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然,你要不要吃……”蒋兆川拿着一包刚买的薯片,刚跨进门槛,就看到澄然捏着烟,笨笨拙拙的在划火柴棍。
“蒋澄然!”他一手捏了包装袋,“出息了你!”
澄然被一把揪着后领趴到了蒋兆川的腿上,等老太太循着叫喊声跑过来时,澄然已经只剩半口气了。
这一边小孩的哭喊刚停,老太太的嚎啕又起,闹的简直要把屋顶给掀了。
澄然大病刚愈,又被结结实实的打了一顿屁股,再次趴在床上动弹不得。他气的想甩枕头,可外婆家的枕头是用荞麦皮灌的一个大包,他连推都推不动。
哎,这他妈的都什么事啊!
蒋兆川不可能一直呆在这,他又等了两天,确定澄然的高烧退了,也能下地活动了,带着他就准备走了。
老太太一把一把的抹眼泪,临走前说:“然然,带着你爸,先去给你妈妈上柱香。”
澄然心中一顿,缓缓的点了点头。
他妈走的时候他还太小,小到完全不能理解死亡的意义。只知道外婆说的:妈妈去天上了,在天上看着你。后来跟着蒋兆川,俩父子极度缺少交流,澄然才开始哭着喊着要妈妈,然后谁都跟他说,你再有,也只有后妈了。
澄然对母亲的记忆其实没剩多少,从来都是外婆在他耳边说着一些过往。但她很爱他,所以哪怕病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临走前还要指着蒋兆川:在然然懂事前,你不能再婚。
蒋兆川果然听了个十成十,等他一考上大学,算半个独立体,他就迅速的再婚了。还是在临结婚前的一个月才告诉他,表明了事情再无回转的余地。
他瞒的那么滴水不漏,对于再婚的事,还很狗血的奉子成婚,实在一点都没有尊重过他这个儿子。
澄然又想,也许,他就是记着亡妻的交代,即便知道自己对他怀着那样的心思,也要等送了他进大学,才彻底割地。
澄然心里还是怀着恨,跪在他妈的坟前一边烧纸一边哭,反正他现在才五岁,哭的再怎么难看都不会被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实在忍不住去想,他妈妈要是没有走的那么早,要是能陪他度过一整个青春期,要是能给他培养好一套崭新的独立观。说不定,说不定他就不会把蒋兆川看的那么重要了……
大梦一场,又再初醒。他对着那块坚硬的墓碑问:妈,是你在保佑我吗,是不是你真的在天上看着我,让我回来了……
老太太看着澄然把纸烧完,看他正正的磕了三个头,等最后一点火星子湮灭的时候。老太太佝偻的背突然就挺的笔直,眼神更是闪亮的坚定。她把粉红手帕重新塞回了毛线口袋,然后对着澄然招招手,“然然啊,到外婆这里来。”
澄然抖了抖了跪的发麻的腿,走到外婆身边。
“然然,来,看着你妈的墓。”
澄然听话的转过身,突然老太太一把把他环到怀里。两条本该枯瘦的手臂竟爆发出了千钧之力,她把澄然死死的卡在她的臂弯里,对着蒋兆川,浑浊的眼珠子都瞪了半只出来,“要把然然带走,你就在他妈妈坟前,好好发个誓。”
依着老太太一日三次说“狐狸精”的尿性,这誓言的内容是什么,动动脚趾也能猜出来。
蒋兆川戴着一副露指手套,手指微微一弯,眼神凶狠而凌厉,活像被惹怒的野兽在扑出前露出的那一截獠牙。
老太太紧缠的手背上青筋纵横,她也用尽了她所有的凶猛,但还是难掩撒泼,“你不发誓,我就带着然然一头撞死在这。跟我到底下,总比被你带着糟蹋好。”
“然然他妈就是被你害死的,你给过她一天好日子没有。要让然然妈放心,你必须发个誓。对着死人,你可不能说谎,不然会遭遇天打雷劈的。”
蒋兆川实在不耐极了,在老太太眼里他到底是个多冷血的人,澄然是他的儿子,他何至于要用毒誓相报!
他本就不易妥协的性子,骄傲使然,何况是被这样逼着。这老太婆简直是在侮辱他,更是侮辱澄然他妈。
澄然也紧绷着脸,然后眼睛一眨,脆声的哭了起来,“外婆,你不要逼爸爸。他会记得妈妈的话的,他一定会记得的。”
这一哭,老太太马上就慌了,手臂一松,澄然就抖着小腿扑到了墓碑上,哭的低声,说的大声,字字声情并茂,“妈妈,你放心吧,爸爸说会照顾我的,就算他以后不要我了,你也会在天上看着我的。外婆说你天天都在看着我,我一点都不怕……”
蒋兆川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厉声的说:“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澄然,养育他,栽培他,一直到他长大成人。”
老太太还直挺着腰,大喘气不肯松口,显然没满意。
简直是从齿缝里逼出来的,“我不会再婚!”
第4章 烂账
老太太像完成了一件壮举似的,背一瘫,手一软,比赢了八圈麻将还高兴。
她把打国粹的精神劲,全用在了对付女婿上。老太太赶在最后,给外孙糊了一把十三幺。
蒋兆川从地上站了起来,两膝黄泥也不拂去,脸色实在阴沉的可怕。
澄然一见到他这样的表情就道大事不好,忙跌跌撞撞的走上去抱住他的腿,一叠声的喊“爸爸”,声音脆嫩嫩的,又把稚儿的无辜表情放大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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