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盘炒饭,你一勺我一口,不一会儿就被他二人吃得干干净净,穆婉清端起吃尽的盘子向水池边走去。
“婉婉,我来吧!”某鸡蛋都不会打的绿毛世子主动请缨。
迎上小女人迟疑的目光,赵子钰不得不硬着头皮,申明道:“碗我还是会洗的,你要相信我!”为什么他有种叁岁小儿不被成人信任的既视感,男人叁两步走到水池边,看来只有行动才能加以证明自己的话了,丝瓜瓤浸水,刷洗净了盘子瓷勺,正当他得意洋洋地等着一旁的穆婉清为自己“平反”时,该在一旁待着的女人此时拿着块布子正擦拭着他们刚吃饭的小木桌。
王府门外,一辆大马车停在府门,去山上为世子求神拜佛的王爷王妃忙活了一天一夜马不停蹄地赶回府里。
“是谁在膳房里?”王爷王妃忙活了一天本要回院就寝,但拐在一角时发现,远处的膳房是灯火通明。
疲惫,忧心,本就心情不佳的两人若放到平时,这点小事儿他们理都不会理会,但现在,一想到钰儿随时可能先自己一步,那种悲怆,愤慨,这偷盗摆明是看着他们无力顾忌而乘人之危。
“去看看是谁!”老王爷面容平静,但身边的随从知道,这越是平静越是风雨欲来。
叁两个仆从往膳房快步冲去,为首的一脚踹开木门,“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怕死的半夜叁更来王府里偷盗!”
叁人拔出揣在腰间的大刀,正准备教训这不知死活的人物时,“世……世子爷!”刚还代表王爷要声张正义,谁曾想面前端端正正站着的是,正被陌生女子整理衣袍的已然成为怪物的世子!
“还不把刀放下!”那一脚踹门声,世子本人是神情自若,倒是吓得正在为他清理衣袍上污渍的穆婉清蜷缩在男人怀里是一动都不敢妄动。
随后赶来的王爷王妃看着地上下跪的叁人,“钰儿,你怎么在这儿?” 昨日他们上山求佛前,世子还病恹恹的躺在屋中,只一天一夜的工夫,他们的孩子虽是还是一身毛发,但尸臭消失,病入膏肓的模样也无影无踪。
“父王,母妃,”小世子刚吃饱喝足,颇有些神采得意,道:“这位是穆婉清,她用妙法挽回了孩儿一命!”
“穆婉清?”王妃颇有些耳熟,但又记不起到底是谁。
“见过王爷王妃,”穆婉清双膝跪地,深叩一礼,道:“我父乃前相罪臣穆尧,王妃在民女落难之际出手相助,大恩大德,民女感激不尽。”终是见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穆婉清代前身也是代自己聊表谢意,要不是他们的善念,自己刚到古代怕是生活会更加潦倒吧!
“婉……”赵世子刚想上前扶起女人时,穆婉清抬眼一个阻止。
只是这片刻的互动,被老王妃有心看在眼里,“穆姑娘,请起!”按住身旁老王爷的欲言。
一行人回到正厅,“你们都退下吧!” 等闲杂人等都退个干净。
两人虽未见过这未过门就解聘了的儿媳,但其实他们也都听说过,穆尧这独生女一无出众相貌,二无不俗文采,若非当今圣下当年有意为之,她绝不是他们的首选之人。而今日一见,她却觉得这姑娘虽是相貌平平,但说话举止落落大方,但较之准世子妃戈熹微,还是有天与地的差别,但一想到熹微在自己面前落荒而逃的景象……
“钰儿,你刚说穆姑娘有妙法将你救治,这妙法是?”老王妃代一旁的王爷先行问道。
赵世子踌躇半晌,那法子,他不想自己喜欢的女人被父王母妃看轻,但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除了谢老太医说的方法,哪里会真有什么神仙妙法!
“是常欢蛊。”一旁的穆婉清并不在意,她觉着过了十日自己就与这怀安王一家两清,也不会再有什么来往交集,因而直言不讳道。
两位上座的年长者其实心中还是期盼有什么灵丹妙药的,这答案,虽也是期盼已久,他们曾希冀有人能真的这样出现,即便那姑娘是市井百姓,他们也会让钰儿纳为妾室以之相报,但,王妃看着王爷,两人心中都有些为难。
此时,穆婉清从一旁的座椅上站起,又深鞠一躬,“民女救世子是为了报答王妃在穆家落难时肯出手相救之恩,且民女与世子爷也谈好了条件,故而王爷王妃不需再为民女加以考虑。”
老王妃虽是听得清楚,但还是有些犹豫道:“姑娘家的清白最为要紧,若是传开了,我怕……”
这问题,是他们最为看重的,但穆婉清,神色泰然自若,道:“民女其实已与一人定下终身,而他深明大义,也知王妃对我的救命之恩,这件事是在他清楚并同意下,民女才来的。”
一番说辞,穆婉清成功将王爷王妃的担忧消解,但一旁的赵子钰,黯然失落却又不可坦露于人。
老王妃看儿子的表现,猜出那日他口中的姑娘正是眼前这位,但这感情之事儿,她也有心无力,“这几日为钰儿的事儿,我们也跑得疲惫了,看这天色,穆姑娘要不先歇息歇息。”
客房里,黑漆漆一片,床榻上穆婉清笼着被子,伸出右手五指,“一件事儿算了了,”她自说自话,“谢救命恩人,救赵子钰,与叶名琛好聚好散,解身上的蛊毒,还有就是解开穆府的秘密。”说完,长吁了一口气,下一刻,昏昏沉沉,轻呼如梦。
耳力绝佳,许是赵世子未曾向女人念叨过的长处,一墙之隔,即便是她轻声细语,“穆府”!从知道她不是穆相的女儿后,他都快忘了,穆府的秘密,什么秘密,是穆府满门身亡的缘由,还是那个秘密!无论是哪个,赵世子都是心惊胆寒!
