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清醒,纸窗外橘黄色的斜阳指引着鸟兽归家,穆婉清被男人揽在怀里,不反抗也不气恼。
她与赵子钰都赤身裸体的裹在被子里,她看着他,只是一场迷情,男人这脸色好像又好了几分,虽是满脸的绿毛,但底色显而易见的不再那么苍白无力。
“你好像又好多了点。”
“是吗?”男人吻上女人的额头,“这都是你的功劳,谁让婉婉的药效惊人呢!”
“嘿嘿,赵子钰,你人虽然丑了,但嘴却甜了很多~”
“赵子钰,你能给我讲讲叶名琛的故事吗?” 穆婉清舒服地依偎在男人怀里,毛乎乎宽大而厚实的胸膛像是躺在巨大的毛绒玩具身上。
“从何说起呢?”
“那就从你们认识时说起吧!”有足量的早餐垫底,再加上今日的任务也早早就完成了,她现在只想躺在床上听故事,听到月明星稀,百鸟回巢,然后再睡上一觉,这样,一天就被她悄无声息的完美敷衍过去了。
“八岁那年,我随父王出使晋阳,为新任国君也就是叶名琛的舅舅司徒岚贺礼时与他相识,那时他与我年岁一般。宫宴上,他表演了一套他们叶家军的刀法,别看他小小年纪,那刀法连父王都忍不住开口称赞,所以在宫宴后,我便主动与他结识。”
“他是叶家刀,我是碧泉剑,一来二去的切磋习艺,我们就成了挚友手足。”
“那后来呢?”
“我隔叁差五就去晋阳与他骑马寻乐,渐渐的我们长大成人,我成了怀安世子,而他也继承了叶家军,成了赫赫有名的“晋阳智将”。”
“智将?”
“对,他武艺出众,但更出众的是他的头脑,年少时便随着叶将军出征西北蛮夷,以智谋胜过数场战役。”
“那,既然他这么聪明,怎么会……”穆婉清随着赵子钰的娓娓道来,她能想象到那人年少时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光彩夺目。
“叁年前我因一场重病被父王送到禹州疗养,痊愈时才得知消息,他父亲因以下犯上而被斩首,他母亲因病也撒手人寰,而他,”赵子钰沉吟片刻,随手撩拨女人面前的头发,“我再去晋阳监牢时,他被挑断了手筋脚筋,人也完全疯了。”命运多舛,穆婉清听到此时,只想到这四个字……
“那,他的疯病是那是就有了?”那男人的故事比莎翁笔下的《王子复仇记》更令人唏嘘不已,女人依靠在赵子钰怀里,望向纸窗外天色一点点变得漆黑。
“是,那时我找来谢老太医,用了快叁年的时间才将将死的他从地府里拉了回来。”
女人转身回看迎面的男人,两个人相持半晌,穆婉清开口道:“赵子钰,我该不该原谅他呢?”
从神坛跌落谷底,甚至是到地狱里走了一圈,那这人无论是之前多开朗明媚的性格,说到底,他现在的执着痴狂,穆婉清多少有了些理解。
“婉婉,”男人沉默片刻,“这一切都取决于你。”
话虽说的从容不迫,但被子中的双手紧张得有点汗湿,明知道他将他的故事讲完后,穆婉清可能会因叶名琛凄惨的过往而心软。
良久沉默,当赵子钰以为背对着自己的女人又酣然入梦时,“我才不会原谅他呢!”
“婉婉?”
“那家伙对我这么坏,我凭什么要为他的经历买单!”女人说着,气鼓鼓地转过身来,两个眼珠子因愤怒而锃明瓦亮,她将自己用被子裹成一团,丝毫不在乎还光溜溜,虽然赤裸但其实一身毛发蔽体的男人。
她坐起身来,“还有你,赵子钰,你这个家伙欺负我就算了,还对你的好朋友有意隐瞒我为什么屈从你的真相,以至于让他误会!”
赵子钰听着女人的话,顺势也坐起身来,这春暖花开的时节,男人后背却是丝丝寒意。
“婉婉,我……”穆婉清捂住男人的嘴。
“你们已经说过很多次对不起了,但就像他,要是他那个舅舅也说了声对不起,那他的仇就烟消云散了?他做不到的事儿,你也做不到,为何到我这儿,一句对不起就往事如烟了?”
“赵子钰,我救你是因为我从小的教育告诉我生命的弥足珍贵,而且在别院里的日子,我觉得你没那么坏,但仅此而已。”
男人神情落寞,“你是永远不会原谅我吗?”
“赵子钰,你和叶名琛真是,都只想做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总是挑最简单,最省心的方法向我道歉,求我的原谅,但我从你们的行动上看不出你们一丝一毫悔改的痕迹。”
“那你要我怎样?”身为皇室,从无过错,即便有错也是他人代错。因而他之前所有的道歉只是想要挽留女人,若是再来一次,赵子钰只是遗憾,若是早些发觉自己的心意,那些事儿他可以做的更隐晦些。
穆婉清听了这话,自以为鱼儿上钩了。但美中不足的一点是,论心机,论城府,她过于浅薄了,本来借势能提出许许多多过分的要求,但当世子爷愧意十足的抬头观望时,小女人嘴角勾起一抹俏皮的笑意。
“你!”刚还心生歉意,但这一秒,他觉得是自己跳入了一个莫名陷阱。
“干嘛!你说的,要求我的原谅!现在想不算数了吗?”
