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考场四周封闭,考生们一人一间屋子,不许交头接耳,不许彼此接触,只准坐在屋子里坐着,用两个时辰答完所有的考题,早写完的也可以早交卷子,却不可以提早走。”齐四刃抱着胳膊,在展昭他们身边踱步,边说着秋试的规矩,“监考的主考官有两人,是王丞相和包相爷、副考官三位,都是太学的先生。另外,还有三个侍卫负责维持考场纪律,门口两个开封府的衙役,周围还有一哨巡城的兵士。”
展昭和白玉堂都听得有些不耐烦了,不明白老头子说一通考场规矩,究竟是为了什么。
“里边无论发生什么,外边的人都不可能知道,是吧?”齐四刃却是突然话锋一转,“唉……不得了啊、包大人在、小馒头也在、还有王丞相、还有那么多未来的栋梁之才,这里头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是动了国之本。”
展昭一惊,“你说什么?有人要借这次的考试袭击包大人他们?”
“嗯?到也不一定是冲着小黑去的吧。”老头了胡须,“毕竟,由始至终针对的只是这次的秋试。不过小黑那个人你们也是了解的,他还不得拼命保护那些学生啊?特别里头还有他家小馒头。”
展昭和白玉堂都皱眉,不过想来想去这的确是下手的绝好机会,考场里边几乎没有守卫,如果假扮成考生混进去,外面的人都发现不了!
另外,这次的秋试为了安静,之前还特意加高了考场的外墙,因此里边发生什么骚乱,外边也很难第一时间发现。
展昭越想越心惊,开始往四周看……这里附近有几间酒楼还算比较高,展昭和白玉堂正好一跃上去,往考场里头观看。
“谁搭的大棚?”白玉堂忍不住皱眉。
“没办法,大人太细心了,怕下雨。”展昭无奈对白玉堂耸肩。
“我好想看到包大人了!”白玉堂指着白色大棚的缝隙给展昭看。
“他现在还在走动,也就是没事了?”展昭忧心忡忡。
白玉堂低声说,“现在还不是吃饭的时候,四周人也不多,万一里头有骚乱外边必然会发现!要动手,也会等中午吧?”
“而且老爷子说包延能拿状元,岂不是应该答完题?”展昭心稍微定了定,“估计要有一会儿呢。”
“你那个同乡功夫不错,你猜他是正是邪?”白玉堂忽然想起了仇朗行来,问展昭。
“嗯……原本我一直觉得他是正的,不过上次之后,我有些拿捏不准了。”展昭摇头,“你和欧阳之前说看到鬼那茬,到现在也还没闹明白呢。”
白玉堂在展昭身边,笑问,“我说得那么邪门,你还相信?”
“我当然信了。”展昭嘀咕了一句,“换做是我看见了,我说的,你信不信?”
白玉堂笑而不语,伸手轻轻揉了揉额头。
“困啊?”展昭凑过去,很豪气地伸手拍了拍自己肩膀,“累就靠着睡会儿。”
白玉堂差点让他逗喷了,含笑看他,“太瘦,膈得慌。”
展昭伸手捏了白玉堂的肩膀一把,又捏了捏自己,“差不多!”
“比你厚。”白玉堂肩膀微微往展昭身边送了送,“不信你靠靠试试?”
展昭还真凑过去,不过凑到一般,发现白玉堂骗自己呢,挑眉看他。
白玉堂见展昭嘴角微翘,心中暗叹……展昭不能说是江湖独一无二的美男子,猛一看,他给人的感觉是清俊斯文,只是这笑容特别的动人!展昭各种笑容,白玉堂都看见过,这猫格开朗,没事自己都能偷着乐两下,是个很讨喜的格。只要他一笑,斯文俊秀就变成了真正的独一无二,这笑容,常叫人一见就入了魔。
白玉堂不爱笑,在江湖上,他是出了名的冷面冷心。这些年来,白玉堂将自己的生活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有展昭陪伴的,一部分是没有展昭存在的。在没有展昭的那段时间,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笑得很少……几乎不笑。而有展昭的时候,特别是在一起的时候,展昭笑,他经常也跟着笑。
屋顶上阳光好、风清天蓝,两人托着下巴,无聊地等着,观察考场里边的情况,希望齐四刃算错了,不要出什么乱子。
齐四刃和包福在楼下的茶铺里要了壶凉茶等着,小包福仰着脸往高高的围墙里看。
齐四刃看看他,问,“小包福,你是不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包福头皮有些麻,伸手抓了抓,“老爷子您别瞎说。”
“我可没瞎说。”老头拍了拍他脑门,“你挺有灵气,老头儿教你几招怎么样?”
