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亡屋 - 第605节

    我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可是河水黑乎乎的，我又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火光照在水面上，河水泛起一层层诡异的波纹。
    丝竹声响到一半，忽然停下来了。我扭头一看，发现是神婆来了。
    她的神色很惶恐，但是又极力表现出镇定来。
    众村民都在看着她，而她则快步走到了麻绳身边，小声说道：“咱们找个说话的地方。”
    麻绳笑道：“无妨，这三位都是自己人，你说吧。”
    神婆奇怪的看了我们三个一眼，然后忧心重重的说道：“出大事了。河神要惩罚我们了。”
    麻绳笑道：“怎么讲？”
    神婆说道：“我又梦到河神了。他老人家点名要你做祭品。”神婆叹了口气，说道：“咱们两个是一伙的，你出了事，下一个就该我了。这个消息我不宣布，你赶快逃吧，我收拾收拾东西，也要逃走了。”
    麻绳摆了摆手，微笑道：“不要逃。”
    神婆奇怪的看着麻绳：“不逃？”
    麻绳笑道：“你忘记我经常说的话了？人不能和神斗。如果河神想要杀我们，就算咱们逃到天涯海角也没有用。他老人家要咱们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吧。”
    神婆犹豫着问道：“我该怎么做？”
    麻绳指了指众村民：“把河神的指示告诉他们。”
    我心想：“所谓的河神，八成就是厉鬼自己假扮的。他要和我们一块取丹方，当然要下水了，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打扮成河神的忠实信徒，真是好心机。”
    果然，神婆宣布了河神的命令之后。众村民都惊讶的看着麻绳。
    而麻绳不失时机的宣传到：“给河神做祭品，不是去死，而是被他老人家叫走，去享福了。我虔诚侍奉他老人家一辈子，终于得到了这个机会，我很高兴。”
    众村民也露出笑容，有几个甚至很羡慕的向麻绳说道：“恭喜啊。”
    第949章 沉河
    我叹了口气，心想：“这厉鬼真是蛊惑人心的好手啊。在他的长期宣传下，这些村民不仅不害怕祭祀，而且恐怕争抢着要跳进水里淹死呢。”
    麻绳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来，他向众村民拱手，说道：“只要大家虔诚一点，用心侍奉河神，大家都有机会，去见他老人家，去享福。”
    薛倩忽然说道：“麻老爷子，我怎么感觉不是这么回事呢？我们三个人从来不相信河神。怎么河神要把我们找去？满月经常对河神破口大骂，怎么河神点名要她去享福呢？”
    薛倩的话一出口，众村民都安静下来了。显然，经过薛倩的引导，大家都觉得这里面确实有些不对劲。
    我冲薛倩竖了竖大拇指，脸上也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来了。
    麻绳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小兄弟，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就拿你们外乡人来说。外乡人多信佛。佛又讲轮回。在人间积德行善的人，死了之后可以上天成佛。在人间为非作歹的人，死了之后就要下地狱受苦。而善恶参半，说不上好坏的人，又要投胎做人，一遍遍的轮回。”
    他看了看村民，说道：“河神大人的道理。和这个一样。你们只看见他老人家把人接走了，却不知道，接走之后，还有区别。像满月那种亵渎神灵的，就要被关押起来，做奴隶，做苦工。像我这种虔诚信奉河神的，就做河神的门生，专门享乐。”
    众村民问道：“那我们呢？我们做什么？”
    麻绳笑道：“你们嘛，恶不足以受罚。善不足以受赏。只好留在人间，凑合着活吧。”
    村民听了之后，全都交头接耳的说道：“看来我们以后得虔诚的供奉河神。”、“说起来我已经有几个月没有去庙里面烧香了。”、“只烧香不够，咱们必须得像麻绳老爷子一样，多关心河神的事。你们发现没有，最近的几次祭祀，都是他老人家主持的。”
