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猛然回头,正看到萧挽笙一张黑脸,他面无表情的坐在对面,将筷子拍在桌上。
裴极卿想重新拾起筷子,却被萧挽笙攥在手里,他将一锭银子拍在桌上,他拉着裴极卿走到僻静处,厉声道:“你和决云的事情,是玩真的?”
“不是你想的计策?”裴极卿反问:“要决云假装沉溺声色,才会堵了那些人的嘴,让他们不缠着决云。”
“老子不是说这件事。”萧挽笙冷冷瞪着他,“你原先说不喜欢男人的,是不是?”
裴极卿呆了一下,“侯爷放心,我今夜便去岭南怀王府,不会再缠着殿下。”
“是你缠着他?”萧挽笙瞪着眼睛,手里紧紧攥着刚刚的筷子,“不是,我以为他那天喝多了酒,所以看上你了,怎么变成……”
“殿下不过是一时贪玩,又没喝过那种药。”裴极卿连忙解释,“原不怪殿下,都是我一时迷了心智,才……”
“罢了,他提什么要求,你怎可能不满足?”萧挽笙猝然笑笑,把筷子扔在地上,“说别的事吧,你刚说去岭南,是怎么回事?”
裴极卿知道决云回不来,倒不如跟萧挽笙说了,也能稍稍不那么自责,他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通,萧挽笙惊讶道:“怀王竟然这样?我还以为你说了他儿子,他会立刻提着刀上摄政王府,这老头子倒比他那个傻逼儿子聪明。”
“不是他聪明,怀王身边有能人。”裴极卿低声道:“我虽不知道这人是谁,也不知他帮着怀王是为什么,而且据他们所说,这些人还弄了个假皇子……总之事情比我们想的复杂,我必须去一趟。不过决云那边,还需要侯爷瞒着,这样,你说我去塞外走货……
“本侯可替你瞒了不少事。”萧挽笙沉默许久,他抿着双唇叹了口气,从衣袋里掏出锭金子,“算了,赏你锭金子,自己小心吧。”
“我这些年,可骗了侯爷不少钱。”裴极卿粲然微笑,难得的没有接下萧挽笙的钱,他转身弯腰拱手,“怀王必反,决云也一定要带着兵马来岭南,虽然后事我看必胜,不过京城诸事,还要侯爷费心了。”
两个时辰还未到,怀王府后门已准时出来辆马车,那蒙面人将面纱换成副精致面具,也跟着裴极卿一同上了马车。
裴极卿不敢看那人面孔,只低头望着他的鞋面,蒙面人衣着看似朴素,却用的是苏杭进贡的衣料,这种衣料虽然别处也能买到,但上面花纹却绝不是民间所能寻到的。
“你看什么?”那人冷冷回头,面具下只露出一双眼睛,他眼眸低垂,极为不屑的望着裴极卿。
“你明明是昔日大学士的儿子,却甘心以色侍人,在萧挽笙身下捡回条性命,而今又来卖主求荣,实在为人不齿。”那人低头拍拍自己衣角,似乎被裴极卿看一眼都能弄脏,“倒是真的官娼。”
裴极卿突然露出个极不要脸的笑容,“多谢夸奖。”
☆、第65章 |
蒙面人果然没有食言,他带着裴极卿连夜向岭南进发,一路都没停下,而且走的都是僻静小路,若不是刻意做下标记,根本不可能被人找到,看来他是真的有意要避开决云。
裴极卿虽然嘴上潇洒,但他此刻将决云一个人放在京城,心里多少有些担心,再加上半月颠簸,感觉身体更加羸弱,愈发吃不消,只希望到怀王府好好休息。
看到怀王府,裴极卿才明白,自己能说服怀王谋反是件多不容易的事。怀王在京城就妻妾众多,岭南怀王府里居然还住着数十位美人,裴极卿颇为羡慕的望着怀王府景致,觉得在这地方当个土王爷也不错,何必硬是要挣着做皇帝。
