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两个月搞四次演习,是不是动作太大了?”刘从建也被贺朝阳的计划吓着了。
“你觉得很多?”贺朝阳挑眉问道。
“我怕下面会有意见。”
比起贺朝阳的计划,麦理事搞的演习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不过是在学校和工厂做了宣传,也鼓动一些企事业单位做了演习,但是这些演习除了教给人们一些必要的防震知识外,并没有涉及到政府有关职能部门。
贺朝阳的这份计划却很全面,不仅要求下面的县市做好演习准备,各个职能部门,如供水供电通信等单位都必须做好充分的预案,这样一来,确实有点兴师动众了。
看出刘从建的顾虑,贺朝阳淡定道:“再难也要做,传达下去吧,这是行政命令。”
“可是其他人……”
“我来说服他们。”
市长办公会上,大家都默默地吸烟,喝茶,没人看向贺朝阳。
贺朝阳坐在主位,看着底下神情各异的属下,笑道:“这是我做的一份防灾预案,大家看看,给提提意见。”
“市长,”常务副市长杨江水翻了翻手里的防灾预案,脸上带了丝试探,“您到安南后一直在强调防灾的事,难道咱们安南真会发生地震不成?”
“这一点我不能保证。”
“那……”财政局长也为难了,“这演习是要花钱的。”
“市财政很紧张吗?”贺朝阳挑眉问道。
财政局长干笑了两声,“不瞒您说,一直都没宽松过。”
话音刚落,就响起了低低落落的笑声。
“再花钱也要搞,”贺朝阳无视了那些笑声,正色道:“我不能保证地震会发生,如果不发生,那是最好的。”他炯炯有神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把几个想发言的声音都压制了下去,“国家地震局的同志已经在安南工作了很长了一段时间,他们并不能排除这个险情,所以我们还是要当做一件大事来办。”
“可是……”杨江水犹豫道:“这么大规模的搞演习会不会在民间造成恐慌?”
民心一乱,可就是大事件了。
“我们的宣传工作要做好,一定要告诉老百姓,这并不是要发生地震的预兆,只是例行性的防灾演习,目的是提高大家的抗灾意识。”
听了他的话,宣传部卢部长脸痛苦的快要扭曲了。
“卢部长,你那里有困难?”
卢部长摇了摇头,道:“我会安排下去。”
“要快,可以通过电视广播手机短信的方式将市政府的政策传达下去,另外还要注意不同民族间的协调,要使用不同的文字和语言滚动播出。”
“是,我明白。”
因为贺朝阳太过强势,所以安南市的官员们虽然心里叫苦,却不能不去做。
贺朝阳是从京里下来的,又有梁总理撑腰,就是省里的领导也要让他三分。但是你强硬归强硬,这么大肆搞演习,的确让人心里很不爽,这不一散会,告状的人就进了马书记的门。
“马书记,您说这个贺市长在搞什么?”卢部长进了马跃洪的办公室,先自动自发的倒了杯水,然后才满脸不悦地抱怨起来。
“怎么了?”马跃洪推推老花镜,笑着问道。
“贺市长要搞防灾演习,不仅搞演习,还要求宣传工作做到位,闹这么大动静却让群众们不乱套,怎么可能嘛!”
“搞演习?”马跃洪脸上的笑意变淡了,“他好像很热衷这个?”
“两个月要搞四次,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劲头。”
“难道安南真要地震?”
“不可能吧,”卢部长迟疑道:“地震局的人只是交过一个报告,上面说咱们下属的章古市可能发生地质变化,但是并没有准确的预言地震的事。”
“确实有点小题大做了。”马跃洪沉吟道。
“书记,真要让他这么搞?”
马跃洪沉思半晌,道:“就让他搞,他是总理钦点的大将,咱们本来就不好动他。”说着,马跃洪露出一丝算计的微笑,“但是他要是把事情搞到无法收场了,咱们就有机会了。”
卢部长听了马书记的话,无声地竖了竖大拇指。
到底是书记,就是高明!