    村民们的赞美声时不时的飘到我们的耳朵里面。吕先生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老人家，你这本领不错啊。”
    麻绳也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过奖。”
    那神婆有些犹豫的走过来，说道：“你真要以身祭祀？”
    麻绳说道：“是啊，难道你觉得我在随口乱说吗？”
    神婆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你刚才的那番话……你真那么认为？”
    麻绳脸上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来：“我当然这么认为了。这些年，咱们辛辛苦苦的侍奉河神。把不忠于他老人家的人都扔进了河里面。他念着咱们的好呢。”
    麻绳见神婆仍然有点犹豫，于是语重心长的说道：“妹子。你是咱们村子里面的神婆。你就是河神在人间的使者。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你必须强迫自己信河神。等你信了他，不出一个月，你这心就踏实了。”
    神婆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走了之后，下一任村长有谁来当？”
    麻绳笑道：“新的村长一向由神婆来任命，神婆的传承又需要村长来监督，祖上定下来的规矩你忘了？”
    神婆点了点头，说道：“我心中有数了。”然后，她就慢慢的向河神庙走去了。
    麻绳挥了挥手，说道：“祭祀仪式，继续。”
    那丝竹声又响起来了。众村民围着篝火，神色肃穆。
    我们四个没有像前两天的满月一样，绕着篝火跳舞，反而在看着河水发呆。
    吕先生轻声问道：“老人家，说实话，你是不是河神？”
    麻绳笑了笑，说道：“你可以说我是，也可以说我不是。”
    吕先生奇道：“这话怎么讲？”
    麻绳指了指江水，说道：“水中确实有一位河神。那些祭品，也确实是送给这位河神的。可是河神从来没有和村民接触过。我和河神，当然不是一个人。”
    他顿了顿，说道：“可是多年前，我以河神的名义，与村民定下了规矩。这几天，又以河神的名义，把咱们送下去。村民见到的那位河神，其实是我假扮的，这么说来的话，我也可以算是河神。”
    吕先生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受教了。”
    薛倩皱着眉头说道：“咱们要在水中呆多久？”
    麻绳微笑道：“少则三五个时辰，多则一两天。”
    薛倩咧了咧嘴，说道：“就算是道士，也不能闭气这么长时间吧？吕先生，你能吗？”
    吕先生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能。”
    麻绳笑道：“无妨。等到了水中之后，大家可以灵魂出窍。魂魄可以在水中自由行走。至于身体，我们会找一个稳妥的地方，维持最基本的需要，蛰伏起来就可以了。”
    麻绳的话理论上可行。但是我总觉得不踏实。
    他本是厉鬼，这身体也不是自己的，要不要都无所谓。可是我们几个不一样。如果下水之后，找不到所谓蛰伏的地方，那我们不就死定了吗？
    我心中一动，想到：“这厉鬼会不会在这里设了个圈套？故意让我们下水，然后害死我们呢？”
    我正想到这里，就听到吕先生说道：“既然是魂魄下水。那我们在岸上找个稳妥的地方，直接灵魂出窍，再进去不就行了吗？”
    麻绳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三位，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一片水域，魂魄不能进去。一旦闯进去了，马上就会魂飞魄散。必须要有肉身保护着才行。”
    吕先生奇道：“这是为什么？”
    麻绳说道：“详细的原因，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据我推测，应该是与河神有关。他不知道被什么高人囚禁在这里了。这一带水域有那位高人的封印。无论什么魂魄接近，都必死无疑。”
    薛倩笑道：“你不是阴间的人吗？连你也不行？”
    麻绳愣了一下，说道：“不错，即使是我也不行。据我推测，这封印应该是仙人布下的。”
