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啊,他们都死了。”这话,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将衣袖那块破的不成样子的布料撕了下来,发出了“嚓”的一声。
沾满血迹的布料擦拭着粘着血液的匕首,擦的勉勉强强。
“你你到底是谁!”碧琼稳住身子,指尖紧紧捏住一根银针,脸色愈发的苍白透明,眼眶泛着莫名的红色。
“在下姓殇,排行十柒。”
随手将那因为沾满血液而黏腻的布料扔到一边,落到了躺在地上还有半口气的开阳的脸上。
“殇十柒。”
殇十柒“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随意的向身上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却发现越擦越多,索性放弃了。
跨过一具尸体,殇十柒转着看了一圈,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说道:
“他们都死了,就剩下你了。”
再向前一步,猜到了开阳的小腹,“噗”的一声,自口中又漫出了不少血液。
“实在抱歉。”说着抱歉的话,脚下却丝毫不留情的又踩了两脚,好像在说
——你怎么可以没死透呢。
许是恢复了些力气,碧琼一手撑住墙,稳住身形,从怀中取出了放针的针囊,以四指衔了三针。
“殇十柒哈”碧琼的头微低着,一片y影打在了他的脸上,嘴里时不时发出几声怪异的低笑,“你顶着这张脸,我还真的是有点下不去手呢哈”
“下不去手最好。”殇十柒耸了耸肩,握紧手中的匕首,想要速战速决。
“想杀我”他低喃着。
忽的,猛一抬头,一双眸子瞪的骇人,哑着声音吼道:“不可能!”
“嗖”银针破空袭向面前熟悉的面孔。
殇十柒瞳孔一缩,想要用匕首格挡,奈何速度太快,微微一侧头,险险躲过。
泛着寒光的银针划开发带,携着几缕发丝,不知所踪。
一头微乱的墨发,垂了下来,几缕发丝黏在不慎粘上血迹的脸上。
碧琼的眸子倒映着眼前那张熟悉的脸,有些迷惘。
“噗通”一声,他跪坐在了地上,脑袋无力的下垂。
只剩下嘴里无意识的呢喃:“居然没中”
恍惚间,又回忆到了过去。
稚嫩的他,将月家人的点点滴滴都告诉了自己。
告诉了自己他那有些可笑的复仇计划。
等等等等可不止这么些,还有很多。
想着,想着,好像沉醉在那回忆里了一样。
殇十柒随意的理了理头发,瞥了眼匕首锋利的刃处,慢慢靠近碧琼。
离的很近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呢喃。
“你啊。”
突的,碧琼抬起头来。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眸紧盯着殇十柒,眼角处流出一滴猩红的血泪,缓缓滑落。
“终究不是他啊!”声嘶力竭的吼叫。
他苍白的嘴唇y测测的勾起,布满血丝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殇十柒。
“一起去见”一起去见肖琦吧。
一根ji骨穿过窗纸,ji,ng准无误的敲到了碧琼的脖颈处。
碧琼面露惊讶,来不及回身去看,身子便缓缓向前倾倒。
门开了,照进来的阳光无时无刻不透着暖意。
殇十柒微眯了下眼,不知为何,眼前似乎有些发黑。
稍稍动了动指尖,手上干涸的血迹让她很不适应。
她想去感受一下阳光,很突兀的,涌进来了很多人,遮住了阳光。
殇十柒费力的辨别着这些人。
她看到一个矮小的身躯,熟悉的稚嫩高傲的脸,嘴唇边涌上来了两个字。
——吴德。
开口却是:“救她。”
迷迷糊糊的,看向里屋,然后,跌倒在地上。
隐隐约约,感觉有人想要扶她,只不过没有来得及。
——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答案呢。
“怪我,差点忘了这小娃娃了。”吴德擦了擦有些油腻的手,勉强将殇十柒拉了起来。
“嗯,怪你!”里屋的白烛趴在斐雪一旁摇着尾巴怼道。
吴德自知理亏,也就没有回怼。
站在一旁的述犬站的挺直,垂眼不知想些什么。
斐雪手脚麻利的为贺兰情的伤口上药、包扎,似是想到了什么,柳眉微微皱起。
——以她的武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这一疑惑一起,包扎好伤口后便把了一下贺兰情的脉。
内力稀薄的很。
内力如此稀薄,身体除却这外伤无任何内伤,想来不可能是顷刻之间一下散尽。
斐雪考虑再三,还是决定等贺兰情醒了以后再说这件事。
“诶,那个叫阿泰的汉子,来,帮老夫把这小娃娃放桌子上。”外室又传来了吴德的声音。
斐雪无奈似的叹了口气,揉了揉一旁兽状的白烛的脑袋,起身走了出去。
“只是外伤,失血过多罢了,针上无毒。”
顿了顿,瞥着躺在桌子上的殇十柒,又道:“她怎么样?”