因为贺朝阳要求的时间很短,各个部门只能仓促地拿出了预案。
贺朝阳翻了翻那些预案,什么都没说,就下令执行。
在进入六月的第一个工作日,安南市的防灾演习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所有的学校,工厂,政府机关,甚至这场演习延伸到了下属的县市村镇。
演习开始,孩子们在老师的指挥下,平稳有序地汇集到学校操场,他们集合到一起,蹲地抱头,不时还传出咯咯地笑声,这样的演习是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他们觉得很有趣。
此时,还在咯咯发笑的孩子们,绝对没有想到,就是这样普通的,有秩序的演习,在紧要关头,救了他们的性命。
工厂,医院也跟着忙碌起来,工厂还好一点,不过是停工一天的损失,可是医院可不一样,演习开始,正在进行的手术怎么办?高危病房的病人怎么办?那些临产的孕妇怎么办?平时觉得理所应当的事,到了演习的时候,才发现到处都是问题,医院领导想到仓促交上去的预案,自己都脸红了。
两个月搞四次演习,虽然觉得市政府简直是疯了,但是随着演习中暴露出来的问题,很多人都沉默了。
一天的乱象过后,安南市政府会议室中灯火通明,供水供电医疗卫生等等单位的负责人像等待考试结果的小学生一样,正襟危坐,一动都不敢动。
等贺朝阳进了门,这些人更是忐忑不安地站了起来。
“都坐吧。”贺朝阳摆了摆手。
大家都坐下,不时地偷着交换一个眼色。
“这就是本次演习的报告。”贺朝阳啪一下把一叠报告扔到了会议桌上。“你们自己看看,这一次演习暴露出来多少问题?医院的备用发电机无法启用,供水管道用了一天的时间都无法修复,通信公司也是,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协调的,通信车各自为政,竟然无法组建一个应急通信网!”
“最让我痛心的是学校!”贺朝阳的目光转向了第二小学的校长,“一个市属的小学竟然没有一个像样的操场!市里批下的土地你干什么用了?”
“我,我……”校长额头的冷汗涔涔而下。
“我听说是围着操场盖了一圈商铺?你还挺能创收的嘛。”
校长开始哆嗦了。
“开发商铺挤占孩子们的活动空间,”贺朝阳的神色越来越冷,“如果真有意外发生,你让全校师生往哪里避险?”
二小校长是第一个挨骂的,却不是最后一个。
贺朝阳坐在主位,一个挨一个的教训。他不能不着急,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安南的防灾体系还很不成熟,这不地震也就罢了,真要是发生意外,一定会不可避免地发生伤亡。
天灾无法避免,人祸绝不能在他任上发生。
这个会,一直持续到深夜,各个部门都得到了深刻的教训,贺市长的气势太强了,那彪悍的气场压得各部门的一把手连大气都不敢喘。而且他们也看出来了,贺市长这次是动了真格的,不换脑袋就换人,要是下一次演习时达不到贺市长的标准,他们这一把手的位子就要换人坐了。
“你说贺市长这是图什么?”散会后,众人三三两两的散了,出了政府大院,还能不时地听到抱怨声。
“图什么?给上面看呗。”有人低声道:“我早就跟地震局的打听过了,地震的事只有百分之几的几率,姓贺的这么搞,还不是要出成绩。”
“咱们也真倒霉,摊上这么个市长。”
“是啊。”有人附和道:“都说京官温和,我看这位贺市长比以前的大胡子手段还狠呢!”
“唉,生受着吧,人家可是有背景的。”
“哼,凭什么受着,我就不信他搞这么大动作上面会没意见。”说着,觑了觑左右,低声道:“我可是听说老马跟他不对付。”
“真的?”
“我听我们领导的领导的小舅子说的。”
“那个小舅子不是在省里吗?”
