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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车队照常出发,排成一列的骆驼队,行走在沙丘上。
    视野前方,仿佛是无穷无尽的沙海,风吹起金色的沙浪,寂静的天地间只有驼铃声在悠悠的响起。
    阳光炙热,古道漫漫,黄沙飞舞。
    花千遇骑在驼峰中间,她脸上围着布巾遮挡迎面吹来的风沙,左手撑着一柄黑伞,柔软的发丝被风吹的飞舞,轻飘飘的摇曳在空中。
    大漠中她的红色罗裙,是缥缈的,便像是一朵盛开在沙海中的彼岸花,妖娆又浸透着蚀骨的艷丽。
    引得商队里许多人的注视。
    中午吃饭时,商队的人下了骆驼,吃着肉干和馕饼,再喝上几口清水。
    花千遇从骆驼上下来,她活动着酸软的身体。
    天气太热,她没有胃口吃饭,她只吃了几块肉干和晒干的果脯就不吃了。
    吃完之后,又继续上路远行。
    待晚上停下休息,她用了晚饭,就去找法显了。
    “法师,今天看的是何经书?”
    花千遇自觉的往旁边一坐,俨然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法显放下经书,作出解答:“《法华经》,此经文亦是佛法里不可多得的经典。”
    他看过来,那双乌黑的眸子,像是月下的一泓清泉,明净清澈,他温声说:“此经文里有譬喻、故事的行文,散文,和诗偈,想必施主会感兴趣的。”
    花千遇被勾起了兴趣,她说:“是吗,说来听听。”
    她没要求从哪一品开始讲起,法显便从头开始,他念道:“佛在王舍城灵鹫山,「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皆是阿罗汉……复有学无学二千人,摩诃波阇波提比丘尼,与眷属六千人俱……菩萨摩诃萨八万人,」尚有「释提桓因,与其眷属二万天子俱……自在天子,大自在天子,与其眷属叁万天子俱,」尚有梵天王及八部神王各与若干百千眷属。”
    还没开始听几句,花千遇就感觉脑仁突突的疼,她被这一长串繁冗拗口的佛名弄懵了,什么都没有记住,脑子就只什么罗汉,什么菩萨。
    花千遇又听了几句,开始昏昏欲睡,并且哈切连天,差点当场睡过去。
    她揉了一下脸,提起精神,又期待的说:“不是说有散文和诗偈吗?说点好听的呗。”
    好听的?
    法显顿了几息,才想明白她是想听言辞优美的偈颂。
    他稍作沉吟,便道:“文殊师利,导师何故?眉间白毫,大光普照。雨曼陀罗,曼殊沙华。栴檀香风,悦可众心。以是因缘,地皆严净。而此世界,六种震动……”
    花千遇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她实在没有听出来哪里好听了,只感觉越来越困乏。
    她猛地一拍膝盖,突然一惊一乍的说:“我明白了!”
    法显微的一怔,被人打断他也不恼,只是去看她如何说。
    花千遇板着脸,煞有其事的总结道:“是不是越高深的佛法,就越是让人犯困,今天的法华经比昨天的金刚经还好睡。”
    法显的心性宽容,是常人无法比拟的,即使听到了这般无知的言辞,也不露半分鄙夷轻视。
    相反,他很欣赏花千遇的坦诚,人天性不同,所思所想也都不同,有人觉佛法为精髓,有人视之为糟粕,这是勉强不得的。
    不喜不懂并不是错,若是不知其中意就言明,总也比不懂装懂要好。
    不过,对于佛经好睡这一说词,他倒是从未听人如此谈过,不免觉得有几分新奇。
    法显失笑摇头的说:“施主未接触过佛法,感觉此经内容晦涩难懂,也是人之常情。”
    花千遇倒也坦诚,她直接点头承认道:“我确实一窍不通。”
    她盯着法显,又好奇的说:“方才我看法师讲经文的时候,并没有看经书,想也是这本经文法师已经会背诵了。”
    “我很好奇法师,你熟读了多少本经书?”
    法显微顿了一下,他含笑解释道:“佛经不已本计算,是由叁藏(经、律、论)十二部组成的。”
    法显又在为她科普关于佛经的知识,她头疼的说:“那也总得有个大约得数啊?”
