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跑了张滚利和孔方先生,李伴峰赶紧藏了钥匙,难说这两人会不会突然杀回来。
回到随身居,李伴峰手里依旧攥着拨浪鼓。
刚才要不是带着这个拨浪鼓,李伴峰都不知道该怎么脱身,张滚利如此强悍,孔方先生又明显在他之上,以李伴峰当前的实力,想对付孔方先生,难度实在太大。
不过看孔方先生逃跑的速度,倒不像是货郎的属下,反倒像是和货郎有仇。
这中间到底有多少内情?李伴峰一时间捋不清楚。
唱机正拿着浆糊给泥人贴血肉,见李伴峰满身是汗,关切的问道:“相公啊,看你慌乱烦躁,这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李伴峰晃了晃手里的拨浪鼓:“有传言说,货郎和天上的人打了一场,被天上的人杀了。”
随身居里一片安静,除了几个跟在李伴峰身边的法宝,事先知道这一消息,其他人都被惊呆了。
“不能吧,我觉得这事儿不能……”说这话时,唱机没什么底气,她知道货郎要是真没了,普罗州将面临什么后果。
李伴峰道:“内州派来了张滚利,来打雪花浦的二当家孔方先生,他们这是在试探货郎,
如果孔方先生被打死了,货郎依旧没有回应,这就证明货郎真的没了。”
唱机道:“我没听说过孔方先生的名号,也不知道雪花浦二当家是什么成色,相公见过这个人么?”
“刚见过了,孔方先生是能打得过张滚利的狠人,雪花浦并不是空有名声,至少这个二当家的实力确实强悍。”
“相公啊,雪花浦的二当家还敢在普罗州露面,证明货郎应该没出事吧?”
“不好说。”李伴峰转了转手里的拨浪鼓,他现在无法确定孔方先生和货郎的真实关系。
唱机还是觉得这事儿蹊跷:“货郎要和天上的人决战,这在普罗州是惊天动地的事情,可为什么开打之前,一点动静都没有?”
老茶壶道:“货郎和天上的人都知道这场决斗的后果,无论谁赢谁输,都对普罗州大不利,我估计他们也不想张扬,因此决斗之前藏得很深。”
唱机还是不认同:“开打之前藏得深,开打之后消息怎么就走漏出来了?”
手套道:“消息是枕头城一个叫叶好龙的人说出来的。”
唱机看了看月份牌:“枕头城?这就更离谱了!枕头城的人,一年四季要睡过去三季,现在正是他们睡觉的时候,他怎么可能看见货郎和天上的人决斗?”
这事儿确实有点蹊跷。
李伴峰正想着去枕头城看看,忽听红莲在九房喊了一嗓子:“空穴来风必有因,我估计货郎和天上的人要打,但还没打,你能帮我跟货郎带个话么?”
李伴峰进了九房,把红莲抱到了正房,问道:“你刚才是跟我说话?”
红莲道:“除了你,这家里还有谁能跟货郎说上话?货郎和你以兄弟相称,你们应该是朋友吧。”
“我和他是朋友,你想让带什么话?”
红莲一字一句道:“你跟货郎说,别和天上的人打了,这一仗,你们谁也输不起。”
唱机闻言道:“红莲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担心你家天上人了?”
“是,我担心!”红莲大方承认了,“可你们也该知道,没了货郎,普罗州是什么处境,我和货郎有交情,我劝他的话,他应该能听得进去。”
唱机叹道:“要是这么好劝,他们俩这段仇,也不会结了这么多年。”
红莲道:“无论能不能劝的住他,只要把话带到就行,这事儿我不白让你做,我给报酬!”
唱机笑道:“你能给什么报酬?”
红莲转向唱机,展开了花瓣:“我给你做个身子。”
唱机一愣:“你说什么身子?”
“你的身子,赵骁婉的身子,天下第一美人的身子,你不想要么?”
唱机嗤笑一声:“我当什么好东西,不就是个傀儡么?”
红莲道:“这傀儡能做的和你当年一模一样,你真不想要么?”
“不要,”唱机冷哼一声,“假的就是假的,我要是想要个假的,还不如让相公给我种出来一个。”
李伴峰还真能帮她种出来一个。
他在背无双那里弄到了一把剑,剑身上有赵骁婉的血迹,只要把血迹还原成鲜血,就能用鲜血种出来一个“赵骁婉”。
红莲知道唱机的意思:“你真想种出来个白菜人么?那东西能坚持几天?”