“是啊!我觉得这事还有得瞧!”
众人议论归议论,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的,毕竟指望马跃洪或者省里出手都不现实,贺朝阳现在还在市长的位子上坐着,他不走,这些政令就必须得到执行,这是贺市长的底线。
不过因为他执意要搞防灾演习,官方又给不出一定会地震的依据,有坏心的就给他起了个绰号,叫他地震市长。
此时,地震市长正在接见野战军某部营长唐小礼同志。
“二哥,你可是越来越有官威了。”唐小礼穿着军装,没形象地坐在了贺朝阳的对面。
“哦?何以见得?”贺朝阳挑了挑眉,从抽屉里拿出特供烟扔了过去。
“在京里的时候,你很内敛。”虽然那天贺朝阳也显露了霸道了一面,但是京官难为,就算贺朝阳身家背景再硬,也要曲意逢迎。所以在京中的贺朝阳是温和的,令人如沐春风的。
现在就不同了,宁北本就是民风彪悍之地,京官的温文到了这里全无用武之地,想要在这里站稳脚跟,就要无可避免地释放出王霸之气,你能压倒他,他就服你。
从这个角度说,宁北反而比京城单纯。
“你这张嘴。”贺朝阳摇了摇头,道:“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是,人家现在都叫你贺地震。”
“难道不是贺爱演?”贺市长爱演习嘛。
“哈哈……”唐小礼笑得前仰后合,“二哥,你心量真宽。”
“我不管他们背后说什么,只要把我交代的事情办妥了,随他们去。”离地震的日期越来越近,做生不如做熟,贺朝阳只调整了两个部门的领导,其他的都维持原样不变。
“小礼,我昨天去了章古县。”贺朝阳坐正了身体,沉吟道:“你们不是要搞野战拉练吗?下个月,你把拉练的地点定在章古。”
“二哥,真的会地震?”唐小礼的神色凝重起来,“震中会在章古?”
“这些都是推测,我不能保证。”贺朝阳的神色很直率,这一世虽然很多事情都延续了上一世的轨迹,但是也有一些事是不同的。至于宁北这场地震会不会发生,他自己也没把握。
如果不发生,自然是最好。哪怕是赌上了自己的政治前途,贺朝阳也不后悔。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安南这场地震,涉及到千千万万条生命,如果不为此做些什么,他良心难安。
而让唐小礼留在章古,是他为这场地震做的最具私心的安排,把小礼千里迢迢调回宁北,他必须让唐万川看到他这么做的好处,如果能做到第一个赶到事发地点的队伍,对小礼和他的团队而言,绝对会是一份难以逾越的殊荣。
到那时候,唐万川一定会明白他这么做的苦心。
119、山崩地裂
不管做了多么周密的安排,贺朝阳的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
“你很紧张?”每天的例行电话中,凌未听出了他的不对劲。
“也不算紧张,就是……”贺朝阳拧眉思忖了下,道:“就是心里没着没落的。”
“要不我过去看你?”贺朝阳最近在轰轰烈烈地搞演习,别说搞得整个宁北省都为之侧目,甚至连凌未都从一些秘密渠道得到了一些消息。
“你别过来了,我最近真的抽不开身。”他很想见凌未,但是随着地震日期的临近,安南已经变成了最危险的城市。
“那好吧。”凌未叹了口气,安慰道:“做事不要苛求圆满,有些事问心无愧就好。”
“未未……”贺朝阳低叹了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嗯,别怕,我陪着你。”
哄小孩一样的话语从凌未嘴里说出来,贺朝阳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未未,我真是爱死你了!”
