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路果然如吴畏所言,比来时还要漫长得多,走到后头林旸几乎已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只留了一点坚持在自己饱受折磨的意识中:不可以松手。直到度过了如一生般漫长的跋涉,耳中倏然传来了“嗡”的一声细响,沉重的身体如卸了重担般随之轻盈起来。
林旸长睫轻颤了颤,缓缓睁眼,一袭清隽白衣在身前茕茕立着,回望的目光深邃静谧,如千年幽潭般令她看不清晰,她看到洛渊苍白的唇微微抿起,缓缓对她绽出一抹淡笑,他们出来了。
第198章 下聘
“洛渊……”林旸缓缓启唇,声音已是低沉沙哑,洛渊轻声应了一声,眉目温然,冰凉莹润的手指沿着林旸掌心一寸寸向上摸索,停在其腕间,一股淳厚炙热的内力缓缓渡了过来,林旸混乱痛楚的神思猝然一醒,忙要往回缩手,洛渊的手却牢牢扣在她腕上,一时挣脱不得。
林旸心中着急她不顾自己却要来照顾她,眉头不由蹙了起来,抬眸看她,却见对方的目光并未落在自己身上,林旸顺着看去,迷雾中朦朦胧胧的记忆瞬时回到了脑中,吴畏背上的人已然不见了。
“你……”林旸下意识想要开口,腕间的力道却倏地收紧几分,洛渊对她微微摇首,目光又落回到吴畏身上,吴畏停在最前方,背对她们,头向下低垂着,不知意识还在不在。
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停在她们身侧,洛渊同白霁无声对视一眼,询问的目光落在钟林晚身上,小姑娘脸色还很苍白,眸子湿漉漉的,却很澄明清澈,抿着唇观察了吴畏一阵,慢慢将药囊中的银针取了出来,对着白霁微微点头。
白霁眉头几不可觉地蹙了一下,漆黑淡漠的瞳眸注视她片刻,先她半步向前走去。
吴畏身后还有一人垂头立着,面上神色极为痛苦,大颗大颗汗水顺着脸颊不断滴落,双拳紧紧攥着,看样子仍困在梦魇中未能醒来。宋尘与吴畏不同,即便身在幻象身手却仍然上乘,反倒因着恐惧刺激丝毫不知留手,白霁将近身三步,宋尘双耳微动,以雷霆之势反身一拳便挥了过来,刚烈拳风将周遭雾气全给荡开,转瞬便至眼前,白霁眉间微蹙,一手将钟林晚拉至身后,右手在腰间一带,玉衡收在鞘中格住了宋尘气势浩荡的一势,震得剑身在鞘内翁然鸣响,宛若龙吟。
白霁眸中见了冷意,待要压剑将其逼退,身后倏忽有一道影子贴上前来,矮身钻进了两人之间,在宋尘再次抬手前极快地一针扎在其肋下,宋尘动作稍停顿一瞬,钟林晚趁机又将两枚银针分别落于他肘弯腰侧,白霁面色冰冷,剑身一推,将宋尘逼得蹬蹬连退,揽住钟林晚腰身将她带了回来。
钟林晚眸中见了几分焦急,竟还想挣脱了再往前跑,白霁感受到手中的挣扎力道,眸中彻底冷了下来,直接将她揽入了自己怀里,钟林晚一时着急,忍不住便出了声,“小白……”然而已经晚了,宋尘后退几步,正好撞在身后的吴畏身上,吴畏似是睡梦中被忽然惊醒,浑身剧烈一震,缓之又缓地转过身来,抬眼看了宋尘一眼,目光又在几人之间来回转过,迟钝道:“……怎么了?”
林旸右手已然按在腰间,只等状况不对便先手将他制住,然而现下看他神态,似乎并未失去意识,宋尘亦因方才一撞恢复了些神志,目光迷茫地扫过盯着他们的几人,“我们出来了?”
林旸盯着吴畏看了一阵,语气稍稍放缓,“你还记得自己是如何带我们出来的吗。”
“我……”吴畏张了张嘴,脸上露出迷茫沉郁之色,片刻后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仿佛所有记忆猛然倒灌回了脑海,神色转而变得无比痛苦,他明白了林旸问话中的真正含义,艰难道:“我娘……她半路醒过来了,她记得我,还问我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她说她已经出不去了,必须要留下,她让我出去后好好过活,找个贤惠媳妇,再生个大胖小子……”
吴畏说着说着,声音止不住地哽咽起来,泪水顺着脸颊滚滚落下,又哭又笑,“我娘真是,她又不是不知道,我这种臭脾气哪有人能受得了,真是……”
林旸无声叹了一声,瞧着钟林晚没有说话,缓声道:“休息一阵罢,他们要找的人是你,不会为难她的。”
宋尘还在头疼,有一句没一句地听了一阵,才发觉吴畏背上的人不见了,眉宇间阴郁更甚,径自转过身去不再看了,几人休息过一阵,终于真正踏上了归途,这一次莫名的深入未激起水花便算草草结束了。
初几日大家各怀心思,一路走得沉闷,到后来路上逐渐能见到人迹,一热闹起来笼罩数日的阴云便也渐渐散开了。走得七日,回到了遇见吴畏的那间客栈,几人在栈内修整过三日,同吴畏道别后正式启程前往凌霄,期间宋尘曾问过吴畏的意思,最后吴畏还是决意留在这间小客栈里,宋尘看出他有再回双潭的打算,未予劝阻,他只差一步便能救出娘亲,已然成了执念,自囿其中,旁人是解不得的,以后结果如何,是生是死,只能看他自己造化了。
归去路上不必赶脚程,一众人走得不紧不慢,沿山间小路抵达一处小城,再往前走便可行官道,林旸瞧着这城城门大开,男男女女皆着锦衣绣服,进出往来,不由起了兴致,正待叫住一人问问,宋尘在旁插口道:“应是朝巳节,只在淄川长山周遭庆祝此节,时人多游玩赏花,送春迎夏,夜里还有放河灯的活动,倒很有趣,有借以送魂续魄者,亦有期冀许愿者。”宋尘眼睛看着林旸,“可以留下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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