“好是好!”包福仰着脸看他,“不过老神仙,您先保我家老爷少爷平安再说。”
“放心吧!”老头点头,“你家老爷少爷有展昭和白玉堂保着呢,再危险也化险为夷了!”
“少爷考个试真不容易。”包福忍不住感慨,“死了那么多人了,吓死人了。”
“凡事有因才有果的。”老头却是意义不明地一笑,“有时候灭顶之灾来了,只在瞬息之间。”
“您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包福听得心惊战的。
“呵呵。”老头笑了一声,再不多说了。
而此时考场内部,可没人会想这些有的没的。
包延独自在小屋里头,卷子是王丞相递给他的,接卷子的时候,老丞相还对他笑了笑。
展开卷子,包延倒是不紧张了,脑袋里的学问都回来了,尤其他最近总和公孙先生在一块儿,学问见解也是见长。提起笔,包延就心无旁骛地写了起来,毕竟虎父无犬子,包延也不是个胆小的人。
王丞相和几个太学的老先生时不时地去瞄一眼,瞥见极端,都捻着胡须暗自点头,不说别的,光这一手好字就了不得。
包拯倒是没去包延那边,他双手背在身后,一格一格地看过去。
大多数书生都是笔走龙蛇,有小部分也算不学无术的,咬着笔杆子抓耳挠腮。不过还有一个书生很奇怪。
包拯认识他,正是之前展昭的那位同乡仇朗行。
这仇朗行,手里转着的毛笔还没蘸墨,他也不答卷子,而是托着胳膊看外头的情景,似乎很惬意。他那样子哪儿像是来考试的,分明就像是在茶楼儿听曲子呢。
包拯看了看王丞相,王丞相也着胡须不解——能来参加这最后一关考试的都是经过了地方上考试才过来的,哪个不是学富五车?偶尔几个不学无术的,也都是名门之后身份显贵。这仇朗行为何如此悠哉?
包拯忍不住走了过去,看看他,微一挑眉,像是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仇朗行只是看了看包拯,淡淡一笑,低头提笔写了起来。
包拯心中疑惑,不过也没再多说,他早就觉着这仇朗行有些问题。往回走了走,瞥了一眼包延,就见他正聚会神答题呢,包拯微微一笑,看神情似乎答得不错,继续走。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时辰,考场内依然是相安无事。
展昭在屋顶蹲得腿都麻了,搭着白玉堂的肩膀借力站起来,“嘶……“
白玉堂见他腿麻,伸手给他揉揉。
“哎呀,别碰,越碰越麻。”展昭靠着白玉堂甩腿,边问他,“别说亲自进去考了,光看看就觉得挺难受的。”
“难受什么?”白玉堂还是帮他捏了捏腿。
“也难怪那孔茂自尽了,如果一而再再而三地考不上,的确挺叫人郁闷。”展昭换另外一条腿甩,“现在想想,这一场秋试,前前后后搭上了将近十条人命。”
白玉堂也站了起来,“猫儿,虽然状元庙是找到了,但还是无法解释笔仙和兽龛的事情。”
“这倒是。”展昭见白玉堂还在一旁专心看着考场的方向,就问,“对了……”
“嗯?”白玉堂回头看他。
“问你个事情。”展昭似乎有些支支吾吾,白玉堂见他犹豫,就坐下,笑问,“问什么?”
“你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展昭问,有意让语气变得随意一点。
白玉堂看着展昭,有些想笑,“具体呢?比如说梨我爱吃甜的,面我爱吃咸的。”
展昭白了他一眼,“口味,糕点啊、菜啊之类……”
“嗯,咸的吧。”白玉堂笑了笑,“我不太爱吃甜的东西,你这猫,问来作甚?”