八月一日,下午两点,安南市第四次防灾演习正式开始。
贺朝阳在政府广场前的帐篷里坐镇,他有想过去章古,但是那样未免目标太明显了,好像他已经知道震中就在章古一样。想来想去,贺朝阳按捺住了这场冲动,能做的都做了,就算心里再担心,也要做好指挥长的工作。
马跃洪对他搞得演习既不支持也不反对,纯粹是置身事外的态度。前三次演习,都是贺朝阳一手主抓的,马跃洪只是参与过一次例会,讲了一番鼓励的话而已。
到这第四次演习,马跃洪已经有了看热闹的心态了。没有哪个地区会在两个月内连续搞四次防灾演习的,等这次演习一结束,很快就会有省里的领导来找贺朝阳谈话了。
一个市长不抓经济不抓政务,整天搞演习像什么样子!
“马书记,演习就要开始了,您有什么指示没有?”贺朝阳在演习前,例行到马跃洪的帐篷里问了一声。
马跃洪从报纸上抬起了头,笑道:“我对这些可是门外汉,还是市长来吧。”
贺朝阳见马跃洪还是不想掺和进来,遂点了点头,道:“那我就宣布开始了。”
机会已经给你了,你不抓住,可就不要怪我了。
下午两点二十分,演习正式开始。
贺朝阳坐在指挥台前,神色凝重,整个指挥所几乎听不到任何杂音。
经过两个月的轮番教育,现在各个职能部门已经基本上拧成了一股绳,因为你不做好工作,贺市长就不饶你,已经有两个挑事的猴子被撸了官,这些小鸡们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对。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虽然嘴里埋怨,但是真有了压力,动力也就来了。
安南市的干部们就是如此。贺朝阳一再施压,几乎压迫到了他们容忍的底线。可是贺市长也说了,这将是最后一场演习,等地震局给出的预警时间过去之后,马上就能恢复正常秩序。
有了这根胡萝卜在前面吊着,各级干部不得不拼命去努力。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冲啊,同志们!
在防空警报的长鸣声中,安南各处的群众都开始了行动。
他们从单位,工厂,学校中走出来,有的汇集到家门前的空场上,有的则选择了空旷的马路,孩子们在老师的指挥下,有秩序地集中到学校的操场。这其中最让人关注的是二小的学生,因为被商铺挤占了学校操场,孩子们只能在老师的带领下来到了大街上。
幸好因为全市都在搞演习,为了给二小的学生们以足够的避险空间,二小门前的马路已经禁止通行。
“哈哈,真好玩。”孩子们集中到一起,一开始还抱头蹲在地上,大多数孩子还戴了家长自制的棉质帽兜。但是随着时间的加长,也没有要地震的预兆,很多孩子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同学们,蹲在原地,保持安静!”老师们马上就开始维持秩序。
“老师,到底会不会地震啊?”有大胆的学生问道。
“不管会不会发生地震,现在上面没有发布完成演习的指令,同学们就必须待在原地。”老师很严肃的说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随时听候命令。”
见老师神情严肃,捣乱的学生乖乖闭上了嘴。
反正再熬上十分钟演习就结束了,不怕!
与小学生们抱持同样观念的还有市政机关的工作人员。
他们聚集在离市政府不远的广场上,一边等待演习时间过去,一边窃窃私语,“你说贺市长这么热衷搞演习是怎么回事?难道搞演习也能出政绩?”
“谁知道呢!听说贺市长以前在京城工作,难道京里时兴这一套?”
“别开玩笑了!我叔叔现在就在京城,怎么没听说京里也有这个?”
“还别说,我觉得贺市长这次有点小题大做了,地震局不是都说了,地震的几率有,但是地震强度和烈度并不能确定。通知大家做做准备也就算了,哪能把全市的活动都停了,全员搞演习?这要是上面怪罪下来,他兜得起吗?”
“兜不起才好呢!”有人挤眉弄眼道:“老马最近憋屈的够呛,估计早就想拿他开刀了!”
