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直照在决云脸上,他伸手抹了把额头细汗,不由得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
李泓牵住缰绳,只淡淡道:“靶子离得近,能射中也不足为奇,你拉弓未满,又不按着队伍顺序,现在下马,绕这里跑三圈再去吃饭。”
周围兵士忍不住哄笑,决云不服气的跳下马,道:“凭什么?!”
“行军打仗,自然要听指挥。”李泓冷冷道:“你若再讲一句,就不要吃了。”
决云咬着下唇,不服气的将弓摔在地上,迎着太阳向草场中跑去,远处马声嘶鸣,唐唯高扬着手中缰绳,加速挡在决云面前。
唐唯对什么都是一时兴起,他在京城就不自由,身边也没有同龄好友,这时好不容易有了决云,却整天被夏承希赶着学文习武,此刻夏承希有事不在,唐唯自然不想呆在校场受罪。
决云看到唐唯,也高兴的停下来,唐唯骑马跑到李泓身边,微笑道:“李泓,我带决云去玩了!”
李泓严厉的望着决云,却不敢对唐唯说什么,唐唯拉着决云,继续道:“你不就是怕夏承希?他听我的,不会责骂你!”
决云立刻跳上宴月马背,李泓皱着眉头刚想开口,两个少年已嘻嘻哈哈着骑马奔驰而去,草场坦荡如砥,绵延千里如同一片碧海,慢慢与远处蓝天相接,决云夹着马背,探身摘下一朵白菊,抱怨道:“李教头真不讲理,我比他们练得好,却偏偏要罚我!”
“他能把咱们怎么样?他们都听夏承希,可夏承希都听我的!”唐唯跳下马,伸手拍拍宴月鬃毛,“这些教官都凶巴巴的,还有那个教书先生。”
决云也跳下马,跟着抱怨道:“那个王夫子自己念错,我给他指出来,却让我抄了三遍《师说》,我跟裴叔叔说了,他居然说我不听夫子的话!”
“王夫子小肚鸡肠,下次咱们整他!”唐唯扭头道:“裴七是你的下人,有什么好怕的,反正夏承希不在,我有钱,咱们去城里转转吧。”
比起严肃苛刻的校场,决云当然更喜欢繁华的锦州城,他转转眼珠,点头道:“走,咱们去城里吃饭!”
锦州是边城重镇,这里混居着许多异族人,街上人来人往,与京城的风土人情相去甚远。决云的伤处完全康复,个子也比原来高了些,唐唯不仅衣着精致,生的又十分贵气,两个俊秀的小公子牵着宝马走在街上,引来不少路人侧目。
唐唯很高兴的仰着头,勒马停在一处酒楼面前,小二殷勤地拉过缰绳,笑道:“两位小少爷吃点什么?”
“炙小羊排,要最嫩的,千万别过了火候。”唐唯熟门熟路的点着菜,将一锭银子拍在桌上,“敢喝酒吗?”
决云当然挺着胸脯点头,唐唯高兴道:“还要一坛烧刀子!其他随便上!”
酒楼小二笑着收了银子,喜滋滋跑向厨房,决云却突然站起来,他拍拍唐唯,道:“夏将军!”
唐唯完全失去了之前说“夏承希都听我的”时那份霸气,他飞快站起来钻到堂柱身后,怯怯探头望去,只看到夏承希骑着白马,目不斜视的跟着一队车驾路过长街,车队中似乎都不是汉人,看他们衣着打扮,应该是自辽国而来。
唐唯舒了口气,看着决云朝他笑,气道:“他又没看到,你吓唬我!”
决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拍着桌子道:“你胆子可真小啊!”
唐唯却没有冲过来打他,反而站在廊柱后面,面无表情道:“裴七。”
这时,酒坛被摆上桌,决云低头专心挖着泥封,微笑道:“你骗我也没用,我又不怕他。”
“让你学文习武,你倒先学着喝酒了?”
决云愣愣着回头,手里酒坛还抱在怀里,他望着裴极卿似笑非笑的面孔,故作可怜道:“裴叔叔,我们出来吃饭,校场的饭太难吃。”
“您这是吃饭?”裴极卿笑着坐下来,倒了点酒在盏中,闻闻道:“这酒不错,放了有些年头吧,香味够了,就是不知道尝起来如何。”
“尝起来也香!”小二凑过来,将羊肉锅放在桌上,继续道:“我们这嫩羊肉才是一绝,您尝尝?”
裴极卿给决云倒了杯酒,冷笑道:“小少爷,您尝尝?反正您又不怕我。”
看着决云鼓着小脸,唐唯也跟着坐过来,不满道:“我们训练完了,是午休才出来的!”
裴极卿拧着眉头道:“书不好好念,出来玩倒借口挺多,我问你们,谁给夫子的门口放了铜盆?”
决云和唐唯对视着憋笑,可谁都没有说话,裴极卿继续道:“小聪明使得一套一套,人家卫夫子起夜,一推门就踢到铜盆,没把半条命给吓出来,不就罚你们抄了两遍书,就这么整人家?还有李教头,他带了这么多年兵,难道还没你有本事……”
决云望着裴极卿苦口婆心的絮叨,猛地夹了一筷子羊肉给他,接着低声道:“裴叔叔,你就像个老妈子。”
裴极卿气的咋舌,瞪眼道:“我就像个老妈子跟在屁股后面,你们还这样不省心,那我……”
裴极卿话音未落,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从门口冲进来,一下子撞到他的身上。裴极卿本就极瘦,冷不丁被这样一撞,直接摔倒在地,那少年迅速窜到桌前,身手就端桌上的锅。
羊肉锅刚刚离开炭火,还留着十足的热气,少年被锅烫了一下,双手登时一片赤红,他疼的皱皱眉头,却依旧抱着不放,决云撑着桌角翻过桌子,将他拦在门前。
少年来回移动,却依旧出不了门,他实在支撑不住,手中的锅掉在地上,小羊排也洒了一地,那少年迅速蹲下,也不顾地上的尘土,直接用手将羊排拾起,再用衣服兜起来。
“小杂种,你又来了?!”酒楼小二踢了少年一脚,少年向前扑去,怀里羊排都洒出来,头也撞在门槛上,鲜血和着泥土从伤处涌出。少年踉跄着爬起来,酒楼里突然钻出好几个小厮,将人团团围住,其中一个拿着木棒,眼看着就朝少年背上砸去。
决云也被人叫过“小杂种”,他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跟在后面大声叫:“你们别打了!”