“不过就是受惊过度,劳累过度了嘛。”吴德歪着头,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轻描淡写的说着,只不过面色并不好看。
白烛蹦跶哒的凑了过去,将这些看在眼里,不过并没有戳破。
阿泰上前一步,看着仍旧趴在地上的碧琼开口说道:
“那此人”应当如何?
阿泰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吴德打断:“先押下去,多加看守,但牢房前不得有人巡视,老夫亲自来。”
“是。”阿泰应了一声,提起昏迷的碧琼走了出去。
“还有你。”吴德视线一转,看向殇十柒,却是同述犬讲话。
“你不过区区一介书生,可不要太自作聪明。”
述犬身子一僵,再抬眸,眼中似是多了些什么。
“明白了。”
里屋内,葱白般的手指颤了几下,像要捉住什么东西一样。
贺兰情眼皮下的眸子微动,像是在做梦。
一切,似乎都明朗了很多。
作者有话要说: 殇十柒(不可置信):你们居然就这么把我放在桌子上不管了?!
滴滴,更新卡。
今天凌晨是木有了白天可能有。
感谢 在路上遗忘 小可爱地营养液嗷~居然才看到,罪过orz
【欢迎捉虫】
☆、第五十三章
作者有话要说: 吴德(捂胸口):要是没赶上心脏是会痛痛的!
关于吴德的番外其实早就写好了,不过因为一些事情导致文件丢失。
所以补到这里吧,延续了下剧情,这章比前面的也要长一些
弥补过年那几天orz
【欢迎捉虫】
长青林原本不叫长青林,叫做常青林。
冬时的常青林,一眼望去,郁郁葱葱的一大片。墨绿色的叶子上挂着一层薄薄的霜,白中透着绿意,只是远远的看着,便觉得有勃勃的生机。
是了,这里是常青林。
少女站在小桥上,远远地观望着,只是眼神有些空洞。
桥下的溪面上结了一层薄冰,有些透明,隐约还可以看到溪下的光景。
少女足尖一点,轻盈的落到了冰面上,冰面却没有丝毫裂痕。
“你这轻功耍的极好。”声音极为轻缓,只听这声音,便让人觉得此人是一个好相处的的。
一瞬间的恍惚,少女怔了一下,脚下的薄冰出现一丝裂纹。
“嘿!你这人还真是不经夸。”又是一个声音,与上一个声音不同,n_ai声n_ai气的,一听就知道是个丁点大的小孩子。
小孩子蹲在一旁,看到了那一丝裂纹,站在一旁开始唏嘘。
少女回过神来,先入眼的便是那人的一抹眉心痣,红的似血,娇艳无比。
看着那一点红,少女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
她皱眉细想了一下,还是没有想起来。
耳边一直是那不懂事的小孩子的唏嘘声——说她坏话的都不好,小孩子也是!
其实按照少女的性子,定要戏弄这坏小孩一番,但碍于小孩身后还有个人,不好直接戏弄她,只好开口问:
“你们是何人?”说话前还不忘瞪一下那小孩,瞪完以后才看向那眉心痣。
——因为少女刚看到这人时便觉得这眉心痣好生惹眼,又不知这人叫甚,索性便叫她眉心痣了。
眉心痣像是被少女的样子逗到了,抿嘴一笑,眉眼弯弯,却是忘了答话。
“你你笑甚!”少女有些气,见那坏小孩跟着眉心痣一起笑,更是气急。
眉心痣强压下唇角的笑意,嘴上说着“不笑了”,眉眼却还是弯着的,牵起还在咯咯笑不停的小孩的手,道:“薛夫人让我们来唤你用膳。”
薛夫人?是了,她娘亲是姓薛。
少女将信将疑的走到岸上,细细打量起眉心痣。
冬阳打在眉心痣清秀的眉眼处,眉眼依旧弯弯的,映的那双弯起的眼睛发亮,ji,ng美的轮廓一览无余。
——看起来还蛮可信的。
“那便走吧。”后知后觉的点点头,见那小孩的嘴又咧了开来,少女又瞪了她一眼。
旁人都是绕着雪走的,怕打滑,可偏偏少女不是这样,专走有雪的地儿,边走还边踹,使得鞋上都沾上了雪花。
“女孩子家的脚怎能让人轻易看到?”眉心痣目视前方,语毕,也不看向少女,像是方才的话不是她说的一样。
少女闻言,踢雪的动作一顿,柳眉登时竖起,不满的看着眉心痣,说道:“你这人怎的这么古板?”