广场上的窃窃私语声蔚为壮观,里面不仅有机关干部,还有一些住在附近的群众,安南本就是多民族混合地区,抱怨贺朝阳小题大做的声音可不只是汉语。大家都知道防灾很重要,但是像贺朝阳搞得这么疯魔的领导,可没几个。
或者说,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
“你说贺市长在想什么呀!”一个清族的群众抱怨道:“我今天还要去乡下看望父母呢。”
“是啊!我们老家在山里,听说山里的群众今天都要集中到镇里。”有人不忿道:“昨天我妈还给我打电话,说乡里的干部硬是用担架把我奶奶从家里抬到了镇上的临时医疗点。他们这么蛮干,等演习过了,我非得找政府好好说道说道不可!”
这个人的愤怒马上就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响应,大家都对这个小题大做的地震市长心怀不满,不就是一次几率只有百分之几的地震吗?至于把演习搞这么大?全安南市下辖七个县市,哪一个都跑不掉,甚至把工作都做到了深山里,贺爱演市长这次真的是玩大了!
“贺市长,我已率部到达指定位置。”唐小礼按照约定,简短地进行了汇报。
“嗯,随时待命,注意人身安全。”
“是。”
官方的汇报完毕了,唐小礼又有些犹豫,他这次把队伍拉到章古搞野训,并没有被上面为难。但是贺朝阳在安南搞得一次比一次规模更大的演习,可是被安南市的班子成员当做过失记到了账上,万一没有地震,恐怕贺市长对上对下都不好交代。
可是正如贺朝阳自己所说,如果地震不发生,那么舍了这顶乌纱又如何?安南全市二百多万人的性命,他是赌不起的。
“哥,你说地震真的会发生吗?”演习已经接近尾声,天清气朗,实在不是个会发生地震的日子。
“我也不知道。”贺朝阳沉着道:“尽人事,知天命吧。”
此刻,时间已经指向了两点三十二分,上一世的地震就是在此时发生。贺朝阳看着墙上的时钟,那指针还在一秒一秒的跳动,贺朝阳紧紧地盯着它,全神贯注。
周俊陪在他身边,有些担忧,贺市长这是魔怔了?
“市长?”
贺朝阳不动。
“市长?喝口水吧?”周俊轻声道。
贺朝阳恍若未闻,看着指针走过了两点三十二,渐渐向三十三分跳去。
难道,地震真的不会发生了?
“老师,我脚都麻了,咱们能回去了吗?”有学生可怜兮兮地抬头问道。
“演习结束的命令还没下,再等等吧。”
老师看着越等越不耐烦的孩子们,有些心焦,怎么上面还不给通知呢?这么些孩子蹲在马路上也不是个事啊!
相比起老师们的焦虑,医院那边简直快乱翻天了。
“院长,我手上有两台紧急手术,现在已经接近演习结束的时间,咱们是不是能进手术室了?”骨科主任已经往院长跟前跑了两次了。
院长看了看表,又看了看电话,摇了摇头。“再等等。”
“再等下去病人非截肢不可!”
这位也是急了。瞪得脸红脖子粗的。
“不是有应急预案吗?不然就先在帐篷医院做。”
“院长,明明已经到结束时间了,为什么上面还不下命令?帐篷手术室能和专门的手术室比吗?出了问题谁负责?”
院长满脸凝重,最后咬了咬牙道:“我先请示一下。”
学校的孩子们沉不住了气了,医院的病人们都有情绪了。
然而,更让人无法招架的是,聚集在各个乡政府的群众们。
这些群众大多是从偏远山区被村干部们一起带到乡政府的,如前所述,有些卧病在床的老人还是干部们半强迫地抬出来的。
面对群众们无奈且愤怒的目光,村干部乡干部们不是不心虚的。
可是这都是上面的命令啊!官大一级压死人,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不是?
不就是演习吗?不是就折腾吗?听说折腾完这次就不折腾了,多给老乡赔个笑脸,多说两句好话,唬弄唬弄吧。
就在村民们围着干部们要说法时,贺朝阳也开始了动作。
时钟已经指向了两点三十五,再过两分钟还没动静,就……贺朝阳心情复杂地看着时钟,走到这一刻,他真不知道自己是悲是喜。
预期中的地震没有来临,或许真是上天护佑吧!
