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汉广凝神屏息,严肃再道:“还是说,你知道蛇坑的事了?”
“是!”姚十三叱道:
“我说过的,那蛇与我来说就是我儿,你纵使再看不下去,再觉得恶心,也没必要一把火全烧成灰!那是我的心血、心血!你不知那一把火烧的我有多疼,你不知道!”
“血债血偿这句话当初是你同我说的,那我便要杀了这孩子,让你这不是人的东西也尝尝这滋味!”
“就因为我他娘的是个人,才定要烧这一把火!”
冯汉广震怒大吼,他自是不知道姚十三口中的疼,是切切实实刻骨铭心口、疼在心里、身上,
是烈火噬心、翻来覆去生不如死的疼。
“我真不知你竟是这般心肠,甚还曾抱有半分期待,自欺欺人着那等穷凶极恶之行定非你所为,是幕后另有他人……现在看来,我没必要再问了,你权承认了,不是吗?蛇坑是你的,那些孩童……也全是你丢下去的!”
“呵,是我,那又怎样?”
姚十三冷笑出声,扯得是个狰狞怪笑,分明是同一张温润尔雅的脸,却没了往日半分柔情。
“那些孩子不都是些战俘孤儿,活着受罪,挂上卖身契的死又不能遂心,我这么做倒是为他们好,早死早超生,下辈子说不定还能投到个好地方!人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可你知道一个人痛苦到极点,便只剩一心求死!”
姚十三继续厉声道:“是你不懂求死不能的心情,我不过成全他们罢了!冯汉广,好人叫你做尽,我无怨无悔,反正从始至终我都是夙愿将您捧上至高,为万民俯首!我自愿的,我愿留万世骂名,可你……这就是你答谢的法子!”
“那是孩子!”
冯汉广不肯收刀,看向姚十三的眼中薄凉凄切,
“我自堪足够心狠手辣,是为护百姓,为将在外,这满手血是腥迫不得已,毕竟我不杀人,谁来护民!可你呢,你这是作孽,是草芥人命!姚十三,此刻我刀下之人若非是你,我断然要将其一刀一刀剁个细碎!”
“十三!听我的话!我还能给你机会,回头是岸,做个人吧!”
“哈哈哈……冯汉广,你有理,你了不起!为护你这个捡来的孩子,为你口中虚无缥缈的人性?你现在刀架我脖子上,你威胁我?”
姚十三忽地哼笑出声,挺身贴刀刃阔步向前,直逼冯汉广面前,双手紧揪起其衣领!
刀刃锋利,割破嫩肉在寒刃留一道血迹,却是无动于衷,反倒怪笑得更加浮夸。
难免心寒惊颤之余,大喊出声!
“做人!要做你做个够,我不做了!”
话音未落,姚十三反掌“嘭”地一声隔空推翻摇篓,炸得满屋青烟!
婴儿跌落在地,幸得襁褓厚实,摔不坏哪里,但也受惊哇哇大哭。
一时间婴儿彻天哭啼,巨响炸开后棉絮漫天,围墙四处钻出密麻小蛇,吐信丝丝作响。
冯汉广完全震惊在原地,惊恐注视一切,良久,难以置信低头看向扯着自己胸前的姚十三——
一双青眸寒光冷厉,白嫩肌肤在窗口阳光辉映下,泛起的是片片青鳞!
“你……”
“冯汉广,你有种,你杀了我啊!烧都烧过了,还怕的什么!你不是想一刀一刀把我剁个细碎吗?剁啊?我现不是你心目中谦谦君子的姚十三了,放心剁啊!”
姚十三狰狞笑道:“你就没想过,我办事从不失利,却能让你那探子发现玉牌蛇坑是试探?还是我对你太过自信,是你傻子一般经历如此人生尚且还能心存那清明又恶心的人性。
我料到你会震惊,会迷茫,却不想你如此干脆绝情将它烧了个净!是我赌输了,我自甘!”
“杀了我啊。趁我现在丹气受损,弱得很,杀就是!”
姚十三绝望讪笑,青瞳中全是血恨。
外边一群人听不清里面到底争吵什么,反正是一阵惊天动地,又传来不知何起一声炸响——
只是谁都不敢进去拦,直到揣揣不安许久,冯汉广面色土黑推门而出,一手拖长刀在地咯咯作响,另一手把还在恶骂尖叫的姚十三整个扛在肩上吊着,眼中滚滚怒火喝道:
“看什么看!滚去做活!罗娘,找人把屋子收拾了!看好思安!齐铭!”
“在,在!”
“今日谁都不见,谁不许靠近我屋半步!你也一样!出了什么声都给我装聋子!违令者,格杀勿论!”
冯汉广进了屋把靴子甩掉,将姚十三整个狠狠丢在榻上,摔得他是脑袋嗡嗡作响闷哼一声。
此刻着了风的姚十三早已褪却半身妖容,重回个无辜又无力的美人骨,
冯汉广瞥眼过去,这人眼中含泪,甚至叫人怜惜的可怜模样,仿佛就是片刻前还在暴戾阙词的恶妖,只是错觉。
但他知道这都是真的。
“笑话,我全心爱意,内心唯一的一片净土,如今却连个人都不是。”
“所以叫你杀我,扛我来这做甚!”
冯汉广三两下扯开领口,纯白里衣领口大漏,抬手将护袖系紧。
姚十三吃了痛才爬起身便见他此举,眼里刚还一副要吃人的锐气忽地闪烁露怯,身不由己地蹭退几步紧靠在墙上!
这分明是他行刑审犯前才会动的装束。
“躲什么?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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