展昭笑笑,“我以前听个家附近的婆婆说过,说是喜欢吃咸不爱吃甜的人,比较容易撞鬼。”
白玉堂无语望天,“我还以为你想给我准备些点心。”
展昭横了他一眼,“给你买坛酒还差不多,还做糕点,又不是丫头,叫你的红颜知己做去。”
“都跟你说了,知己不是红颜。”白玉堂对展昭挑了挑嘴角,“你说我容易看到鬼,然后呢?”
“如果你看到的不是鬼,那是什么呢?”展昭喃喃自语,“为什么又在我的院子里出现。”
白玉堂也摇头,这事情还得调查。
“那,你除了喜欢穿白的,还能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展昭接着问。
“咳。”白玉堂轻轻咳嗽了一声,“只穿白色,非特殊情况绝对不穿。”
“哦。”展昭点了点头,眼睛一转,“喜欢听曲儿还是看戏?”
“都还行。”白玉堂凑过去低声问,“猫儿,问来作甚?”
“哦,据说喜欢穿白色容易遇上鬼……”展昭着鼻子回答。
白玉堂哑然一笑,用胳膊肘轻轻一碰他,“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就行,不用找借口。”
展昭脖子,“谁找借口了……糖醋鱼和糖醋排骨喜欢哪个?”
白玉堂望天,“糖醋鱼。”
展昭翘起嘴角,“我也是。”
“酸辣鱼和水煮鱼喜欢哪个?”
“水煮鱼。”
“我也是!”
正说话间,白玉堂忽然注意到,从大棚的缝隙里看下去,似乎包拯正在急切地走动……王丞相和其他几个考官也在走动,像是寻找什么东西,这举动有些不正常。
展昭和白玉堂彼此对视了一眼,一跃下了酒楼的屋顶,稳稳当当落到了考场的墙头,透过缝隙往下张望。
就见包拯皱着眉头一脸的茫然,而王丞相也在一旁不停地用衣袖擦汗。
几个太学的老先生一间间屋子走过去,众人似乎很不解,但是又怕打扰其他的学生考试,都没有交谈或者出声。
白玉堂看展昭,“你说他们找什么呢?”
展昭摇头,他也不太明白。
正在两厢都很疑惑的当口,忽然听到“咔嚓”一声。
只见一个学生忽然打开门,走了出来。一个考官看见了,呵斥,“到铜锣响了交完卷才能出考场,赶紧回去!不然答卷作废!”
那考生听到了,却没动,直愣愣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盯着老头看着。
包拯走了过来,“你……”话没说完,忽然就看到那考生一把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来。
几个侍卫看到了赶紧上前阻拦,包拯也是惊了一跳,拉着年纪更大的王丞相往后退开。
“爹!”包延早就答完题了,也听到骚动所以看了一眼,见有人要拿剑杀他爹,那还了得?立马叫了起来要出来帮忙。
包拯立刻喊了一声,“都不准出来,将门锁上!”
众学生自然知道包拯这是为他们好,但眼见得那拿着剑的书生一脚踹开了两个衙役,显见功夫不弱,都替包拯捏把汗。还有几个学生惊慌地叫了起来,向外求援。
但包拯知道,这会儿,谁能都不会来救!他大呼自己疏忽,没想到有人会冒充学生进来行凶。
那书生踹开两个侍卫之后,举刀就向包拯冲了过来。包拯只能尽力护着身后年岁更大的王丞相。包延看得清楚,哪儿还管什么规矩不规矩,大不了不考了呗,就要从窗户爬出来救他爹。
正在着危急关头,只见眼前人影一晃……
一袭蓝衣挡在了包拯身前,一个白衣人则是落到了那书生身后。
包拯一喜,包延也是高兴地暗道一声——来得真是时候!
考场众考生们都松了口气。
包拯见惯了大场面,定定神,朗声对考生们说,“念书人,除了有学识还需有胆色、做学问要不受外界干扰。如今还剩下一炷香的时间,你们十年苦读,就在今朝,别为些不相干的事情分了心!”