但此时此刻,怀王想必已动身回岭南,准备着动手罢。
进入怀王府,那蒙面人便不知去向,几个小厮带裴极卿去了他的住处,裴极卿在屋里坐了片刻,身上已粘了一层细汗,南疆气候炎热,又地形崎岖,的确不是个适宜耕作的地方,朝廷要养着这里的兵马,不仅要费不少银钱,还要防着他们作乱,所幸怀王还算胸无大志,一直熬到傅从谨出头,才表现出些想要谋逆的意思。
历朝历代,裁撤藩王封地都是常事,而且藩王作乱,也一般都是草草收尾,唯有傅从谨一人成功,由此可见,他从很久以前就开始谋划,也从很久之前就存了这份心。
傅从谨年轻时便为人小心,给人欺负了都不言不语,大概也是觉得同病相怜,才提携了一把自己这个仆役,看来三岁看老实在是没道理,人总是会变的,或者说,傅从谨从一开始就是装的。
裴极卿端着茶水乱想时,外面有了声音,一个十一二岁的锦衣公子提着东西站在院中,他身后跟着许多仆役,吵吵嚷嚷着让他停下来。
“这东西是我父王的,你们劝什么?”小公子一脚踢开跪在他面前的小厮,“我卖我父王的东西,你们急什么?不是太监也这么急,是不是要我阉了你们!”
那人瞬间脸色惨白,似乎这小公子真能做得出来,他一脸横竖都是死的望着小公子,“二公子,这是宫里赏下来的,您怎么能随便卖呢……”
裴极卿这才发现,那人年岁颇大,大概不是个小厮,反倒看着像位先生。
“我可不是要卖,等挣了钱再赎回来!你滚!”小公子又狠狠踢他,“要你管这么多事!”
这孩子大概是怀王那个二公子傅允政,他比傅允致长得好看许多,但也没有决云那么轮廓英挺,倒是有些傅从谨年幼时的样子。可傅从谨绝不会这样嚣张,即使是宫里一齐来的赏赐,他也会等着别人先挑完,才毕恭毕敬的选个最差的,然后请回家去供起来,宫里人都知道五王爷最好说话,只要他拿回家的东西,绝不会沾染一点儿尘土。
而且傅从谨绝不会这样粗暴的对待仆役,倒是他年少时,曾因为一些琐事被其他兄弟寻衅,他们假传圣旨,要傅从谨进宫面圣,傅从谨急急忙忙漏夜进宫,却发现他的父皇早已歇息,傅从谨不知何意,只好在殿外等到天明。
第二日,那时的皇帝还怪罪傅从谨连圣旨都不能分辨,甚至对他一夜守在宫门口的行为有了别的疑心,所幸傅从龄劝阻一番,这事才没有闹大。
一晃多年过去,世殊时异,自己死了一次,这些皇子们的子侄也长大,并且开始像他们的父辈般欺负人了。
那人衣服都被踢破,削瘦的肩头透出曾沾着泥土的血花,裴极卿有些看不下去,他走上前恭敬行礼,“二公子,不知道您有什么事?这人也是好心,他受伤不算,您可别动了气。”
“你是谁?”傅允政抬起头,望向裴极卿一张和善可人的面孔,裴极卿已经二十八岁,眉目间却依旧像个少年,尤其皮肤白皙柔软,他的桃花眼略略下垂,笑起来微微弯曲,看着很是亲人。
裴极卿恭敬道:“在下是怀王府的幕僚。”
“我可没见过你,近日来的?”傅允政收起了刚刚的火气,一步将那人踢开,“我要拿这物件去赌石,他偏偏拦着,我父王可是要当皇帝了,宫里的东西算什么?”
饶是怀王嚣张跋扈,裴极卿也没想到他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真是不得不佩服他们家的勇气,若是怀王与傅从谨互换,只怕绝不会甘心做这么久的摄政王。
既然如此,裴极卿也不好再劝,反正人家都要做皇帝了,他还管这些闲事干嘛,于是他行了个礼,准备继续回去,不料傅允政却一把拉住他的手,蛮横道:“你随我去!”
