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看了几行字,却一个字都没看进脑子里。
“你写好了?”
她首先提起话题。
“还没,翻译翻译就凑够字数了。”云姜摇头。
伸手去摸出另一张白纸,她侧过脸问:“快到你去绣房的时间了,你是要走了吗?”
看过来的眼睛里有明显的不舍, 好像是不希望她就这么快离开。
本来想说是的, 陆沅说出口的时候就变成差不多。
如果换了一个人回答,是的和差不多是意思高度重合的回答, 都代表着不留下。
但放在陆沅身上, 那她的回答就是给对方留了余地。
或许会留下, 主要看对方怎么接话。
然而云姜问了一个她意料之外的问题:“我可以去你绣房里继续写吗?”
陆沅鼻子里哼出一个单音节:“嗯?”
像是怕被拒绝,云姜凑过去,说:“我不会发出声音打扰到你的,就安安静静地写。”
陆沅鲜少跟她靠那么近,差点想后退,但抑制住了后退的冲动。
柔韧腰身却是微微直起来,有点紧绷。
“我不是怕你打扰我,而是我那里很无聊的,你确定呆得住?”
“你不相信我?”云姜问。
“不是不相信你,是你说过这种事情很无聊的。”陆沅说。
“小孩子的话哪能当真,”云姜洒脱摆手:“就当我以前山猪吃不了细糠,浮躁人看不懂文化传承。”
陆沅被逗笑了:“你现在也没长多大啊。”
云姜没有纠结于年龄这个话题,只问:“现在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改正吗?”
陆沅一怔。
“之前浪费太多时间,让我失去了太多了解你的机会。”云姜的嗓音天生微沙,不是很清亮的类型。
但语气里的认真无法忽略:“再给个机会吧,姐姐。”
陆沅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
穿过竹林小径,走近窗户对着林景开的屋子里。
陆沅推开门,第一个走进去:“里面桌子椅子都有,就是有点闷。”
“不闷,我觉得挺新鲜的。”后面跟着云姜的声音。
抬脚一迈,就迈进了几乎只有陆沅一个人待着的空间。
“没看过的就觉得新鲜,等待一会就知道闷了。”陆沅声音里含着笑意。
陆沅的工作间不小,一整栋小楼都是她用来专门干这个的。
因为腿脚不便的缘故,在二楼放着作品,在一楼放着需要的绣线绣绷和稿纸。
云姜将小楼全貌收入眼底:“我记得你从小就很喜欢这些,一坐下来就能待一整天。”
家里到处都挂了不少裱起来的作品,就不多此一举提出要上楼看作品。
虽然作品作者近距离给她讲解构思与历程这件事是很香,但是这样就浪费陆沅时间了。
与最初过来的目的相违背,也显得云姜只会张嘴就问的大脑空空,不够用心。
把东西放好,云姜在桌前坐下。
郑清萍大师的苏绣一绝,而陆沅是她的徒弟。
从小拜师学艺,学了将近二十年的苏绣,从几岁开始就喜欢这一项技艺。
多年来苦心钻研练习,苏绣修好一幅作品十分耗费耗时间,因此陆沅所出的大幅作品不算多,但每一幅都是精品。
曾经有一幅名为《小轩窗淡淡影》的苏绣作品上过综艺,对外展览过。
只是她本人不爱露面,让老师代为介绍。
内容是竹影透过窗棂映进屋内的梳妆台上,留下淡淡的影子,安宁怡然之感扑面而来。
构图看似简单,实际工艺复杂,那色彩呈现的效果叫人拍案叫绝。
逼真得像是性能极佳的相机拍摄下来的,可见完成这一幅作品需要耗费多少心力。
现在那一幅作品就挂在家中大堂,被开价七位数也不愿意卖。
她喜欢的事情,往高了说就是艺术,往低了说就是闷在屋子里的重复又重复的事情。
有天赋的人不一定愿意花时间去学,通过漫长的时间的打磨,用机械重复的动作绣出一幅作品。
如果说画家是用画笔画出眼中所见,心中所想,那她就是用绣花针做笔,蚕丝线做颜料,画出所见所想。
抓住光线,抓住景物,用最简单的动作绣出最动人的作品。
两人各自坐在位置上,都很安静。
偶尔外面风止,就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还有针线穿过布面的细微声音。
忽然,针尖刺破布面的声音停了。
也不知道是要换线还是续线。
侧对着绣绷和绣娘的人淡淡地想着。
等人看过来的时候,云姜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看了多久。
见她看的认真,陆沅好笑问:“看那么久,有兴趣想学?”
提到这些的时候,她的情绪比平时灵动不少,还会调侃人。
云姜如实回答:“学倒是不想学,我喜欢看你绣,有种凝固的画作会动的感觉。”
陆沅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比喻?”
云姜:“我觉得是好的比喻。”
本来打算去捻针的手指停住,陆沅侧头看去。
绣房是特意改建过得,通风和采光都十分不错。
在改建初期就提出一系列条件,在保证光线明亮的同事不会让太阳晒得人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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