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安把那个还在挣扎的小胖子推过去,冷声道:“你问问他!多大的孩子,就学会带人围着两个小的欺负,连童童一个女孩儿都打!”
大伯母知道自己这个娘家侄子平日里有多顽皮,这孩子当初是她因为嫉妒张文青收养了双胞胎,哭着闹着硬是从自己娘家也抱来个孩子养,死活不愿意让老三家多占一点便宜。但是养了几年就有点力不从心,送回去几次,她娘家那边也不太高兴,教着这孩子一口一个“大妈”的喊自己,逢年过节的就来赖在这里吃喝,她赶也赶不走。
小胖子见到大伯母果然又开始干嚎起来,“大妈!大妈他们欺负我,拽着我回家,这个狗东西……你快替我打死他!”
张文青抱着苏童走过来,拧着眉毛道:“大嫂,你这是怎么教育的孩子,打人骂人全会了,这‘狗东西’说的是谁?”
“说你……唔唔唔!!”小胖子还想说话,立刻就被大伯母捂住了嘴巴,在背后恨铁不成钢的给了他一巴掌,呵斥道:“叫你胡说八道!”
小胖子嚣张惯了,挨了这不疼不痒的一巴掌也跟没事人一样,一双小眼睛瞪着苏辰和苏童,还有些不服气。
大伯母觉得给了一巴掌就差不多了,也没再多打,哼唧道:“弟妹你看,孩子还小……”
张文青不肯退让,周围的人说什么的都有,平日里到底还是苏大伯住在这,大部分人还是偏帮大伯一家的。苏老太太亲自出来,她看了一眼之后,就道:“童童比他还小,老大家的,你平时怎么管教的,实在没半点样子!给文青和孩子认错,听见了吗?”老太太心里还念叨着那80平房子,这个外来户小胖子可不能带给她房子,这会自然帮着双胞胎说话。
大伯母以前欺负张文青一家欺负的多了,小时候她儿子华明也没少打苏子安,但这么多年,还是老太太头一回让她们家认错。
大伯母脸色涨得通红,捏紧了锅铲,好半天才跟蚊子哼哼似的说了句是自己的错,又推了小胖子一把,道:“今天是海涛的错,我回去就收拾他!这个死孩子,简直就是皮的没边了,皮痒痒了,欠打是不是……?!”
往常普通人家这么做个态度,比划一下也就算了,两家大人也并不怎么追究,只是这次不同。苏子安站在那不走,等着她打孩子。张文青对大伯母的虚伪也是看的一清二楚,她抱着苏童站着没动,显然是准备亲眼看看她怎么个收拾法。
☆、31 给我砸
大伯母见张文青母子不走,苏老太太也在一旁帮腔,她们家这回可真是彻底被欺负了一回,苏大伯挨了骂,儿子工作也没了着落,如今她也被当众落了没脸,简直就是亏大了!大伯母又羞又恼,也就动手真打了那小胖子一顿,一边打一边气地咬牙道:“叫你不争气!叫你成天不学好……打人也不过脑子,得罪人了吧?!该!”
小胖子没想到自己真会挨这么一顿打,顿时从干嚎变成了哭爹喊娘,满地上打滚,“我要找我妈,我要找我妈……你不是我妈,你凭什么打我!凭什么!呜呜呜我不要在你家了,我要回家!”
