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澄然只能哼哼唧唧的躺在床上,袒着药膏未干的肚皮,真正做到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尽情享受着蒋兆川的照顾。
让澄然觉得欣慰的是,朵朵这熊丫头终于不再成日嚷嚷着吃糖了。自他大闹了一场后不知道乖觉了多少,每天也不再撒欢的要跑楼下玩,李姐上班去她还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澄然故意观察的那两次,朵朵即便下楼去了,见着胖子的杂货铺也是绕道走。胖子还不知死活的叫过她,朵朵一听便拔腿狂奔了。
胖子的杂货铺依然有人去光顾,他占着位置,生意怎么样也不能算萧条。只是对比从前闹哄哄,小孩乱挤的景象,就显得冷清了不少。见识过他那天暴戾面目的,有像朵朵这样自己被吓跑的,也有被母亲三令五申,不许再靠近那里的。澄然扒在走廊里,从楼上正好能看到杂货铺的全貌。胖子依然一有空坐在长凳上四处打招呼,只是身边没有再摆那罐总是装的满满的糖。
澄然等他腹上的淤青消的差不多之后,每天总要抽出个时间来,就跟蹲点似的在走廊上看。正好他身子小,藏在衣服后面或者走廊的拐角,从胖子的角度实在很难发现他。澄然想到胖子手臂内侧的那排针孔,一会儿庆幸自己幸好去闹事了,但想到那一脚,一会儿又恨的牙痒痒。
不止是他,肖胖子现在只要看到这俩父子,尤其是蒋兆川,几乎就要腿软的往反方向跑。澄然见过他朝着自己嘴皮乱动的样子,那口型似乎在说:兔崽子……
澄然蹲在二楼走廊上忿忿的想:就是我这个兔崽子要送你去坐牢!
天气渐渐回暖,澄然每天从自己家到朵朵家中往返数十次,每次的眼神都只盯着楼下的杂货铺。好几次朵朵都跑过来吵着要跟澄然一起看,但一看楼下那道胖墩墩的背影,马上就怪叫着回屋去了。
澄然憋着气反思,这震撼教育是不是做过了些?
在他单方面的监视持续了两个半月之后,等到夏日炎炎,澄然还真摸出点门道来。
肖胖子虽然成日的都窝在杂货铺里,吃穿用不离这个院子,但是唯有在每个星期的周三,从外面一定会有一批货过来。小型的货车装着,都是在周三早上的七点左右,来给肖胖子送货。
澄然观察过那辆车,车主是个总是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看不清脸,也不知道多大年纪了。他从车上卸下来的就是些纸巾、洗衣粉、洗洁精,这些杂货铺里的常备货。肖胖子每每把货都搬完,再给他钱。看起来一切正常而有秩序。但澄然却在想,这人有没有问题?
光看那一排针孔,这死胖子肯定是条毒虫。而他平时又不出门,那只能等有人上门来了。来的频繁而有规律的,就是这个送货的男人。
可是,有没有可能是筒子楼里的人?每天跟他接触的人也不少?那这大海茫茫该怎么找?
澄然想了想他看过的那些刑侦剧,又回忆了回忆他全套的《古惑仔》,这里面都是怎么发现毒品的?
他抓耳挠腮,最终为难的放弃。算了,没这根筋就不猜了,去看看还不行吗!
