他又觉得所有想好的也许都不现实。
作为帝王,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一言九鼎,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能决定人的生死,决定他们的命运;要做一个好皇帝,必须要有坚韧的心性,至少不能够优柔寡断。
容琛以前从没想过自己是优柔寡断的人,但现在他却觉得自己无论对魏颐做出什么决定都拿不定主意。
就像魏颐所说,他是一个人,他不是一个物事。
若是要得到一个物件,那么,无论靠什么方式,夺到手里来就行了,但是,对于人,这样子是行不通的。
容琛让自己看起来非常镇定从容,面无表情,他坐在那里,手里继续翻着魏颐的书。
魏颐走到了自己房间的门口,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兄长,魏晖站在院子里,不能再跟进来,他什么也没说,只对魏颐点了点头。
魏颐想说是自己的错,让他们跟着受累了,但看魏晖并无任何一点责怪他的意思,他就没说出这种话,只是坚定了心意,往房里走去。
他撩起房门口的帘子,走进去,看到容琛坐在他房中小桌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他应该听到了他进屋的声音,但是他没有任何表示。
魏颐只好站在门口,没有再动。
容琛在等魏颐先说话,只要魏颐主动向他说明情况,并且保证以后跟着他不会再跑掉,他就原谅他,不追究他逃跑的罪责。
但魏颐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房间里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沉默,只有容琛一页一页翻书的声音,还有魏颐自己能够清楚听到的自己的心跳声。
容琛始终没有表示,最终还是魏颐先受不住这种沉默的压抑,向前再走了两步,小声唤了容琛一声,道,“皇上,你让人把我带回来,是有什么要交代?”
容琛这才合了放到桌子上,抬起头来看魏颐。
魏颐面色沉静,眼睛半敛着,似乎带着认命般的波澜不惊。
但容琛知道,魏颐这样绝对不是认命,这个孩子,是在用这种方式对他反抗。
容琛沉着脸,目光射在魏颐的脸上,身上,这让魏颐忐忑起来。
说实在的,这是他第一次和这般深沉且威严十足的容琛对上,以前和他在一起的容琛,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容琛含着温柔,对他宠溺,魏颐感受得到他对他的纵容和爱意,所以,那些时候,他才能够那般肆无忌惮地在他面前撒娇耍赖。
但现在的容琛让魏颐觉得陌生,而且有些害怕。
魏颐不由得低下了头,他在容琛的气势下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容琛说道,“民间也有话,叫一如夫妻百日恩。朕和你,已经不只一日夫妻了吧,你这要走,怎么不和朕说一声,朕也好找时间为你饯别送行啊!”
魏颐不知道容琛这是演的哪出,抬起头来看他,看到容琛脸上还是面无表情,就微蹙了眉毛,道,“那给你说了,你为我饯别送行后,真会让我走么?你明明知道我是偷偷走的,做什么说这样的话来嘲讽我。”
容琛拿起那把魏颐画的扇子,也不接魏颐的话了,道,“你的这把扇子呢?”
魏颐瞥了一眼,冷清道,“丢了。”
容琛哼了一声,开始动气了,道,“丢了就去找回来。你以为你逃得掉么?还想偷偷摸摸跑,你不是最在乎你魏家的声誉么?这时候不管你的父兄了?跑得倒快啊!”
容琛这样发脾气,倒让魏颐松了口气,他不怕容琛生气,就怕容琛沉默着什么也不说,那样反而让他猜不透容琛是怎么想的,要怎么惩治他们。
现在容琛这样说,其实就是不会牵连到他家里人的意思。
知道容琛不打算牵连到自己家人,魏颐便又不怕他了,理直气壮地道,“我不跑能怎么办?坐在家里等你来宠幸么?那样,我父兄就能好了?”
魏颐是认准了自己跑掉容琛不能拿他家怎么办才跑掉的,毕竟,他家父兄为官那是所有官员的典范,没错处能让皇帝拿得到,即使是皇帝,也不能无缘无故就治人的罪吧。当然,还有一个更深处的原因,那是魏颐认定自己跑掉,容琛也不会将他家人过分处置的,毕竟,就如容琛所说的“一日夫妻百日恩”,自己和他好了一年多了,现在仅仅是不想和他好了,他就拿他家人出气,以魏颐对容琛的了解,容琛决计不会这么干,他不会心胸如此狭隘,而且,他觉得容琛也犯不着这么干,一个床上的玩意儿,和两个得力的大臣相比,魏颐心里还是觉得自己父兄的份量比自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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