大伯母听了气恼,下手更重了,一下下揍在小胖子屁股上,打的肉都颤了,小孩哭地嗷嗷叫,“你回什么家!你以为你爹妈死了也给你留了工作啊,你回去有个屁用,有本事盼着他们也能给你……”
她这么说着,却是突然被旁边的苏辰一下撞了个跟头,“哎哟”一声摔在地上,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小兔崽子张口就想骂,却被苏辰那双有点充血的眼睛吓住了,咽了咽口水,自知理亏的闭上了嘴巴。
苏辰声音有点发抖,但还是提高了声音道:“不许你说我爸妈。”
老苏家知道这事儿的人不少,但是这么多年毕竟也对逝去的人有点忌讳,也没人主动去说这个,听见苏辰这么说一时都静了一下。
这回是大伯母自己在墙角听了两耳朵,觉得自己儿子苏华明的工作是没戏了,带着点怨气这才口无遮拦地说出来。她本以为双胞胎还小,也跟以前似的这么没头没脑的说几句他们听不懂,自己也就当出口气了,没想到苏辰竟然已经知道了,而且反应会这么大,她只能认了倒霉,自己从地上扶着腰站起来,小声呸了一句什么。
苏子安上前按着弟弟的肩膀,他手指微微发抖,生怕小辰跟上辈子一样钻了牛角尖。
苏老太太听的脸色发白,她到底是让心底那一丝贪念给占了上风,硬撑着咬牙道:“什么爸妈,你爸妈就在这呢,喏,你喊了十年的爸爸,就这么不认了吗!”
周围的人也开始小声议论,双胞胎身份显然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以前有所顾忌没人说,如今他们长大了自己都知道了,大家也就从背后转到了明面上。苏辰的表情有点想哭,他肩膀抖了两下,像是强压下去什么情绪。苏子安看着难受,伸手抱过他,他无法阻止别人说什么,只能伸手捂住苏辰的耳朵,小声道:“别听那些,你是我弟弟,童童是我妹妹,我一辈子都是你大哥,妈妈也陪着你……”
苏辰张了张嘴,眼泪啪嗒一下滚下来,他喉咙哽咽几下硬是一声没吭,就那么沉默的哭了。
旁边的苏童也被周围的人吓着了,她抱着张文青的脖子,埋头在她怀里小声哭了,一声声喊“妈妈”,放佛是在确认一样。
张文青心疼的不行,也差点跟着掉下泪来,恨恨看了周围,哑声道:“都积点德吧!!当着孩子的面,你们就这么说……这不是一刀刀戳他们心口吗!”
苏老太太这回叫了这么多本家亲戚来,无非也是想要找些证人,她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房子。她喊了两声,让周围的人安静下来,看着张文青像是施舍一样,道:“童童和小辰也大了,该有个像样的家,出门被人喊野孩子那可就难听了。咱们这边要拆迁了,到时候你把这两个孩子的户口落到这边,跟你和小安的在一起,这不就又是一家人了吗?”
张文青伸手抚了抚怀里孩子的脑袋,对老太太的话充耳不闻。
“等拆迁房下来,你们的那点面积就添到我这边来,一块换套大房子,这俩孩子要是愿意呢就跟爷爷奶奶住……”苏老太太还在那边说着,她试图语气放柔和一点,道:“小辰啊,奶奶跟你说,只要你姓苏,你就是苏家的孩子,是我们老苏家的人!”
苏辰恨恨地看着她,两个小拳头都握紧了,十岁多点的孩子表情成熟的不像个小孩,他哑声道:“我不姓苏,我姓张,叫张辰,我妹妹也不姓苏,她叫张童!我们不是你们家的孩子,不是……!”
苏老太太脸色都变了,呵斥道:“胡说!你怎么就不是我们家的孩子了,啊?谁允许你改姓的!你爸妈养你们这么多年,全喂了狼了,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简直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张文青把双胞胎紧紧护在自己身前,苏子安也站在她身边,从旁边支撑她,站直了身体去看奶奶一家。他能透过人群看到苏老太太站在台阶上,趾高气昂地活像他们不识抬举,而他大伯一家则趁机在那些亲戚里散播什么谎言,他爸则沉默的站在了那些人身边。
这个本应该成为他们身后的大树,为他们遮风挡雨的男人,此刻却变成了一个沉默逃避的男人,眼睁睁看着周围这些人对他们母子四人冷嘲热讽,各种奚落。他也只是看着,沉默的看着,在跟苏子安视线对上的时候,那一瞬间还转开了一下。
苏子安把他妈和弟妹护在身后,他今天就算是豁出去再断三根肋骨,也绝对不会让他身后这几个最重要的家人受半点伤害!