眉心痣听她此言,思虑了片刻,不着痕迹的揭过话题。
“我见姑娘一直望着常青林,不知是为何?”
“我看着常青林是因为”少女停下踢雪的动作,眉毛轻皱,慢慢的走着。
——我看着常青林是因为什么来着?
少女想不起来,嘴上却像是控制不了似的说道:“是因为我不喜欢‘常青林’这个名字。”
“为何?”眉心痣提起了兴趣,偏头看向少女。
“这‘常青林’不就喻着这片林子一直绿着吗?”少女煞有其事的说道,步子跟着眉心痣一个频率,也不耍雪了。
“我倒是觉得‘常青’不如‘长青’,永保青春与活力,岂不更好?”
“妙,这番寓意却是不错。”眉心痣叹道,看向少女的目光也带着几分赞许。
“是吧。”有人夸奖,少女的尾巴又翘上了天,可转念一想,脑袋又耷拉下来。
“姐姐姐姐,这人变脸可比你翻书快多了!”小娃娃一直来回看着站在自己左右的俩人,扯了扯眉心痣的衣袖,一脸惊奇的看着突然耷拉下脸来的人。
果然啊,少女又瞪了小娃娃一眼。
眉心痣拉了拉那不听话的小娃娃,自己却忍俊不禁,强忍着涌上来的笑意,问道:“怎么了吗?”
“这名字改了又没有人知道,改了又有什么用呢?”
眉心痣轻轻一笑,清朗的声音响起。
“先不提这常青林并不出名,这世人只知常青林唤作‘chang青林’,却不知是哪个‘chang’,稍一传,便都知晓是你所说的‘长青林’了。”
少女闻言,皱眉思索。
“话糙理不糙!”展颜一笑,极为爽快,眉心痣一时间被那笑容晃了眼。
一路上,两人也算是找到了共同话题,只不过在回去的期间又时不时瞪几眼那小娃娃。
吴宅处在半山腰处,宅前的雪扫成一个一个的堆,都被人耍成了雪人的形状,整整齐齐的站着,可见耍雪的人是多用心。
乌亮的瓦片上铺上了一层薄雪,倒是让整个宅子外观亮堂了不少,却又不影响那股子大气的感觉。
吴宅里的侍从很少,每个都很安分,个人做个人的事情,互不相扰,没有什么勾心斗角。
此时正是午膳的时候,一路畅通,也没遇到什么侍从。
“眉”心痣。
单字刚说出口,便发觉不对,自己竟然和一个不知晓名字的人聊了这么久!
眉心痣听到那单音,挑了下眉毛,歪过头去,看向少女的眸中带着冬日暖阳的微光,“怎么了?”
“没”少女下意识的想否认,可一想又觉不对,呐呐的说道:“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闻言,眉心痣微微一笑,眼神温和,淡淡道:“你可以唤我芩,这是我妹妹,雪。”
名字只说单字,少女是不喜的。
但抬头便看到那挂着浅浅笑意的脸,杂着些许温柔的眼神,不喜的话被生生的咽了下去。
少女没见过这种表情,一下子怔愣住。
吴宅建的偏僻,极少会有生人,平常见到的也只有下人的恭敬,娘亲算了,娘亲是无法形容的。
“你这人怕是个愣子吧,总喜欢发愣。”又是雪让少女回了神。
芩低头嗔了雪一眼,自己却又忍不住轻笑出声。
少女见这架势,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狠瞪雪几眼。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呢。”芩笑够了也主动给少女台阶下。
少女下意识的开口:“我叫吴”
却又突然止住。
少女若有所思的喃喃:“吴”
心里其实是在纠结着要不要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
为什么纠结呢?