澄然左等右等,等到暑假都结束了,九月初的开学高峰正是杂货铺最忙的时候。周三送来的货里终于有了纸笔文具,不过却少之甚少,肖胖子为了这个似乎还冲男人发了通火,不过最后又是点头哈腰的送了他离开。
而在当天下午,胖子从头到脚都换了身装备,装模作样的夹了个公文包,油头满面的出门去了。
澄然瞅准机会,又等李姐睡了,马上兔子一样一溜烟的蹿到了楼下院子里。这个点的院子里都没什么人,大人都上班去了,小孩也在学校。偶尔有几个走出来倒水晒衣服的,也都晃晃悠悠,一副睡眼迷蒙的样子。
杂货铺只有一个门面,一道门。不过因为胖子自己也住在里面,他又另搭着铺子重新接了一段做了个小屋。严格来说这其实属于违章建筑,不过就这个地方,违不违章也没人管了。
绕到杂货铺的背面,重新接的小屋里有个窗户,澄然趁没人注意跳起来推了推,一喜,还真给他推开了。
澄然活动着手脚,两手扒着窗户脚蹭着墙往里爬。事后他回想起来,那姿势又难受又难看,简直像只准备扒墙偷吃的烂泥猫。终于他一只脚先架到了窗栏上,抱着墙一滚,翻了进去。
窗户就靠在床边,澄然一翻滚到了床上,倒没觉得多疼。他坐起来略略环顾了几眼这个乱搭乱造的小房子,房间背光,还挂着厚厚的窗帘,显得一片阴暗,甚至有些冷寒。所有的生活用品都堆在这个几平米房间里,毫无章法,又杂乱又拥挤,尤其满地的卫生纸,把澄然好一阵恶心。
他小心的跨过满地的纸巾,翻箱倒柜的找了几件大家具。没翻到那些可疑的针筒,却看到了一堆的盗版影碟。光碟地上地下都铺了一堆,上面印着的封面和文字都极其恶俗,其中还夹杂着些是没有封面的,光秃秃的一张碟上歪七扭八的用黑笔写着几个字。澄然没看懂,却能猜出这里面会是些什么内容。
他忍着恶心把光碟放回原位,又找了张纸擦了擦手。不过一顿,脑中蓦然想到了什么。他赶紧摸走了几步,左看右看之下往房间尽头一拐,侧门有个简易的卫生间,连一根光秃秃的水管和裂了好几个角的洗手台,一个显然已经是用过的注射器就摆在洗手台上。
澄然又蹲下来一看,洗手台底下还散着两个针管。他又疑又喜,喜的是这胖子果然是个瘾君子,疑的是该怎么把人揪出来才好。
思索的功夫,澄然拿纸包了个针管,又翻窗户爬了出去。
当晚蒋兆川回来,澄然先是高高兴兴的扑上去叫了他一番,等蒋兆川把他高高举起的时候,澄然才惊道:“爸,门边那是什么?”
蒋兆川抱着澄然转了个身,就见门缝边上掉着一只脏兮兮的注射器。他略弯了弯腰,看了一会儿后表情一肃,“然然,这是哪来的?”
“不是爸爸带进来的吗?”澄然不在意的晃着小腿,“好像是被门推进来的,我才看到。”
就注射剂掉的那个角落,的确像是推门而入的时候不小心带进来的。蒋兆川“唔”了一声,拿脚掂着滚了一圈。澄然赶紧趁热打铁道:“啊,外婆带我打预防针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爸,有人在我们门口打针吗,为什么不去医院啊?”
一提“打针”,蒋兆川脸上果然满是风雷。短短的一瞬又闪过好几道神色,是惊疑的,后怕的,转向澄然时又满是担忧。
他终于咬牙切齿的一句,“好你个混账。”
他连忙把澄然带回了房间,像害怕什么脏东西一样把门用力一带。他从澄然的手指开始细细的检查他身体的每一处,又不停的问,“你今天出门踩到什么没有,被扎到了吗,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快说话,别让爸担心。”
澄然心里甜丝丝的,他装傻卖乖已经练成了一把好手,反正摇头,“没有,我下午一直在家,我等爸爸回来。”
蒋兆川还是不能放心,又拉着澄然看了一遍,尤其是脚底。澄然怕痒,脚心又被挠到,笑的他直在床上打滚。蒋兆川看他真的没事,也跟着笑了起来。
“宝宝,你坐着别动,先别出来。”
蒋兆川先去客厅把注射器收了起来,又把家里从上到下的打扫了一遍,唯恐哪里还落着一只针头,就会被澄然一脚踩到。
他里外打扫了好几遍,等着澄然都快睡着了。蒋兆川从楼上看着院子里还亮着灯的杂货铺,一股恨意袭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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