就在这时,外院的大铁门被人“哐啷”一声推开,张姥爷脸色铁青地带着几个人从外头进来,瞧见张文青她们母子几人被围在中间指指点点,顿时就推开人群进去了。张姥爷扫了一眼,就瞧见张文青红着眼眶,显然是哭过的,而他宝贝孙子、孙女已经哭的小脸都花了,尤其是苏童,那小丫头哭的都打嗝儿了!
“爸……!”张文青抱着孩子喊了一声,哽咽不成声。
那边的苏老太太皱了皱眉,见这个秦家这么出场,也有点不痛快道:“您来也不打电话说一声,我们也没个准备……”
张姥爷心里比她还不痛快,这简直都快长草了,他先从女儿怀里接过那俩孩子,交给旁边的人护着送出去。苏老太太还想拦着,但是被张姥爷制止了,他看着苏老太太道:“你想孩子了,可以去瞧他们,但是绝对不能这么硬抢,我一回去家里大门开着,屋里门也撞坏了,俩孩子不见了……你让我怎么想?”
苏老太太抿了抿唇,干巴巴道:“他们既然跟了我们姓苏,我让儿子接过来看看他们,还不行了?”
张姥爷道:“这可是往年从来没有过的事儿,你能想他们俩?你要是真想着俩孩子,早几年怎么不让把户口挪过来,非要现在?亲家,你们这要拆迁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一点,你不用拿这种借口蒙我,你要是真想这俩孩子,早就该跟小安一样,都落在你眼皮子底下看着了。”
这要是搁以前,别说张文青,就是张姥爷对两个孩子挪户口的事儿也没什么意见。张姥爷心里明白,自己女儿起初没固定工作,断断续续的打工,指望着苏元德那份儿固定工资支撑,所以当初接了双胞胎来养,为让苏元德对这俩孩子好,老头主动让这俩小孩改姓苏。
但是过了这么多年,事情并不是他想的那样,一件件让人寒心的事儿一而再,再而三,直到今天双胞胎被生生从新桥镇抢走的事,让张姥爷大为恼火,忍不住讽刺了几句。
他这话说的不客气,苏老太太也不是吃亏的人,立刻冷笑道:“你们城里人的户口就有多金贵了?真是笑话,没我儿子,你家闺女能在市里立脚?我儿子当年考的军校,是军官,当年我把他们娘俩留在我身边,那是怕我儿子不在,儿媳妇年轻耐不住……哼!”
张文青气的哆嗦,“您这话什么意思?!当初您说的是要帮我养小安,可我来了就是当牛做马,给你干了六年活,竟然就落了这么一句话!那索性大家摊开说个痛快,妈,我喊您一声妈,您自己摸着胸口不亏心吗!当年怀着小安的时候我挺着大肚子给你干活,你还让我下地,小安差点生在菜地里!后来要生产了,我娘家给了200块钱住院,您说没了,家里也没钱,小安我咬牙生在家里,就没去医院……现在您欺负我们娘俩还不够,还看上小辰和童童那份儿工作,大哥一家来说,我不信您会提前不知道?”
这些话字字血泪,张文青忍了足足十六年,她忍到儿子长大有出息,再也不愿意忍下去,再也不愿意看这些人的脸色了!
苏老太太嘴角动了动,显然还是不服输的,她一辈子硬气,从来就没在儿媳妇面前低过头,这次自然也不例外,“你一肚子的委屈,我只问你一件事!你说说看,为什么小安的血型和你,和元德的都不一样?!啥rh阴、阳的,稀有血型我不知道,但是这和我儿子的血型不一样,你生的到底是不是我儿子的种?!”
这话一出,苏元德脸色都变了,道:“妈!”