“市长。”周俊看着忽悲忽喜的市长,担心地叫道。
“嗯。”贺朝阳很淡定,“外面怎么样了?”
“群众们有点焦躁了。”等了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上面也不说到底怎么处置,也不怪群众们有想法。
“各级部门运转还正常吧?”
“正常。”周俊觑了他一眼,小声道:“很多干部都请示什么时候结束演习。”
贺朝阳看着墙上的时钟,一直到时钟走到了两点四十二分的位置,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
已经过了十分钟了,看来这次安南是真的避过去了。
“市长啊!”正沉思间,指挥所帐篷的帘子被掀开了。马跃洪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刚才省里的沙副省长给我打了个电话,沙省长听说你又在搞演习,让我特别嘱咐你一句,演习要搞,但是也不能影响正常的生产生活嘛。”
贺朝阳点了点头,道:“谢谢沙省长对我的关心。”
看马跃洪笑眯眯的模样就知道,这不过是这老家伙在省领导面前给自己上的一次眼药。
大规模的演习有个屁用,压根就没有地震,现在连省领导都对此表示了关切,看你贺朝阳这次怎么翻身!
“市长,快三点了。”周俊小声提醒道。
贺朝阳看了眼时钟,时钟已经指向了两点四十七分,他抿紧了嘴唇,打开指挥台的麦克风。
“我是贺朝阳,现在全体演习人员听我号令……”
贺朝阳那句演习结束还没吐出口,脚下就猛然一晃。
“市长!”周俊一把扒住了桌角。
随着他的惊叫声,一声沉闷似雷的声响从远处破空而来。周俊在摇晃中似乎看到天际燃起了一颗巨大的火球。
大地在一瞬间剧烈地晃动起来,贺朝阳扶着桌子,努力稳定住自己的身体。
马跃洪站在帐篷门口,身体趔趄着,一脸地不敢置信。
而此刻,外面已经乱了,嬉笑的孩子们在掉落的砖瓦碎块中失声尖叫,想要强行进入医院大楼的医生趔趔趄趄地往后退,那些围攻村干部的村民们都傻了眼,他们张大了嘴巴,看着那眨眼就坍塌成一片废墟的政府大门……
在摇晃的大地中,在建筑物倒塌的烟尘中,大自然的威力压迫着每一个人,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地震会是这样的,动都不能动,只能任凭大自然发泄它的怒火。
惊恐集聚在脸上,所有的人都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不是演习,这是地震。
120、震后救援
山摇地动般的晃动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或许几秒钟,或许十几秒钟,但是身处震中的人们已经没有了时间概念,只觉得大地摇晃的是如此猛烈,那掉落的砖块,那裂开的墙体,那骤然坍塌的建筑都在告诉他们,钢筋水泥都抵不过大自然一声愤怒的咆哮,何况他们这些血肉之躯?
过了不知道多久,至少很多人都觉得时间仿佛停止不动了,他们只听到了建筑坍塌的声响,还有烟尘弥漫的呛咳声,等一切都归于寂静,很多人还抱着头一动不动。
这就是地震吗?停止了吗?还会再来吗?
没有人能给出准确的答案,当一些胆大的人悄悄抬起头时,眼前的景象马上就让他们惊呆了。
远处的楼房整个倾斜了,楼体摇摇欲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下。前方的水泥马路裂开了寸许宽的口子,这些裂缝像一道道狰狞的伤口遍布整条马路。
整个城市,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他们身处的广场。人们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防灾指挥部前缓缓地升起了一面国旗,那迎风猎猎的旗帜,似乎告诉他们,政府就在这里,不要怕。
“是贺市长。”有人后怕地拍了拍胸脯,如果不是贺市长强制进行了这次防灾演习,恐怕他还在家里睡大觉,就他们家那老式楼房,在这样强度的地震中,说不定已经塌了。
“还会再震吗?”有女人的声音叫道:“我的孩子还在学校!”