“谁说一定要白菜人。”
“你还可以让他给你种个香瓜人,可这又能维持几天?等香瓜长霉腐烂了,这滴血不就白费了?你那把剑上,一共才有多少血?
你平时用躯砌法,给自己做身子,我都看见了,你不是胶修,没那个手段,做出来的东西不伦不类,这又何苦?
你不想有个实实在在的身子么?你不想和他做对实实在在的夫妻么?只要传一句话就行,只要把话带到了,不管货郎答不答应,这事儿我就替你办了!”
唱机没再说话。
要说不想,那是假的。
她有时候很羡慕洪莹,哪怕模样差了点意思,至少身段是真的。
见唱机不说话了,红莲问李伴峰:“你答应么?”
“答应什么?”李伴峰一直在思考下一步的对策,红莲和唱机所说的事情,他没怎么听。
红莲又重复一遍:“只要你把话给货郎带到,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李伴峰摇头道:“我都不知道货郎在哪,怎么给他带话?”
“想办法去找,一定能找得到,找到他,就告诉他,别和天上的人打了!”
李伴峰点点头道:“好,遇到他,我一定带到,我先去绿水城,把局面稳住,再去枕头城看看,那个叫叶好龙的人到底什么状况。”
……
内州,无边城,罗家府邸。
一块完整的水晶石雕琢而成的大厅之中,罗丽君从一根十米多高,粗壮透明的廊柱顶端蠕行而下,来到了张滚利的近前。
张滚利低着头,他脚下的地面是透明的,四周墙壁也是透明的,就连宫殿的棚顶都是透明的,透明之外,是无尽的黑暗。
罗丽君已经看过了张滚利呈送上来的文书,她现在只想对一些事情进行确认:“你看到货郎了?”
张滚利连连点头。
他不能说自己只是听到了货郎的鼓声,那样的回答,会让他遭到严厉的惩罚。
罗丽君又问:“按你所说,你和孔方先生交手的时候,双方应该算势均力敌,孔方先生还略占优势,这种情况下,货郎应该不需要出手。”
这个问题,张滚利已经想好了该如何解释:“属下以为,雪花浦屡遭重创,货郎应该是想借此机会,查清事情背后的缘由。”
罗丽君触角一颤:“你说这话的意思,是说货郎怀疑到了咱们头上?”
“属下觉得,确实有这种可能。”说这番话的时候,张滚利十分紧张,对面若是个蛮横的人,很可能会迁怒于张滚利。
但他知道,罗丽君是个讲理的人,只要说的有理有据,她应该能听得进去。
而且这话必须说的非常真诚,这是内州,这是罗丽君的宅邸,只要张滚利内心有一些波动,就有可能被罗丽君察觉。
罗丽君许久没说话,张滚利始终低着头,汗水一颗一颗顺着脸颊滑落,流在了地上,原本透明的地面,变得一片模糊。
不只是张滚利脚下这片地面变得模糊,整个水晶大厅都变得有些模糊,宫殿之外的黑暗,闪烁着转瞬即逝的光斑。
“退下吧。”罗丽君甩了甩触角,张滚利一路后退,离开了水晶大厅。
罗丽君独自在大厅里来回蠕行,大厅之外的黑暗中,无数光点汇聚成一条线,拧成一股绳,似银蛇一般在大厅之外盘旋片刻,随即又散成光点,四下闪烁。
十米多高的廊柱顶端,又有一个巨大的田螺蠕行而下:“姐姐,什么事把你为难成这样?”
罗丽君叹道:“货郎还活着,对魔土这场仗不能再打了,我这就派人把消息报给内阁。”
罗丽君思绪一动,水晶大厅之外,几条蚯蚓有所感应,朝着四面八方蠕动而去。
罗燕君道:“姐姐,别人都好说,老范他们那边怕是说不通吧,他们天天盼着打仗,你现在跟他们说不打了,我估计他们要和你纠缠到底。”
“纠缠能怎地?”罗丽君有些生气,原本透明的水晶大厅,略微有些泛红,“战事本来就不归老范他们管,
上次和外州开战,就是老范他们出的主意,结果打了败仗,老范一甩手,就说自己不管兵务,事情和他无关,
后来又是他出的主意,往魔土派细作,动辄上百人炼成一个细作,送出去五个,三个没了音信,而今他又说这事儿和他无关!
而今要对魔土用兵,他们又要插手,一把年纪,怎就不知羞臊?”