张文青咬牙把眼泪憋回去,她拽过苏子安的手,卷起来一截,露出那截胳膊冲苏老太太道:“当年医生已经说了,苏家也有长辈是稀有血型,这万分之一的巧合就发生了,您亲眼看着他出生,还有什么不信的?好啊,您不信,我们就再去医院,我们去做鉴定,看看小安是不是你们苏家的种!”
苏元德脸色难看,他心里知道苏子安是他的儿子,而且这种鉴定一做,别说是夫妻关系,他和苏子安的父子关系也彻底无法挽回了。
张姥爷在一边看着,老头火大的要命,这是他闺女,哪怕嫁出去十六年了也还是他亲闺女!他自己一个手指头都没打过、没说过一句重话的孩子,而那个被当众质疑的,更是他从小当成眼珠子一样稀罕疼爱的外孙,他们凭什么要被这么一群人欺负?!
身后跟着进来的几个男人都是人高马大,站在张姥爷身边的那个正是苏子安的小姨夫孙守华。孙守华一米八多的个子,一把子力气正是最有劲儿的时候,瞧见大姐被欺负了,顿时就瞪了眼睛。他低头问了张姥爷,道:“爸,您说怎么办吧?”
张姥爷气的不轻,挽起衣袖的手都发抖了,道:“给我动手——砸!!”
一声令下,跟在他身后的那几个壮汉顿时也掳起袖子开始抄家伙砸起来,这些人拎起个凳子冲院子里那些水罐、小缸就砸过去,顿时就碎了一地的陶瓷片,腌制的腌菜和盛放的水全撒了一院子,搁在那的笸箩也被踢翻了,晒着的干菜混了地上的汁水,顿时黏糊成一片!
苏家来的人不少,但是这回为了请见证人,苏老太太找来的都是些有身份的人,这样有身份的大多都是中年人,哪里敢跟这些二、三十岁的小伙子们比!当即不少人一哄而散,能跑的都跑了,跑不了的就躲进了屋里,苏大伯一家更是护着苏老太太率先进了屋,把个房门紧紧掩上,隔着那层木板听着外头砸的乒乓作响,一时吓得心都颤抖了!
而苏元德原本想去劝解一下,再怎么说这也是他家,而来砸东西的是他岳父,可他刚过去,就被孙守华一下拧住了胳膊,拽着往后绊了个咧歪。苏元德也是当兵出身的,但是他转业多年,早就在办公室坐的没有以前那样灵活,而且一个人也摆脱不了这么两三个大小伙子的压制,一时无法脱身。
孙守华从后面按住了他,立刻冲张姥爷喊道:“爸!”
张姥爷那半截袖管还卷在小臂上,露出一只粗壮的胳膊,抬起手狠狠给了这个孬种女婿一耳光!
苏元德被这一耳光打的头晕眼花,耳朵都有点嗡嗡作响,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孙守华又在身后喊道:“大姐!大姐……”
苏元德有点头晕,他知道孙守华嘴里喊的那个“大姐”是张文青,但是他喊大姐做什么?他还未想明白,另一侧“啪”地又是一耳光!
这一巴掌抽的清脆响亮,一下就把苏元德腮帮子上抽出了五个巴掌印,跟旁边那个印子交相辉映!
苏元德似乎被自己老婆这一巴掌打懵了,他被孙守华放开也没感觉出来,好半天才伸手摸了自己脸上一下,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张文青。他被打了?他跟张文青十几年的夫妻,这个女人乖顺听话,从来不忤逆他,任何事都会无条件先满足他和他的家人……他,被自己老婆打了?!
张文青也在看着他,只是眼神仍带着怨恨,她还记得之前苏元德站在人群里的样子,这样一个人,她当年真是瞎了眼,怎么就跟了他!张文青冲他呸了一声,很恨道:“孬种,懦夫!苏元德,我告诉你,这日子我没法跟你过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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