    他回头指了指身后的那些村民：“我用了很长的时间，才与河神约定好了。只要这丝竹声响起来。我们就准备入水，而他老人家，就会在水里面接着我们。保护着我们潜下去。如果没有他帮忙，我们即使有肉身，在水里面也呆不长久。”
    我奇怪的看着他：“河神为什么会与你合作？”
    麻绳笑了笑，说道：“我答应他，凑齐了丹方之后，想办法将他放出来。”
    麻绳的话半真半假。他自称是阴间人，这是假的。但是收集丹方是真的。如果真的让他得到了丹方，练成仙丹，确实会实力大增。到时候没准真的有实力放出河神来。不过，他会不会这么做，我们就不知道了。
    眼看着村民的音乐已经接近了尾声。麻绳说道：“几位，咱们准备下去吧。”
    村民中走出几个人来，在我们身上象征性的缠上了白布。这白布没有将我们死死捆住，而是拦腰一束，如同一条腰带。
    随后，那些村民将我们抬了起来，慢慢的放到了水面上。我深吸了一口气，身子就沉下去了。
    冰凉的河水笼罩着我，我闭着眼睛，不知道自己周围是什么环境。
    我很害怕，不知道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我的手四处乱抓着，很快，我抓住了一个人。我不知道他是薛倩还是吕先生，我死死地抓住他，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
    几秒钟后，我感觉水下有一股力量正在牵引着我们。我们的身子正在急速的向某个地方飘过去。随后，我感觉周围一暗，彻底黑下来了。
    第950章 行尸
    我像是被困到了什么东西里面。我感觉周围似乎有了一丝空气。
    我尝试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处漩涡中。这漩涡如同一条大蛇一样，四周都是正在急速流动的河水，正中央则是中空的，里面有空气。
    我的下半截身子浸在水中，而上半节身子则在这大蛇的腹中，贪婪的呼吸着。
    我向周围看了看，那条拴在腰间的白布在水下来回飞舞，格外醒目。
    我这才明白，这白布恐怕是一个记号，让我们的身体在水下容易被找到。
    我尝试着咳嗽了一声。我的声音被闷在大蛇的肚子里面，听起来嗡里嗡气的。
    我看了看旁边的吕先生，说道：“这东西真是神奇啊，用水流汇成了一条大蛇吗？这就是水神吗？”
    吕先生没有回答我。倒是旁边的麻绳笑道：“小兄弟，这可不是大蛇，这是一条水龙。”
    我点了点头，心想：“龙和蛇长得差不多。把蛇说成龙，确实威风多了。”
    麻绳又说道：“河神被关押在水底，无法上来。这条水龙，只不过是他的神力幻化而成的罢了。不过，这种神力也仅限于水中。他的力量出不了水面。被高人封锁着呢。”
    我们几个人都点了点头。
    我们被水流带着下潜，越来越深，避开了无数尖锐的石头，柔韧的水草。最后，我看见河底有很多孔洞。小的有拇指粗细，大的则如同深井一般。
    这条水龙，就是从其中一口井里面出来的。
    我不由得点头，说道：“这个地方真是隐蔽。如果没有水神带路，活人下来了，非得淹死不可。”
    麻绳说道：“可不是吗？而且刚刚淹死，魂魄就会被这里的河水给杀了，实在是太惨。”
    薛倩插嘴道：“那咱们一会魂魄出窍，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麻绳笑道：“放心，出窍之后，我会带你们去一个地方，那里没有致命的河水。”
    我们进入到深井中之后，周围就彻底的黑下来了。
    水流不断摇晃着我，我的脑袋越来越晕，干脆闭上眼睛，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了。到最后，我们终于停了下来。我落在了一块石头上面。
    我伸手摸了摸，这块石头很潮湿，但是并没有被浸泡在水里面。
    我尝试着睁开眼睛，发现我们坐在一间石室当中。这石室三面都是石墙，想必是在井壁上挖出来的一个浅洞。石室外面就是河水，但是神奇的是，这些河水并不流到石室中来。
    石室里面点着一盏油灯。灯光很微弱，但是也足够照明了。
    一个面目苍白的人正坐在石头上，闭目不语。这人头发全是白色的，可是脸上没有皱纹。如果单从脸来看，他像是一个少年。可是我又觉得他历尽沧桑，像是一个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