说话间,水晶大厅之外,一团火焰自东墙烧到了西墙。
罗丽君非常生气。
罗燕君叹道:“姐姐,息怒,老范他们的种血比咱们高,这事儿如果他们硬要插手,你拿他们还真没办法。”
滴答~
一团水雾,蒙在了水晶大厅外边,慢慢把火焰熄灭了。
这团水雾来自罗燕君,也来自罗丽君自己。
罗丽君自己心里清楚,老范如果真拿种血来压她,她也想不到应对的办法。
不多时,一条蚯蚓墙壁上蠕动,这是在告诉罗丽君,老范他们来了。
罗丽君对着水晶墙壁,稍微整饬了一下面容,迎到了大厅门口:“范大人,吕大人、毕大人,大驾光临,恕丽君有失远迎。”
一个人走进了大厅,罗丽君前后叫了三声大人。
这是因为这个人有三颗脑袋。
“罗大人,我听说这仗不打了,能跟我说说其中的缘故么?”中间的那颗头是范大人,他先开口了。
罗丽君道:“缘故我已经跟各位大人说了,货郎还活着,咱们贸然对魔土出兵,不是明智之举。”
处在左边的那颗人头是吕大人,他对罗丽君的说法很不赞同:“货郎活着怎地?我军奉天威讨逆,难道怕他一个寻常贩夫?”
罗燕君在旁道:“吕大人,这话说的可不妥,贩夫是不假,若是说他寻常,怕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吧?”
罗丽君道:“三位大人,我们在货郎身上吃过不少亏,此前一些战例,相信诸位也没忘记,
正是因为收到了货郎身死的消息,朝廷才谋划征讨魔土,而今货郎还活着,出兵之事,自当从长计议。”
处在最右边的那颗脑袋是毕大人,他也开口了:“那贩夫虽说还活着,但雪花浦屡遭重创,他却坐视不理,
而这次张滚利和雪花浦贼首交战,货郎现身,张滚利依然能全身而退,足见货郎重伤在身,无力应战,此时正是讨逆平叛之良机。”
张滚利遇到货郎,还能活着回来,这事确实有点蹊跷。
罗丽君还要解释,范大人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罗大人,我听闻你与魔土来往不少,其中莫非另有勾结?”
罗丽君身躯一震,有些生气。
“范大人,先稳住魔土,再徐图外州,这可是朝廷下的文书,一字一句写的清清楚楚,而今反过来说我与魔土有勾结,难不成是朝廷指使我去勾结的?”
范大人不作声,吕大人在旁道:“范大人也只是做了个比喻。”
罗丽君火气上来了,说话却也不管身份:“之前范大人出的主意,往外州派去细作,却问我族为此折损了多少性命,到头来又探得了多少消息?
这件事情却还没说个分明,而今又诬赖我和魔土勾结,范大人,你这么做事,是不是太跋扈了?”
毕大人在旁道:“我等只是出个主意,事情如何决断,还要问你们掌管兵务的。”
“既然不掌管兵务,而今征讨魔土的事情,三位大人为何又要插手?”
范大人生气了,壮硕的身躯突然长高了三尺。
水晶宫殿吱嘎作响,随着范大人的身躯一并变高了许多。
范大人俯视着罗丽君,沉声道:“老夫既有宗室血脉,理应为朝廷分忧,为社稷献策,此乃老夫分内之事,自当竭尽心智,责无旁贷,
罗大人,你在这里揪住过去的事情不放,是何用心?这是想抓老夫的把柄,堵住老夫的嘴么!”
吱嘎嘎嘎~
水晶大厅还在不断膨胀。
罗燕君轻轻叹了口气,种血终究是越不过去的门槛。
罗丽君控制了一下情绪和语气:“依范大人的意思,这事情该怎么处置?”
“该怎么处置,是你们兵务的事情,我们就是给你们出出主意。”
“在魔土把消息散开,就说货郎死了,看货郎敢不敢出来。”
“他要是不敢出来,证明他战力不济,当趁此良机,一举剿灭魔土。”
罗丽君沉默许久,轻叹一声道:“好,就按三位大人的意思去办。”
……
逍遥坞里,李伴峰端着酒杯,听着秀儿在耳边絮叨:“老七,货郎是不是真出事了?”
李伴峰没答话。
张秀玲在旁道:“七爷,要是真出了事,你给一句痛快话,我让帮门里的兄弟做好准备,这条命就和内州拼在这!”
