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瓦利埃先生此时也将椅子朝后一推,站了起来,他的脸色铁青,胡子和头发都触电似的炸了起来,一根根竖立着,“我也需要回房间休息一会,诸位请便。”
目送着三位主人离开了餐厅,留下的客人们都显得有些拘谨,他们刚刚目睹了一桩可怕的家庭丑闻,但碍于礼仪,又必须克制住自己谈论的欲望,毕竟在别人的屋檐下讨论人家的女儿实在是说不过去,但他们脸上的表情泄露了内心的兴奋,他们迫不及待要回房间去和自己的家人谈谈这件事情了。
在这样的气氛当中,午餐很快就结束了,众人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去,而吕西安则拉着德·拉罗舍尔伯爵走进了一楼的藏书室里,这间房子的四面都是和天花板同高的书柜,靠门的地方放着一张书桌,而在藏书室的深处,面对着壁炉,放着一张深绿色的长沙发,高高的靠背对着大门,像是在屋里竖起了一道屏风一般。
他们一起坐在了那张长沙发上,吕西安喘了一口气,“我看到他了,就在昨天晚上——不对,应当是今天早上。”
“看到谁?”
“克莱门特·梅朗雄,”吕西安小声说道,“早上我回来的时候,和他在楼梯上恰好碰到……当时他就拿着箱子,我还感到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偷偷溜走,现在想想一切都说得通了。”
“那一定很尴尬吧。”
“尴尬至极。”吕西安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发现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您说我要不要去告诉杜·瓦利埃这件事情呢?”
“我的建议是不要,”伯爵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即便是最亲密的朋友也要退避三舍……况且即便您不说,这件事情也已经非常清楚了。”他微微停顿了一下,“如果您要说的话,您还得告诉他们您昨晚溜了出去,这应当不是您想要的吧?”
“她真是糊涂,”吕西安叹了一口气,“这姑娘把自己毁了……就为了——就为了梅朗雄这样的家伙?他纯粹是为了她的嫁妆才诱拐她的。”
“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伯爵说道,“他之前对安妮·杜·瓦利埃献殷勤,但是她对他毫无兴趣,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目标换成了那位妹妹。”
“真是个可怜的傻姑娘。”
“她才十几岁,许多比她更有经验的人都被爱情冲昏了脑子,走上了自我毁灭的道路。”伯爵有些感慨,“这就像是一杯带着毒药的美酒,即便知道喝了就会死,也让人按捺不住喝下去的冲动。”
吕西安感到伯爵的话似乎意有所指,他刚想要试探一下,突然图书室的门被人粗暴地推开了。
杜·瓦利埃先生像一头发疯的牛似的闯了进来,他一只手握着两张信纸,另一只手则紧紧捏着一个纸团,那是一个拆开的信封,被他捏的彻底变了形。
德·拉罗舍尔伯爵拉着吕西安的肩膀,两个人一起侧躺在了沙发上,伯爵用手捂住了吕西安的嘴巴,示意他噤声。
“送信的人呢?”他的语气十分粗暴。
“就在门外。”似乎是一个仆人回答了他的问题,“那人说梅朗雄先生上午在奥尔良火车站给了他这封信,让他在午饭之后给您送过来。”
“火车站……火车站,好啊,这时候他们可能已经在一百公里外了!”一声拳头锤击桌子的声音在图书室里回荡,“您去……去把夫人叫来!告诉她我要和她谈一谈。”
仆人的脚步声远去了,吕西安看着伯爵,用眼神瞟了瞟房门的方向。
伯爵摇了摇头,他似乎并不觉得这时候当着杜·瓦利埃先生的面离开是个好主意。
过了几分钟,门外传来女人的脚步声,混杂着裙裾和地面摩擦的声音,杜·瓦利埃夫人进来了。
吕西安小心翼翼地从扶手的上方看向书桌,他看到杜·瓦利埃夫人拉了一把扶手椅,坐在了丈夫的对面,“怎么样?”她有些惊恐地看着丈夫,其情状仿佛受审者面对宣读判决的法官。
“怎么样?”杜·瓦利埃先生冷笑了一声,将手里的信纸朝着杜·瓦利埃夫人的脸上扔了过去,“您自己看吧!”
杜·瓦利埃夫人脸色煞白,她浑身颤抖,或许是因为紧张,也许是因为愤慨,但她并没有发作,而是从自己的腿上捡起了那两张信纸,战战兢兢地阅读了起来。
她的目光一行行地下移,而她的身体抖动的也越来越厉害,“上帝呀,他……他要娶阿德莱德?”她完全吓呆了,“可她还是个小姑娘啊!”
“法定的最低结婚年龄是十五岁,阿德莱德今年春天刚刚过了生日。”杜·瓦利埃先生沮丧地用手捂住脸,“这个坏蛋,这个流氓!他把什么都考虑到了。”
杜·瓦利埃夫人用力将信纸撕成两半,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不行!不行!他绝不能娶她!我不同意!我绝对不同意!”
杜·瓦利埃先生再次用力地锤了一下桌子,他的用力极大,那些书柜上的书都震动起来。
“您不同意?”他站起身来,指着妻子的鼻子怒吼道,“要我说,这都是您的错!”
杜·瓦利埃夫人呆住了,“我的错?”
“对,就是您的错!”杜·瓦利埃先生狂怒地吼道,“难道不是您把他引来的吗?难道我愿意认识什么梅朗雄先生吗?您和他的那些事情,难道您以为我不知道吗?您在公开场合对他搔首弄姿,在我的公馆里和他搅合在一起,这些事情您以为我都蒙在鼓里吗?您因为他发了疯,拿自己的钱去养这个小白脸,如今可倒好,连女儿也要赔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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