    转而,她目光灼灼的看过来,希望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来满足她的好奇。
    “不多。”法显淡淡的说道:“不过千余部罢了。”
    花千遇看他的眼神,顿时变得微妙,她用一种无法言喻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法显。
    啧啧,这和尚装的一手好逼。
    见得她目光中的深意,法显便知道花千遇误会他的意思了,他并非刻意卖弄,却是真的看过这么多经文,不过佛门经文浩瀚如烟海,他之所见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并且也尚未完全参透,佛经之中的精妙,需要不停地细致的探究,理解参悟。
    看她已经如此确定的神色,便是解释了,她也不听,以防平白惹她厌烦,他也不多做解释,让她心生不快。
    花千遇收敛神色,皮笑肉不笑的恭维道:“法师果然佛法高深,定然是久负盛名的得道高僧,小女子佩服至极。”
    听她别有用心的言辞,法显看她一眼,他谦逊的说道:“贫僧不过只是芸芸众生中一个普通的僧人,当不上高僧二字。”
    花千遇意味不明的笑了两声。
    她又道:“不知法师是出自哪个佛寺?”
    “凉州,天台寺。”
    花千遇很肯定的道:“一定很出名吧!”
    “不过是些虚名而已,不足挂齿。”
    他不说,花千遇的好奇心反而被勾了起来,她不依不饶的说:“法师,简单的描述一下呗?”
    法显拨动扣在手上的念珠,心里想着如何去怎么简单的描述,她想要知道的名气。
    他定了几息,开口说道:“汉帝曾来我佛寺门祭拜过。”
    花千遇眼睛放光,她夸张的赞叹道:“哇,这么厉害。”
    “皇帝都去过你们寺庙祭拜过,那你们寺庙里的菩萨,一定很灵。”
    她笑容满面,兴致勃勃的说:“有机会,我定也要去祈福祷告,好让菩萨保佑我早日达成心愿。”
    然后,她听到法显非常神棍的说了一句:“心诚则灵。”
    顿时,花千遇就笑出了声。
    她好笑的望着法显,说:“我想要做世界首富的心比金子都真,为何还是不灵呢!”
    法显一时无言,心诚和妄想是不相同的。
    等花千遇笑够了,法显道:“敢问施主的心愿是?”
    花千遇不假思索的说:“回家啊!”
    法显抬目,他的视线略过花千遇的脸。
    她的容貌不全是纯粹的汉人相貌,像是于异域混血,既有中原的清丽又有西域风情的艳惑。
    法显目露沉思,他猜测的说道:“回中原?”
    花千遇含糊的应了一声:“唔……算是吧。”
    她有意要错开这个话题,便问:“法师你的毕生心愿又是什么?”
    法显轻敛眉目,法相庄严,语气认真道:“普度众生,渡世间一切苦厄。”
    听过之后,花千遇毫不客气哈哈大笑,她笑的花枝乱颤,差点笑岔气。
    好不易停了笑声,话中含笑说:“这个心愿就和希望世界和平一样不靠谱。”
    她长呼一口气,散去心头笑意,又道:“只要有人存在,就会有无数的斗争,世界永远不会和平,你也渡不尽天下人。”
    花千遇的目光看向法显,看他作何反应。
    他望向远处,眼神是那种凡尘俗世所没有的淡然,低沉的声音道:“正是如此,贫僧才要众善奉行,去渡人世苦厄。”
    “你……”自不量力。
    最后的话,花千遇没有说出来,但是她略带嘲讽的眼神,却是溢于言表。
    法显只看了她一眼,而后垂了垂眼皮,目光平淡无波。
    他人的嘲讽,轻视他不会在意,他只做自己的想法,一切皆都唯心而已。
    初心不改,莲心不动。
    花千遇瞥他一眼,他低垂着眉目,静默的身影,仿佛快要坐化一样。
    她方才的举止确实很失礼,而她本来也就不是拘泥于形式的人,也不准备道歉。
    嘲笑了和尚一番,她心情尚好,也就见好就收,随即,站起身说:“我困了,明天再来听法师讲经。”
    明天再来逗和尚玩,这可是无聊的旅途中唯一的乐趣。
    法显抬头,嘴唇边挂着几分笑意,道:“施主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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