李伴峰还是没言语。
青云会的大当家韩耀门急坏了:“七爷,您倒是说句话呀,别人我不敢讲,青云会的弟兄们肯定不向内州低头。”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问个没完。
马五怕他们惹毛了李七,在旁边不住的劝说:“诸位,咱们慢慢商量,有些事我们老七也不知道。”
“七爷怎么能不知道,”三英门大金印沈进忠摇头道,“我看货郎是凶多吉少了,咱们还是早做准备吧。”
“瞎扯什么?什么凶多吉少?”李七放下酒杯道,“前天我还在新地看见货郎,人家这两天有事儿,没倒出空做生意,怎么到你们这冒出这么多消息?这消息都从哪听来的?”
何玉秀道:“报纸上都出新闻了,不光是绿水城,整个普罗州都快知道这事儿了。”
“哪家报纸的消息?我一会把他报馆砸了!”李七起身道,“你们都打理好自家生意和地盘,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
内州可能要来生事,故意在这造谣,你们把自家人手拢一拢,多加点防备。”
李七离开了逍遥坞,单靠他几句话,众人也踏实不下来,聚在包厢里吵吵嚷嚷,争论不休。
到了晚上七点,逍遥坞依旧没什么生意,绿水城人心惶惶,连去舞场的心思都没了。
整个普罗州的状况差不多都是这样,如果货郎一直不现身,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出什么状况。
可货郎怎么才能现身?
……
叮了咣当,叮了咣当……
“洋胰子,雪花膏,丝巾手帕针线包,
皮桶子,那什么,还有铁桶子,还有铁锹!
咸菜坛子酱油壶,饭勺水瓢切菜刀!,
一车好货老招牌,样样平卖随你挑!”
货郎推着货车,到了绿水湾长峰村。
村口有几个小孩正在嬉闹,一个丫头看见了货郎,走上前去,要买药糖吃。
药糖放哪了?
货郎找了半天,在推车上找到了药糖罐子。
“要几个?”
丫头道:“橘子味的两个,鸭梨的一个。”
哪个是橘子味的……
货郎找了半天,拿了五颗药糖给那丫头:“我多给你两个,你就不要挑味道了。”
其他孩子听说多给两个,也全都围了上来:
“我要三个橘子!”
“我要一个哈密瓜!”
“我要一个山楂的!”
货郎抿了抿嘴,低声念叨:“药糖多少钱一个来着?”
手套提醒道:“货郎卖的都是行价,一毛三一颗。”
这价钱定的,不好算也不好找零。
有一个村妇走到村口,招呼孩子回家吃饭,老远看见了货郎,忍不住喊了一声:“妈呀,他来了,他活着!”
这女子嗓门真大,一嗓子出去,惊动了半个村子。
村民纷纷来到村口,围住货郎纷纷问价钱。
“这桶子多少钱?”
货郎想了想:“你看看呗,今天半价卖你。”
“那咸菜坛子我要了。”
货郎点点头:“爽快,你看着给钱就行。”
“两个衣裳架子,一包蜡烛,两盒洋火,一个痒痒挠,再加一把剪刀,一共多少钱。”
货郎挠挠头皮:“你要这么多东西?”
那人笑道:“我不买,我就问问价钱。”
“起开,不买凑什么热闹!”
一个小伙子走上前来,一脸激动的说道:“我买武修药粉!”
货郎打开货柜,看了一眼,摇摇头道:“武修药粉卖没了!”
“那,那就买文修的。”
“你认识字么?”
“不认识。”
“不认字当什么文修?”
小伙子想想道:“那我要火修的药粉。”
“这么稀罕的药粉,哪是说有就有的?”
“那水修呢?”
“水修也没有。”
小伙子急道:“你这有什么药粉?”
货郎又仔细看了一眼:“只有金修的。”
小伙子一脸欢喜:“金修药粉,是点石成金的道门么?”
