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永远只能在下头,天理就该如此。
所以,楚岳到底是去哪里刨到这个男宠的?好大的胆子……
楚枭微微将头侧着抬高了点,神色阴郁,五指按在颧骨之上,而后一寸一寸的往下抚下,血肉是鲜活的,触感也是真实的,也不存在易容之说。
真是好大的胆子,天下间竟然有人敢跟他长得如此相似。
之前他还说楚岳胆子太小,如今看来并不是如此嘛。
心跳得比之前要缓了些,不如刚刚那瞬间时,胸腹间似有惊雷忽然而下,直劈得人脑内空白。
区区几日而已,他却已见惯人间奇事怪事。
到最后,都不晓得这是可笑可悲还是可庆。
小仆狐疑的看着原本兴致勃勃要出门的公子像失了魂一样,行为诡异的在镜前呆站了许久,最后竟也没有出门晒太阳,实在是累了就回床里坐上一会。
“ 公子,今日外头阳光好,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吧?”
靠在锦缎背靠中闭目养神的人眉头一动,其实这也不是太过严肃的动作,偏偏小仆就觉得自己膝盖发软,生怕自己的声音是不是太过嘈杂,打扰了对方休息。
小仆不敢再上前询问什么,但也不敢擅自退下,便只好静静守在一边。
小仆只觉得眼前的公子自从绝食昏迷后越变得发陌生,活像尊神一样,动一动眉都能让人下跪求饶。
不可仰视的人应该怎么称呼呢,小仆呆站在一边的时候就一直在思索在这个问题,如果真要形容,大概就跟庙里的金光大盛的菩萨一样,让人见了就想软脚拜拜。
娘说了,不拜菩萨,就没老婆暖被窝,没儿子扛棺材。
楚枭自然没有注意身边小仆的忐忑不安,他自己如今都压制不住那混乱的思绪。
从对镜那刻起,心绪就完全没平静过一刻,说吓到那还不至于,惊住倒是有点。
把这种面貌的人养在自己府上,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一种又一种的可能性浮上脑海,又被一样样的推翻,无论哪一样都找不到足够的依据可以支撑,都站不住脚。
青年喝醉酒时的喃喃自语,关键时刻的忠心不变,对自己近乎过分的关切,这些却都是真实可见的。
那些没有掺过假的表情,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点的识人能力他不可能没有。
这个书生之前在王府里的生活他不晓得是如何,单看他这些日子接触到的来讲,楚岳对这男宠根本没有身体上要进一步接触的欲望。
男人最了解男人,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一看就知道,既然是这样,那养这样一个人在府上做什么呢。
解语花什么的……他的样子根本也和这三个字扯不到一起去吧。
忽然,有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争先恐后的往上爬了起来,比起之前的任何一个推测都要荒谬无稽,楚枭不假思索的就将这个想法一脚踹进了悬崖里。
这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最近的经历又提醒他,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说不可能,只是见识少经历少而已。
于是那个荒诞的想法又再次缠了上来,慢慢地扼住了楚枭的脖子,然后拖着他整个身子下沉,下陷到他鲜少接触过领域里。
“ 啊,王爷您回来了啊!”
小仆惊喜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楚枭暗暗一愣。
这么明显的脚步声他竟然都没有听到,什么时候他的警惕度松垮到这种程度了?
楚岳显然今天心情不错,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吩咐小仆快去准备晚膳,大概是一路赶得太急渴的厉害,就将桌面上那一壶冷茶全数饮尽。
“ 已经可以起床了?” 虽然是脸色疲倦,但今日眉梢眼角都染着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生气,一扫往日的阴郁哀沉,整张脸光彩四溢,俊美逼人得让人无法移眼。
就像雕琢得太过精致的宝石,光芒太盛。
“ 可以起床就好,过几天大概就可以离开了吧?”
青年微笑着往椅子里一坐,眼彻似水,语气温润,难压兴奋的说道:“ 我三哥要醒了,很快就要醒了。”
楚枭眼皮一动,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半躺在一堆靠背间,默默审视着青年的一举一动。
青年像得了宝贝就要炫耀给所有人看的孩子一样,“ 今日我守在宫里的时候,他手指弹了一下,肯定是动了一下的,我知道的。 ”
因为青年是一直握着他的手,所以半点动静都瞒不过。
“ 太医说这是好迹象,说不定明天我三哥就可以醒了。 ”
做出这样美好的假设,青年脸上更加愉悦了,并且毫不在意的将这种喜悦展示给所有人看。
楚枭自己本人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甚至一点反映都没有。
但是楚岳却如此愉悦,全身都充满了希望一样。
楚枭一直都是上位者,身为领袖自己的任何动作都会牵动下面人的神经,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影响力,别人因他而悲而喜,再正常不过了。
但那些都是因为他有这样的权利,所以可以轻易决定人的生死和喜怒。
权利于人就似光鲜又不可缺少的外衣一样,久而久之就与皮肉连在一起了,像现在这样失了权势,就如同被人被剥光了赖以生存的皮肉。
但在这种赤身裸体一样难堪的时候,还有人因为他的一个细微的动弹而愉快。
楚岳的愉悦让他觉得有种被人温柔拥抱的错觉。
太过……私密了。
晚膳很快就准备好了,没有宫中礼仪的束缚,青年吃得畅快又自然,埋头吃完一碗又一碗,胃口大开,一直向上翘的嘴角像一把锥子,慢慢敲打着楚枭的心绪。
自己,难道真的是被爱慕着的吗?
楚枭一直看着青年美好的侧脸,却没法得出肯定确凿的答案。
回魂,第十三炮
这晚楚枭梦到了从前,因为太过遥远,他甚至有点记不清那个时候自己确切的年岁。
那个时候他还不是皇帝,还没权没势,头上也只有少爵爷这个虚名。
但那个时候他也还年轻,当然,这已经是一种了不起的优势了。
“ 六少爷,老爷怕是……不行了,您心里……可要有些数。”
楚枭虽然是嫡长子,但上头的哥哥们年岁都大他许多,论私下的人脉势力都比他要强,所以他必须处处留心,该拉拢的,该贿赂的,都要一个不落的抓住。
所以大夫总会第一时间来通知他父亲的病情。
有时要拉拢人,不能老拿钱财来砸人,要有的放矢才行,归根究底,只是他的那些哥哥们不肯花心思去亲自做这些而已。
“ 你先稳住,能拖多久?”
大夫斟酌片刻,凑耳轻道:“ 保守来看,一个半月还是没有问题,如果六少您需要,我可以……”
大夫眼露凶光,轻微的用单手做出一个切的姿势。
楚枭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如果老爷子走了,继承爵位的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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