酒楼小厮停手,裴极卿也扶着决云站起来,皱眉道:“怎么回事?”
“漠北来的小强盗!”酒楼小二剜了被人围着的少年一眼,厉声道:“来我们酒楼偷东西,偷不到就明抢,这下终于撞我手里了!”
那少年转过头,却是一副极明显的异族长相,撕烂的衣领里还隐隐透出一枚狼牙,他朝着小二唾了一口,反而瞪着决云道:“爷爷正要教训他,你装什么好人。”
“你!”决云瞪了他一眼,裴极卿看着这少年年纪不大,倒是又不怕烫又不怕疼,于是皱眉将决云揽在身后,道:“你想吃什么,过来说一声便是,何必动手呢?”
“爷又不是乞丐!”那少年笑着走近,居然抬手拍了一下裴极卿,像个小流氓一般笑道:“刚才没注意,小相公,你这腰可真细啊!”
裴极卿:“……”
少年说完这句话,猛地踢了脚地上的锅,“咣当”一声巨响,酒楼小厮被吓了一跳,他便迅速跑出酒楼,绕着人群消失在街角。
这一顿饭没吃完,裴极卿已带着决云和唐唯出了酒楼,裴极卿却没赶他们回去,反而带着两个人转了一圈,三人默默进了将军府,裴极卿扭头道:“都别不服气了,不是不叫你们出去,是你们出去时招呼一声,万一出点什么事,对谁都不好。”
决云看看唐唯,道:“我们两个都会武功,能出什么事啊?”
“你们那些武功。”裴极卿道,“算了,就算你们武功好,可这地方出城就是塞外,又有辽人又有突厥人,你们再遇到马贼,可就不是绑票那么简单了。”
看到决云不说话,裴极卿又上前揉揉他的头,失笑道:“行了,我又心软了,这次逛也带你们逛了,回去抄书吧,明天再去给李教头道个歉。”
这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将军府外围着许多路人,在府前的台阶上,居然倒着一个鲜血淋漓的身影,门前小厮立刻动手,想把这人挪开,路人却在旁指指点点,似乎这死人和将军府有什么关系。
门口小厮看到唐唯,立刻跪下道:“小侯爷!这人走着走着就躺在门口,可不管我们的事儿!”
唐唯没见过这么重的伤势,有些害怕的躲在一边,裴极卿推开路人,看到的却是今日那个小孩,他皱眉过去,却被决云拦在身后,决云伸手探了下他的鼻息,起身道:“他没有死。”
裴极卿望着路人连忙摆手道:“这小乞丐想必被人打了,也是碰巧倒在将军府门口,我们将军府会给他医治,大家别看了!”
夏承希不在府里,唐唯也没有主意,他望着裴极卿道:“现在可怎么办?”
“抬都抬进来了,能怎么办?”裴极卿见唐唯不知所措,于是接道:“不知道他被什么人打了,去请个大夫,治好算了。”
唐唯也跟着点头,小厮便将人抬了下去,决云望着那个鲜血淋漓的小孩,却感觉浑身都不自在,他望着裴极卿问道:“你叫别人给他治伤,不要自己去换药。”
裴极卿又不是大夫,自然不会去换药,但他还是转头望着决云,好奇道:“怎么了?他今天可是伤到你了?”
“我觉得,他会武功。”决云望着裴极卿身上的黑手印,皱眉低声道:“怕他欺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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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来22
锦州万佛寺,乃北方第一礼佛圣地,尤以庞大的藏书阁著称,漠北异族崇信佛教者,都会来这里礼佛参拜。
一队车马正停在万佛寺门前,辽国小王爷耶律穹被人扶着走下马车,他披发左衽,身着华丽,不停玩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
雕着缠枝莲的漆黑木箱被人从车上小心抬下,耶律穹斜眼望着夏承希,十分不客气道:“叫你的人动作轻些。”
“夏将军,金观音像乃西域石窟废墟中挖出的金像。”夏承希还未开口,辽国使者萧义先立刻迎了上来,他看着比耶律穹礼貌许多,“金像非人工新制,希望将军派人严加看管,千万不可有所错漏。”
“那是自然,不过……”夏承希皱眉道:“观音像如斯珍贵,应该放入库房看守,放在万佛寺藏书阁中,似乎有所不妥。”
耶律穹哂笑道:“中原人自私自利,果然不懂礼佛。”
“这里有佛经万卷,比库房更适合供奉观音像,而且藏书阁只有一个门和气窗――”萧义先笑道:“将军只需要将大门守住,观音像便可万无一失,我们是在为将军着想。”
“多谢使者。”夏承希点头,跟随着辽国车马进入藏书阁,几人将观音像抬起来,稳妥放于藏书阁之中。
萧义先上前打开箱盖,夏承希望了一眼,这观音像正正摆在木箱之中――它身长约二十寸,通体金光熠熠,只有手上玉净瓶乃翡翠制成,只是不知是年代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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