众考生心领神会,都低头写起卷子来,再不看外面。
那个拿着剑的书生前后看了看,面对展昭和白玉堂的包夹之势,倒是也没有惧色。
展昭仔细打量他,不住皱眉——这书生长相有些怪异,一双眼睛黑眼圈厚重,皮肤则是惨白还在盗汗。再看他嘴唇干裂双眼无神,就如同个活死人一般。
白玉堂站在那人身后,看到的是书生背影——这书生的背上着三枚钢针,后脑勺还着一枚,似乎是受人控制。
想罢,白玉堂对展昭一使眼色,展昭心领神会一个侧身躲过了那书生迎面砍来的一剑,飞起一脚踢伤了他的手腕子。
软剑被展昭收走的同时,白玉堂闪到书生身后,连着拔走了他身后的几枚钢针。
钢针一离体,就见那书生身子一歪,腿一软,直接软倒在了地上,瞬间,恶臭扑鼻。
众书生想不分心都不行了,纷纷捏着鼻子往外看。
展昭和白玉堂也是一皱眉。
包拯走过来——只见那书生原本惨白的皮肤在瞬息间变成了青紫色,然后灰败产生皱痕,有些地方还溃烂开裂,裂口处,还有蛆虫蠕动。
白玉堂扔掉了手里的几枚钢针,就想去找个地方洗洗手。
王丞相走过来,问包拯,“哎呀老包,这是怎么了?妖孽作祟么?”
包拯摇了摇头,捻着胡须道,“可能是定尸针……相传湘西赶尸人中,有几个高手会使用这种针法。只要定住几大道,就能让尸体三定!”
“三定?”展昭好奇。
“一定,尸体不腐不烂;二定,尸体不硬不软;三定,尸体听凭使唤。”包拯说完,轻叹一声,“我还以为只是民间传说,现在看来是真的……只是这定尸针维持住的不过是表面现象,尸体要霉要烂事实上都改变不了,一旦针取下,那么原形毕露。依我看,这尸体起码死了一月有余,而且可能还是从热的地方过来的,不然哪儿来那么多蛆虫。”
展昭听得直起**皮,白玉堂见满地虫子也有些倒胃口,往旁边看,一看就感觉不对劲。
白玉堂的注意力被旁边考生们待的隔间吸引了。
就见他身旁,天字辰组三号房间空着,可能是那书生的房间。可诡异的是,天字辰组的二号房间也空着!
一个书生,怎么会有两个房间空了?换言之就是还有一个人出来了,是谁?
展昭也被白玉堂目光指引,看到了两间空屋子。
白玉堂已经开始四下寻找,展昭想起刚才包拯他们似乎是在找什么,就赶紧问,“大人,你们刚刚……”
“哦!”包拯也回过神来,伸手轻轻一指那天字辰组二号房间的门牌——只见上边写着“仇朗行”三个字。
展昭一愣,仇朗行的房间?他去哪儿了?
包拯面色沉重,拉着展昭到了远处监考官休息的隔间里,压低声音说,“刚刚,那仇朗行忽然不见了!”
“什么?”展昭意外。
白玉堂也进来了,正听到包拯说的,就问,“他怎么不见的?”
“我也不知道!”包拯边说,边问王丞相和其他几位老夫子。
众人都纷纷摇头,说是刚刚众人都没注意,一阵风过,再回头看,那仇朗行竟然就不在房间里了。他们开门进去看,里边什么人都没有,实在是邪门!
展昭和白玉堂同时想起,仇朗行在院中杏花树下突然消失的事情。
白玉堂好笑,“我之前觉得自己眼花认错人,看来不是。”
展昭更是无语了,“我跟他认识那么久,没想到他还会飞天遁地。”
两人一起到了仇朗行的房间仔细查看,可房间里墙壁、地面、屋顶并没有损毁迹象。最重要的是,展昭和白玉堂刚刚一直在屋顶上看着下边的情况,那仇朗行会飞也飞不走啊!
“咦?”
包拯被桌上的那份卷子吸引了,将仇朗行的答卷拿起来看。
就见偌大的卷子上,只写了一首小诗:
文试武试,一朝飞升。
恶笔兽龛,小命玩完。
一考终身,入土难安。
悲哉哀哉,可怨可叹。
十年梦醒,森罗归来。
良辰吉日,天下大乱。
包拯看完,凝神不语,王丞相则是抖着手摇头,“这……这书生怎么如此大逆不道?”
展昭也看到了,对白玉堂挑挑眉——文采咋样?
白玉堂失笑——文采倒是不怎么样,不过最后一句“良辰吉日,天下大乱”挺有意思。
展昭也觉得费解,良辰吉日说是洞房花烛或者喜结连理,哪怕拜个把子都可以,可是头一次听说还有良辰吉日天下大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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