因为自己的名字太奇葩了,都怪娘亲和爹爹。
是了,都怪他们!
芩挑眉,略显玩味的看着少女,“吴什么?”
少女还在纠结,可还不等答话,正厅便走出一人。
“中有德,终于肯回来了?”
这一声调侃,不用猜,一定是娘亲。
这一声中有德叫的,少女直接石化了。
少女确信,娘亲绝对是故意当着两人的面这么叫自己的。
“真是辛苦芩小姐和雪小姐了,我家中、有、德啊,就是闲不住呢。”中有德三字说得一字一顿,薛夫人说着,还不忘冲少女投以挑衅的目光。
少女全名叫做‘吴中有德’。
薛夫人打小便是个活宝,怀上少女时也不闲着,可没把吴老爷愁死。
闲来无事,便将心思打到了自家还在肚子里的娃娃的名字上。
起初是想要起名叫‘吴中生有’。
吴老爷捋胡子的手顿了顿,慢条斯理的品了口茶,无奈的劝道:“吴中生有,有什么呢?夫人啊,还是换一个吧。”
——四个字,太奇葩了。
“有理。”薛夫人皱眉沉思,吴老爷见此,松了口气,又慢悠悠的捋起了胡子。
“那便叫吴中有德吧。”薛夫人一锤定音。
吴老爷手一顿,揪着自己的胡子半天不能言语。
“夫人,一定要起四个字的吗?”
薛夫人抚摸着自己隆起来的小腹,语气不容否定,奈何舌头闪了一下,发音十分奇怪。
“自然,这叫嘎性。”
“夫人,那叫个性。”吴老爷无奈的捋了几把胡子,突的,有种错觉——自己会将自个的胡子捋净。
薛夫人脸一甩,摸着小腹哼哼道:“我说嘎性就是嘎性。”
于是啊,少女从此就叫吴中有德了。
饭桌上,薛夫人将这名字的由来给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芩低声说道。
将碗托起,微微低头,一副吃饭的样子。
当然,如果忽略那有些颤抖的肩膀的话。
一旁的雪早就笑得前仰后合,拿着筷子的手无力的下垂,“啪嗒”一声,筷子掉到了地上,原来是笑到没力气了。
一直吴中有德闷头吃饭的吴中有德终于忍不了了,一拍桌子吓得在座都是一惊。
“我要改名!”
经过一系列争夺。
于是,吴德诞生了。
“吴德,你无论跑到哪,我都会找到你!”
眼前,一片漆黑。
耳畔,是嘶哑却坚定吼声。
隐约,能记起是因为什么事。
吼声渐渐消失了,传来的是火焰在燃烧的声音。
木头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隐约能嗅到浓烟的味道。
眼前,似乎又看到了一双极尽温柔的眉眼。
从此,半山腰处有一片常年发黑的土地,无人知晓是因为何故。
却知道离那土地不算远的地方,有一片林子。
——长青林。
长而卷的睫毛颤抖了几下,悄然睁开双眸。
有些苍白的脸上,挂着一道泪痕,凝成了冰霜。
“原来,是梦啊。”吴德呢喃着,撑起身子,看着躺在冰床上的人。
眉心一点娇艳的红痣,冰冷苍白的容颜,若不是还有那细微的呼吸,那便与死人无二了。
斐芩面无表情的躺在病床上,昔日温柔的眼眸,藏在了眼帘下。
——我曾想过,如果当时ji,ng明一点,勇敢一点,会不会到现在,你们都还好好的。
——可是,没有如果啊。
其实,梦里都没有勇敢过。
吴德重新躺下,目光放空,脑海中回忆着当时的一切。
一把火烧了的吴宅
若非月
脑中忽的闪过什么,吴德猛的坐了起来,心中暗道不好。
看了眼斐芩,一咬牙起身走出了湖底,去找斐雪。
他怎么就把‘先生’忘了呢。
几日连着赶路,幸好赶上了。
——幸好,幸好。
☆、第五十四章
殇十柒整个人都感觉昏昏沉沉的,身上的筋骨血r_ou_没有一处不痛,并不是普通的疼痛,而是一种震痛。想要就此睡过去,却被身上的疼痛震的无法安然入睡。
她想睁开眼瞧瞧怎么回事,奈何上眼皮和下眼皮好像粘连在一起,有时感觉自己被人腾空抱起,有时感觉自己置身于满是一股熟悉馨香的床上,耳畔好像响着心跳声,也不知是谁的。
这层薄薄的意识终究再也支撑不下去,渐渐消散开来。
殇十柒有些不甘心,全身使力,也不过手指轻颤一下。恍惚间,似乎感觉到一双微凉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渐渐收紧。
好像,又忆起了往事。
机器嗡动的声音,还有好多好多穿着白大褂带着白口罩的人在机械床前走来走去。