货郎摇头道:“是背着金桶子,到处采金汁的。”
小伙子没听明白,货郎拿来一个桶子,给小伙子看了看。
小伙子连连摇头道:“这不是挑大粪的么?这个不行,坚决不要这个。”
“爱要不要,你还挑挑拣拣。”趁着这句话,趁着这个情绪,货郎推着车子走了。
村子里的人倒不在乎买没买到东西,平时看见货郎,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可今天看见了货郎,他们打心眼里觉得高兴,你传我,我传你,周围几个村子渐渐传开了。
从长峰村走到蓝杨村,再从蓝杨村走到新地。
到了新地放下车子,货郎坐在路边,擦了擦汗水,拿出老茶壶,倒了杯茶喝。
这个货郎,是李伴峰假扮的。
只有见着了货郎,普罗州才能安生下来,内州也能消停下来。
可李伴峰不能一直假扮货郎,他没这个能力,记不住货名,也记不住价钱,这个倒在其次,重点是他没有药粉,不能一直靠金修来糊弄人。
还得去枕头城,把事情弄清楚。
枕头城是个正经城市,这地方通火车。
下了火车,站务人员打着哈欠给检票,出了站台,站前空空荡荡,一个人没有。
小城不大,就一条主街,沿着主街往前走,街上不见行人,两旁的商铺也全都关了张。
走了好长时间,终于遇到一个黄包车夫,车夫躺在车子里正睡觉,李伴峰想问个路,叫了半天,这车夫没醒。
“老弟,别白费力气了,”茶壶开口了,“要是在站前那个地方,睡着的人还有可能醒过来,到了城里,想把人叫醒,得等到明年春天。”
李伴峰拿出了茶壶:“你对这很熟悉?”
“熟,我生在这,长在这,到底待了多少年,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有那么一天,我觉得人不该这么活着,人得有个念想,人得有个奔头,于是我觉得该闯荡闯荡,谁知道,一下闯进了苦菜庄。”
没人指路也没关系,李伴峰是旅修,方向感极好,按照廖子辉给的地址,李伴峰自己摸索着找。
进了一处胡同,这里可就热闹了。
一个大哥趴在了院子门口,双手做着往院子里爬的姿势。
这院子应该是他的家,他为什么睡在了门口,不回屋子里睡?
老茶壶打着哈欠道:“他想回屋,没跑回去。”
前边有个摆摊卖杂货的,睡在了自己的摊子上,摊子对面睡着一个女子,一手攥着一盒胭脂,另一手攥着一把零钱。
这是买了胭脂要给钱,摊主没来得及收钱,两人全都睡这了。
老茶壶看了看女子手里的胭脂:“这种胭脂不太好买,这姑娘应该是怕以后买不到了,这摊主也是贪心,非得多做这一趟生意,结果来不及收摊,成了这副模样。”
李伴峰很好奇:“生意做了一半,就不能多等一会?非得在这睡着?”
说话间,李伴峰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老茶壶笑道:“到了立夏这一天,只要过了夜里十二点,枕头城上上下下全都困的睁不开眼睛,
要是明事理,就赶紧回去睡觉,要是不明事理,非得做这点活计,弄不好就得睡在大街上,一觉就得睡到明年立春。”
李伴峰还是不明白:“那内急怎么处置?”
“地头神有手段,在枕头城,只要睡着之前打扫干净,睡着之后就没有内急。”
“这的地头神怎么称呼?”
“我不记得他的名字。”
“他什么道门。”
“他是一位懒修。”
李伴峰摸了摸判官笔:“这地方于你正合适!”
判官笔没回应,他早睡着了。
这位摊主还不算离谱,李伴峰往巷子深处走去,看见了一个茅厕。
茅厕门口趴着一名女子,应该是在上完茅厕之后,想跑回家里,没能成功,睡在了茅厕附近。
更离谱的是,茅厕还有一个大哥,在里边半躺着,这是茅厕上一半,直接睡着了。
沿着小巷走了十来分钟,李伴峰找到了叶好龙的住处。
这是个大户人家,三出三进的院子,李伴峰没有敲门,他知道肯定没有人回应,直接用畅行无碍之技,穿墙进去了。
前院里,婢仆们各自在屋,睡得踏实。
到了正院,李伴峰直接进了正房,一名男子一个人睡在里屋,身上盖着被子,床铺也很整齐。
看这男子七十多岁模样,须发雪白,应该就是廖子辉所说的叶好龙。
李伴峰在叶好龙身边喊了好几声,叶好龙没醒过来。
“他是云上一层的修者,也挡不住枕头城的规矩?”
“挡不住,”老茶壶说话有些迟钝了,“别看他修为高,在枕头城里,除非他自己想醒过来,想叫醒他可就难了。”
这可怎么办?他不起来就没法交流。
李伴峰四下看了看:“世上还有枕头城这样的地方?这就不怕遭了贼?”
“不怕,还真就不怕,”老茶壶打着哈欠道,“在枕头城,拿了不该拿的东西,就别想走出这块地界,一睡就是三五年,睡醒之后,还得加倍赔偿,
要是趁着城里睡觉的时节,伤了城里的人,睡着了可就别再想醒过来,这辈子就这么没了,
老弟,有什么主意你赶紧想,我快睡着了,我怕你也支撑不了太久。”
ps:枕头城这地方不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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