有人拿出手机拨打,已经打不通了。
“我要回家看看!”
“不行!现在路上是最危险的!”有人阻止道。
“可是我的存折首饰呢?我身上没带钱!”
“再等等!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纷乱中,指挥部里开出了一辆皮卡车,上面架着高音喇叭。
“市民同志们,大家不要慌!现在最大的强震已经过去,请大家留在原地,不要随意走动!各个街道的居民们,请听从街道办防灾主任的指挥!”
皮卡车在大马路的中心行驶,一边开一边继续喊道:“大家请放心,市里的防灾物资中心已经启动,食品,帐篷等物资在今天晚上九点前会陆续发放到位!”
“由于通信光缆在地震中受损,现在全城只能保证防灾应急通信的畅通,请打不通电话的市民朋友不要着急,通信公司已经开始全力抢修,会以最快地速度恢复正常通信!”
“学校是我们最优先保障的地方,孩子们现在很安全,请大家保持克制,不要集中到学校去接学生!”
“地震已经发生,请各级防灾办按防灾预案迅速行动起来!另外我们要强调的是,请首先保证市民的人身安全!注意余震!”
通信中断的情况下,这些代表政府的声音无疑给了慌乱的人群一些安慰,孩子们是安全的,这让很多家长都松了口气。
安南市市区并不是很大,因为这次防灾演习已经延伸到每个小区,每个街道办,经历了四次演习的各级防灾部门,在最初的惊慌之后,终于回过神来,开始了有条不紊地工作。
安南市区不在震中,大多数建筑还是经受住了地震的考验,可是大家都已经被地震吓怕了,除了一些住在简易房屋的人敢进去拿东西外,住在楼房的市民们谁也不敢上楼了。
“李市长,安南市区的情况如何?”贺朝阳看了一眼坐在指挥部后方的李永利副市长。
这位副市长负责整个安南市区的防灾工作,贺朝阳对他的工作态度还算满意。
“已经初步稳定下来了,”李永利正色道:“我正在跟供水供电等部门的负责人联系。”
贺朝阳点了点头,对宣传部卢部长说道:“卢部长,你马上把安南地震的消息传播出去,一个小时后,各地缺乏的物资名单就会上报,这些也需要你来发布。另外,还要向外公布,我们目前需要的是专业救援队伍,请民间救援人士和车辆暂缓进入安南,我们需要保持公路的绝对畅通!”
卢部长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愣愣地看着贺朝阳。这,这人是神仙吗?怎么真的就地震了?
“卢部长!”贺朝阳一声断喝。
卢自芳终于回过神来,大声道:“是!”
卫星电话通了,但是贺朝阳却没有在第一时间把电话打给省政府,他第一个电话,打给了身在章古县城的刘从建。
“从建,现在情况怎么样?”
“市长!章古的地震的强度很高,县城里一半的建筑已经倒塌了!驻守在外围的同志告诉我,现在进章古的公路已经被塌方的巨石阻断,无法通行!”
“人员伤亡情况如何?”
“基本上都撤出来了,因为我们采取了强制措施,百分之九十几的同志是安全的!”
“通知各级防灾办马上展开工作,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人!”
“是!”
“你那里还有别的需要没有?”
“市长,我们对地震强度估计不足,食品,帐篷,发电机等物资都不够用!”
“好,我马上给你调派物资。”贺朝阳沉声说完,又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
“是!”听了贺朝阳这一声嘱咐,刘从建的眼眶都湿了,“谢谢市长!”
贺朝阳第二个电话,打给距离章古最近的石川县。
石川在上一世的地震中虽然不是震中,但是同样损失惨重,在询问了留守在那里的干部之后,他这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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