殇十柒躺在机械床上,隔着那层略厚的强化透明层看着那些人。
若是以前,她一拳就可以将这透明层打破跑出去,可是,现在不行了。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生命里的流逝,身上的剧痛不断加重。
此时正值午时,殇十柒知道,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感受这种蚀骨难忍的感觉了。
唇角扬起一抹淡笑,半眯着眼感受着在身体内电流的窜动,眼睛放空,不再理会身上的剧痛,盯着那修的高高的天花板,白花花的一片,殇十柒有些呆愣。
眼前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殇十柒眨眨眼,突然觉得连眨眼都有些费力了,身上的剧痛也渐渐感觉不到了,只剩下那电流依旧在工作。
转了转眼珠,瞧着那突然出现的人。
她看着这人,觉得有些眼熟,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了,下意识的想眯眼打量,却发觉眼皮也越来越沉了,只能强撑着看着那女子。
“原来是你啊。”原来是以前遇到的那个喝拉菲的女人。
那清冷绝丽的女子看懂了她的口型,知晓殇十柒认出了自己,眼眶微红,冲她展颜一笑。眼皮已经越来越沉了,殇十柒透过那丝丝缝隙,看着女子,心下不解。
明明是笑着的,为什么要哭呢?
泪水滴落在透明层上,沿着那弧度,缓缓的下滑。殇十柒心念一动,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伸出手,指尖轻点上那滴泪,好像能感受到那滴温热的泪水转为冰凉的一样。她缓缓张口,无声的说了两个字。
——别哭。
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心下突然了然——原来这就是回光返照啊。
女子笑着点头,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越来越多了。她学着殇十柒的样子,也伸出手,指尖同她的指尖对在一起。
“我一定会再找到你的,一定。”
合上眼睑前,殇十柒看着女子的口型,读出了这么一句话。
她本是不应该信的,可心里竟然奇迹般的相信了,也不知怎的,竟还是觉得这人眼熟的很。
耳边传来预示着心跳停止的“滴滴”声,透明层被人打开了。她感觉到,那人微凉柔软的手心紧握着自己手,细腻的手感,在意料之内。
殇十柒有些惊讶,居然还能够感觉得到。
心头一痒,悄悄地回握着那只手,也悄悄的,费力的,睁开了眼。
身旁有人撑起了身子,带着些许凉意的发丝垂在殇十柒的脖颈间,随着那人的动作轻滑下脖颈,掀起些许痒意,她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醒了?”
此时正是夜晚,灯已经熄灭了,月光洋洋洒洒的散在屋中,殇十柒稍一歪头,便看到身旁人那盛着月光的眸子正看着自己,难掩的惊喜。
贺兰情俯下身来,温热的手软软的覆在殇十柒的眉眼处,突然起来的黑暗以及那细腻的感觉,殇十柒不适应的眨了眨眼。
感受到眼睫轻刮了几下掌心,痒痒的,掌心退出去了几分,转而用来撑着身子,好来更好的俯视身下人。贺兰情眉眼温和的舒展开来,轻声说道:
“你醒啦。”语气间难掩的愉悦。
殇十柒有些错愕的看着那双带着笑意的眸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许是贺兰情笑得实在是太柔太温和了,连清冷的月光都跟着软化了几分,像是温柔的色彩。
“怎么不说话?”贺兰情稍稍低下些身子,清亮的眸子对上殇十柒那双依然有些呆的眸子,奇怪的问道,语气里带着丝丝笑意。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殇十柒的脸上,殇十柒回过神来,看着眼前那张明显放大的美颜,脸上渐渐染上红晕,犹豫了一下,哑着嗓子低声说道:“你可不可以坐好?”