若只是看到傅允政动手打人,裴极卿还觉得他比傅允致好些,现在看来不过半斤八两。傅允政熟门熟路的进了一家赌场,这里鱼龙混杂,更聚了许多南疆的人,用着裴极卿听不懂的方言叫卖石头,裴极卿听了许久,才发现他的意思是,这些石头里有翡翠。
傅允政像个大人般大摇大摆的进了雅间,雅间里已坐了一桌人,四五个大汉手里搂着些描眉画眼的年轻男女,身后还跟着膀大腰圆的侍卫,傅允政拉着裴极卿坐在自己身边喝酒,四下目光一齐投来,倒是十分刺眼。
裴极卿向桌上望去,发现酒桌正中央放着块巨大的石头,一个大汉起身拱手,“小王爷,这可是最近最好的料子,看这皮色就有年头,天上有地下无,我割爱给您,就当跟您做兄弟了。”
傅允政瞬间一脸毕恭毕敬,喝过酒的脸红扑扑,他将自己手里的布包扔在桌上,“我拿来的可是宫里赏的镶金翡翠摆件,最少也有三千两,不知道能不能抵你们那个?”
“我们这可是南洋的货,比宫里的不知好多少倍。”那大汉一脸煞有介事,“宫里的东西,也不过是些次品,全靠着镶金雕刻才能入眼,可南洋的原石就不一样了,尤其是这么大的,这简直不是赌石,就是白送。”
裴极卿有些瞠目结舌,他从未听说过什么南洋翡翠,更不用说眼前这玩意儿,明显是将开过没料的石头又粘在一起,虽然它上面大概被火烧过或者做旧,可粘合部位实在太过明显,不知道傅允政买这么贵重的东西,为什么不多带人来看看。
不过照着情形,傅允政倒是和他们很熟,想必是这些人总拿好东西给他,最后再骗个大物件。
裴极卿开始犹豫,要不要将这件事说出来,如果此时不说,傅允政大概回去又要发脾气,他身边只跟着自己,想必也会连累,如果说出来,搞不好能让怀王少些戒心,毕竟他儿子现在浪费的钱,都是他马上起兵的老本。
“小王爷。”裴极卿也顺着其他人的称呼,“这东西还是不换为好,不是真东西。”
这话一出,四下大汉立刻拍案起身,几乎要对裴极卿动手,裴极卿指着那石头道:“这里明明就粘过,恐怕是你们拿开过的废石来骗我们小王爷,小王爷今日喝了酒,难免有些眼晕,倒被你们趁人之危。”
他觉得自己已拼命的夸了傅允政,傅允政立刻起身,二话不说拔出佩剑砍去,果然,那石头从中间裂开,里面只有一点点少的可怜的绿色。
傅允政顿时怒火冲天,拍手叫来一堆小厮家人,将那赌场团团围住,连夜送那几个大汉进了官府,要将他们的手剁掉。
傅允政一路回到王府,气愤着将那摆件摔在一旁,一个妇人连忙上前为他顺气,“政儿,何须为了那些人生气……”
“你就是我爹的小老婆,凭什么叫我名字?”傅允政毫不留情的推了她一把,嫌弃的拍拍自己肩膀,“她们都叫我小王爷,就你最老,倒不懂人话?”
那妇人狠狠憋了口气,裴极卿看她的穿着打扮,想必是怀王府上的众多美人之一,这妇人穿的倒也华丽,想必在家中有些地位。傅允致死了之后,傅允政便是毫无疑问的世子,她们自然也需要讨好。
看傅允政毫不领情,妇人狠狠掐了下腕子,气愤着看向裴极卿,怒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就跟着小王爷去那种地方,我看八成是你的主意。”
裴极卿有些惊讶,但也只好拱手道:“在下是怀王幕僚,今日刚刚从京城过来。”
那妇人愣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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