“算数是算数……”赵子钰唯唯诺诺,自己怕是真跳进了陷阱。
“那就好,那~”小女人说话的语气顿时百转千回,单单这几个字,俏皮中带有一丝妩媚,妩媚中有暗含一抹娇嗔,听到男人耳中,那是明知前方花团锦簇下可能是天罗地网,他也要不顾一切地飞蛾扑火。
穆婉清抱着暖和的被子挪动到赵子钰身边,微微展开一角请君入瓮, “我要你这十日都对我言听计从,不反驳,不质疑,也不准抵抗!而十日之后,不准旧事重提,不准纠缠,也不准无故发难!如果你能做到,那前面的事儿我们一笔勾销!”
男人不知她到底用意如何,但就瞧着她巧笑倩兮的模样,赵子钰心头一动,不由自主地允诺道:“好呀,我听婉婉的!”
得到了承诺,穆婉清算是了结了一桩心头事儿,用完了体力,也用过了心力,现在,终于那点热乎乎的早餐在一天里消化彻底,穆婉清揉着饥肠辘辘的小腹。
“我饿了!”
“我去叫人准备些吃的。”
“回来!”床上的女人披着被子看向正在穿衣的世子,“你看看现在都多晚了,世子爷!”
穆婉清当着男人的面换上衣裙, “我的意思是我们去膳房里自己随意做点吃的就好,不要麻烦别人啦,深更半夜,想必你院中的奴仆都睡得正香吧!不要扰人清梦!”说完,女人食指合着中指轻叩看着自己发呆的男人额头, “还不快点带路,世子爷!”
灯笼烛盏,夜空下,橘黄色的光影浅浅淡淡,长廊上的人影一个贴着一个,看似形影相随,但其实她提着灯盏,他有意并肩齐眉。两人静静悄悄,好一会儿才摸到被收拾的一尘不染的膳房中。
“蛋炒饭可以吗?”四处搜寻,除了锁在柜子里的火腿鲜肉,膳房里只剩下一些凉掉的米饭,随意搁置的青葱和几枚鸡蛋,于是乎,女人提议道。
“蛋炒饭?”怀安王府的膳房中虽是蔬菜鲜肉水果应有尽有,但碍于时代的局限性,菜肴做法并非如现代般五花八门。赵世子这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词,而穆婉清看他的表现,“一会儿你就知道什么是蛋炒饭了!”
不再过多解释,女人随即拿过四个鸡蛋放在赵世子面前,不客气地指挥道:“你帮我打鸡蛋!”
火烛通明,膳房里,女人自顾自地切起小葱,炉灶里烟火燃起,等手中的一切准备就绪时,她看到世子碗中她交代下的任务,虽明白这男人这种地位是五指不沾阳春水的,但只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家务,碗中鸡蛋花混着稀碎的蛋壳。
“世子爷,我想请问您,您日常吃的鸡蛋里有壳吗?”冷静,穆婉清心中劝自己冷静,她面含着春风般的笑意,柔和而又不失礼貌的问道。
“我……”很明显,女人这是笑里藏刀,但自知理亏的赵世子支支吾吾半天,搜刮尽脑海里的四书五经,经史子集也没找到看似合理的答案。
穆婉清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毛茸茸的男人局促尴尬的样子,“小笨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调笑到此为止,女人接过男人手中的碗,一双筷子一点点将蛋壳夹离其中,“虽然可能你以后也用不到这些常识,但我还是要说,是你手劲儿太大了,轻一点磕破蛋壳,我们只要里面的东西就好了!”
厨房里,两个人衣衫交错,女人在弯腰仔细地挑拣蛋壳,那股子温婉动人,温柔到让他魂牵梦萦的语调,男人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浸在温温热热的泉水里,连带着整个身体都舒服地有些脱力。
一碗鸡蛋液费了她九牛二虎之力才好容易搞定,等备材齐全,烧热的油锅里先是下青葱碎炒出葱香,随后盖上一大碗凉掉的米饭,等翻炒至粒粒松散,再盖上打好的鸡蛋液,浇裹住所有带有葱香的米粒,最后收尾时撒上一把白花花的盐晶,简简单单,一大盘热腾腾的炒饭出锅。
“当当当,穆氏蛋炒饭!”做饭是她喜欢的事儿,而有人可以品尝到自己的成果,穆婉清荣幸之至,愉悦欢欣。
一人一瓷勺,这是赵子钰第一次坐在自家的膳房里用膳,四周摆放着锅碗瓢盆,木栏上挂有串好的辣椒,大蒜,炉灶上的铁锅里还残存着刚出锅的余味儿热气。
小木凳上穆婉清炯炯有神地看着对面的人吃下一口炒饭,咀嚼数次,等男人优雅的吞咽下肚后,“喜欢吗?”她迫不及待的问道。
“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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