说话声的确是有些轻了,再加上嗓子还有些哑,听不清也属正常。
贺兰情眉毛轻皱,俯下身子将耳朵贴近殇十柒的嘴唇,有些疑惑的问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温热的气息有喷洒在耳朵处,整个上身都好像压在了殇十柒的身上,殇十柒只觉得脸上的温度高的厉害,心中莫名多了几分紧张,此时借着淡淡的月光打量贺兰情,更是觉得眼熟非常。
微微挪了下脑袋,使耳朵躲开那温热的气息,殇十柒定了定神,道:“我刚说,我想喝水。”
闻言,贺兰情点了点头,嘱咐道:“好,你不要动。”
语毕,她起身走到外室,点了灯,倒了一杯清茶,端了回来。
回来时,便见殇十柒缩在被子里,不露头。
“你不是要喝水吗?”贺兰情端着茶有些好笑的看着缩成一团的殇十柒。
点的灯虽然没有太多,但是脸还是可以看清的,殇十柒缩在被窝手贴在脸上,只觉得手心下下的肌肤烫的灼手,犹豫的张了张口,一只手探出被窝,呐呐道:“那你递给我吧。”
贺兰情挑眉,道:“你将头窝在被子里如何喝水?”
探出被子外的手一僵,手指缓缓收拢在一起,最后尴尬的将手伸回被窝,很怂的闷头不出声了。
贺兰情无奈一笑,端着茶坐到床边,道:“乖,起来喝水。”
裹着被子不松的人动了动,微红的耳尖漏了出来,贺兰情无声轻笑,心下了然。
“听话,起来喝水。”她又道,语气有些严肃。
等了一会儿,殇十柒终于坐了起来,面上仍带着淡淡的红晕,耳根处红的仿佛滴血。
有些不自然的道了句“多谢”,伸手想要接过茶杯,不料贺兰情拿着茶杯的手撤了回去。
“你?”殇十柒疑惑的目光对上了后者那双笑盈盈的眸子。
贺兰情唇角扬起淡笑,眉梢也染上了笑意,目光流转,在殇十柒的脸颊和耳朵扫了一圈,语调却很正经:“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刚醒来怕是也没什么力气,还是我来喂你吧。”
殇十柒面上有些错愕和惊讶,心下却有些窘迫,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是了。”
——我有手有脚,自是不需要你来喂的。
殇十柒面上的红晕又重了几分。
她直起身子,伸手去接,贺兰情看着她一脸的红晕,状似委屈的说道:“可是我想喂你,怎么办。”
清冷的眸中带着点点委屈,语气也很委屈,脸上的表情虽是没有太大的改变,可只是看着,便让人觉得是殇十柒的不对。
殇十柒对上她的眸子,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只是脸上的红晕更甚,撇开视线,嗫嚅道:“那有劳了。”
她同贺兰情面对面的坐着,看着已经到了嘴边的茶杯,殇十柒颇不适应的抿了抿嘴唇,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垂眸就着茶杯将茶水喝了下去,并没有看到贺兰情面上流露出的狡黠笑意。
贺兰情耐心的等殇十柒喝完茶水,在她错愕的目光下,取出手帕细细拭去她唇边的水渍。
“你”殇十柒被惊出了声。
“我记得,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听贺兰情这样讲,被惊出的话语让殇十柒生生咽了下去。
殇十柒有些涩然,向后倾了倾身子,倚靠在床头,错开了贺兰情的视线。
又是许久,没有答话。
贺兰情放下手中的茶杯,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苦笑,幽幽叹了口气。
“我喜欢自由,所以我想逃。”殇十柒抬手似是不经意的捏了捏红的滴血的耳垂,目光流转,最后还是对上了那双深邃清幽的眸子。
像是极为缓慢的解释,她轻揉着耳垂,像是在掩饰尴尬,语调不疾不徐:“可有时我又觉得,自由比不上茶。”
又一次错开目光,不敢看贺兰情那双幽深的双眸,清了清嗓子,装作不经意的理了理头发,遮住了那双红的透透的耳朵,“可现在我觉得,茶比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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