西院阁楼,长长的铁链一头拴在房柱上,另一头拴在一脚踝处。
“你终于来了。”披头散发,男人身上依旧是那日被押回来时穿着的衣服。
渐行渐近,直到自己离男人一尺之隔,赵子钰燃起一根蜡烛握在手里,“你还不放手吗?”
作为挚友,他看着他现在宛如叁年前天牢里的那副模样,一片真心,也暗含私心,“司徒岚现在就在都城,五月皇太后的寿宴前他会一直在这儿。”
微弱烛光下,窸窣作响着铁链拖拉声,凌乱的长发下一双暗淡无光的紫眸凝视着面前病情颇有好转的男人。
“赵子钰,你能放手吗?”
同一个问题,他对叶名琛是规劝,而叶名琛对他却是乞求,赵子钰手中的红烛微颤,燃的滚烫的蜡滴在手背上。
“我已经失去了双亲!名誉地位也一扫而空,”叶名琛从一处站起,铁链随行随响,“家仇被那人烙在脸上,我原以为这辈子自己都会蚕食着恨意而活,即便报了仇也会如此……”
紫眸望向窗外明月皎皎,“是她主动招惹我的,赵子钰,”狰狞的面因提起她染上一抹笑意,“她真是风骚如骨,只是在人群中与我有过一面之缘,打听到我的名字,那一夜,我去庄子暗查时竟看到她嚷着我的名字玩弄自己直到高潮!”
回忆有多无限美好,叶名琛此刻就有多痛心疾首,“是她开的头,也是她勾引的我,”男人的手抚上自己的面上的奴字,“我以为脸烙上这字就再也不会有人想与我作伴,”多年前,天牢里那个只一眼便落跑的青梅,她长相如何,在他脑海中已然模糊不清。他只记得,第二夜再探庄子,两人一夜激情后,她抚摸着他脸上的奴字,“当时一定很痛吧!”……
“赵子钰,她爱过我!”
若不是因自己一时的气恼而做出那荒唐的决定,别院里无数次自己都想与他解除那荒诞的协定……
“叶名琛,你真是可笑!”红烛淌下烛蜡已然包裹住整个手背,但男人像是没有感觉般,未曾显露出一丝痛意,“你到现在还把所有的不幸都推诿给她,因她主动与你相爱,所以你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爱意。在我拿出兵符与你共享时,你也任由着自己心中的恶念胡乱揣测,将一切罪名都加注到我和她的身上,但叶名琛,穆婉清自始至终都没有背叛你,是我要挟她,是我强迫了她,而她,从未主动勾引过我!”
这事实曾被女人坦白,但当时他只想着自欺欺人,好像只要认定是她主动勾引,他就能心安理得地将她圈占束缚,但此刻,赵子钰澄清了所有一切,于礼于情,他们最后的羁绊都化为了乌有。
“为什么?”浅紫的眼眸里暗潮涌动,脚踝上因铁链束缚勒出道道血流,只差寸拳之距,叶名琛冲着男人咆哮道:“你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我放手,你也得不到她!” 男人的声如猛虎长啸,紫色的眸似地狱鬼眼,恨不得拉着他这位挚友一起下阿鼻地狱,恨不得他们一起不得轮回。
赵子钰,他端着要将手炙烂的红烛,无惧无恐,面无神色,“这是她的心愿,”男人微起唇舌,“与叶名琛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
这话,是她的话!“好聚好散!”带着脚链的男人痴痴地重复着,边说,边向窗边走去,“好聚好散!”
天边的月还是那盏明月,在庄子里是,别院中亦然,与她相识的那夜,他落荒而逃, “好聚好散!”,一开始,荒唐的相聚,所以到如今,注定也会是因他荒唐的行为而分别,短短数月,若是他能料到自己会爱上这样的女人,而且会爱到痛心刻骨的地步,那他也希冀从未发生过这所有的一切。
“赵子钰……”天边月色渐深渐浓,此刻,他的心境是前所未有的平和安宁,“无我,她会快乐!”
筋脉逆行,浅紫的瞳孔渐深渐沉,倒行逆施,赵子钰眼见着男人的面骨隔着层薄薄的脸肉错骨移位,这功法他见过一回,那时叶名琛耗尽叁成功法保留了记忆和皮相上的奴字,而这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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