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茹细心地替韩睿华理了理衣裳,又将腰带系上,她自己还没梳洗,一头乌黑发丝随意披在脑后,穿着家常粉色窄腰对襟比甲,映衬着那张素素的脸,粉粉嫩嫩叫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好了。”安静茹扬声问外面点心可备好了,回答的是春香笑嘻嘻的声音。
“每天早上都吃这些到底没什么营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不必这么早就出门。”安静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韩睿华低头瞧着那殷红的唇瓣,仿佛昨晚还没亲够,快速地偷袭了一下。然后看着安静茹嗔怪瞪眼,他笑笑道:“快了,到时候虽然早上要早些,倒是隔几天就有一日沐休。”
送走韩睿华,春香笑眯眯进来服侍,“姑今儿要梳什么头?”
看她跃跃欲试的模样,八成是又学了新的头饰,安静茹道:“你想怎么梳就怎么梳吧,就是别走着走着突然就散了。”
春香窘迫地红了脸,这丫头原来也不擅长这活计,不过赵嬷嬷却梳的非常好。可上次瞧见品绣一双巧手十分厉害,紫苏也擅长,因此就用心地学起来。
刚想到紫苏,便瞧见紫苏捧着一把开得鲜艳的夹竹桃进来,发现安静茹看她,迅速垂下头,低声道:“奴婢昨儿瞧着这花开得不错,所以就想着折了一些拿来摆在屋里。”
也不知道上次韩睿华到底对对紫苏和品绣说了什么,紫苏硬是在屋里躲了一天一夜才肯出来见人,便是出来了,没有要紧的事儿也不会主动到正屋里来,今儿倒是怪了。
安静茹盯着那花儿,“那些小虫子最害怕夹竹桃,所以凡是栽了夹竹桃的周围,虫子蚊子什么的就会少很多,只是,这夹竹桃的枝干被折断,里面的汁水却是有毒的。”
紫苏一听,吓得愣了愣,低头看着手里的花儿,恨不得立马就扔了。
安静茹叫春香去拿个花瓶来,荣恩轩里并没有夹竹桃,倒是园子里栽了几株,看着那枝叶上还有亮晶晶的水珠,想来紫苏定是一大早跑去园子里折来的。园子里虽然有许多桃树,其他奇花异草也不少,有花草有水的地方,小虫子就特别多。
大概当初设计的人也考虑过,因此朝紫苏道:“咱们院子里的海棠就开的不错,拿来摆上也十分好看,倒不必去园子里了,你也赶紧地去洗洗手吧。”
紫苏只觉脸颊火辣辣的,将花放入瓶口,福福身就去了。春香听安静茹说有毒,碰都不敢碰的,本来十分娇艳的花儿,也刺眼的紧,举的远远的道:“姑,要不叫人扔了吧。”
“已经折来了,杀杀这屋里的虫子也好。搁着吧。”
春香琢磨着放到了不起眼的地方,赵嬷嬷进来瞧见,忙惊呼着叫拿出去,说这花倘或被有了身孕了人碰了更不得了。又板着脸训斥春香,“以后别自作主张,什么花儿草儿就往屋里搬。”
春香委屈极了,“这是紫苏折来的。”
赵嬷嬷目光一沉,转身朝安静茹道:“这丫头怕是留不得了,竟然起了这样的心。”
安静茹想到紫苏也被吓坏的模样,料定她原也不知道,因此笑道:“嬷嬷多心了,我月事才完,不过一束花而已。”
赵嬷嬷转念一想,要处置紫苏确实早了些,好歹是姜氏屋里出来的。姜氏和姑爷的关系又不同寻常,只得先暗暗留意着。便道:“奴婢屋里蚊子多,姑把这花赏给我摆两日吧。”
安静茹无奈地叹气,只是,有毒的东西上了年纪的人体质差,更不易接触,便道:“银丹草驱蚊比这个效果还好,且味道也清爽。春香,回头叫小丫头给嬷嬷屋里摆一些。”
赵嬷嬷一脸不高兴,安静茹保证地道:“嬷嬷放心,我知道这些的,不会轻易碰。横竖不过一束花而已,搁在那里一日就没用处了。紫苏到底是这屋里的大丫头,服侍三爷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若斤斤计较,其他人可怎么看?”
赵嬷嬷无可奈何,只叫春香放在略高的地方,又嘱托她晚间就叫人拿去扔了。话说回来,紫苏这些天确实也过的不好,下面的人指指点点议论,看笑话的不知有多少呢。而三爷和姑却比以前亲近,最明显的,饭桌上不再是两个只顾着吃饭不说话的闷葫芦。
赵嬷嬷觉得一切都很好,那些有心思的丫头,姑爷连正眼都不瞧一回。就是在房事上,姑爷却不懂得体谅姑年纪小。
吃了早饭,安静茹正要离开,哪知紫苏从外面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安静茹饶了她的无知。赵嬷嬷努着嘴别开脸,安静茹叫春香扶她起来,果然见她双手绯红,手背上居然起了红色疹子。
这丫头的体质,也太差了吧。
“春香,去厨房找点儿酒来。”
紫苏见安静茹这么紧张,但却不忌讳握住自己的手,心里愈发不好意思起来,支支吾吾道:“是奴婢糊涂,昨儿见屋里有蚊子,三却不爱点驱蚊香,又听说夹竹桃可以驱蚊,才去折了来,奴婢实在不知,这么好看的花儿,却如此厉害,奴婢奴婢……”
说着暗暗咬牙,心底恨死了品绣,幸亏这些红疹子在手上,如果在脸上,她还怎么出去见人?
安静茹安慰她几句,见春香将酒取来,便留下春香照顾紫苏,她还得去姜氏屋里请安。
今儿是每隔十天,里太医来给韩明理请脉的日子,故此姜氏用饭的时间略早,安静茹到的时候,饭已经摆上桌。晨哥儿睡眼惺惺地歪在姜氏怀里,见到安静茹懒洋洋地喊了一声“三婶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姜氏把晨哥儿递给安静茹,这小家伙身体好起来,体重也增加了。品菊端着银质小碗,小碗里是清淡的**丝细粥,还有少数青幽幽的蔬菜叶子,看着就十分有胃口。晨哥儿却闹着不吃,说一点儿都不甜。
品菊没有法子,只得求助安静茹,安静茹好说歹说晨哥儿就是闷闷地不张嘴,姜氏也不知道为什么,脸上蒙着一层霾,连晨哥儿也不理会。品菊低声告诉安静茹,“是二廊上的人一大早就跑来院子外面。”
那语气还有些不屑,二廊上,安静茹乍然想起那日遇见的妇人,说什么是二廊上韩秋芳家的……这二廊上住着到底是什么人?
品菊见安静茹一脸茫然,正要说时,晨哥儿闹着要从安静茹怀里下去,原来是品绣端着托盘从外面进来。
品绣脸上多有不自在地朝安静茹福福身,原本要和晨哥儿说话。被姜氏一个眼神吓得退缩了,金嬷嬷连忙从品绣手里接住托盘,打眼色叫品绣出去。老脸十分挂不住,尴尬的不行。
这又发生了什么?安静茹大气不敢出一口,和品菊小声地威逼利诱终于哄得晨哥儿吃了早饭,结果两人都出了一身的汗,那二廊的话题也被岔开。
姜氏吃了早饭去里头服侍大老爷,晨哥儿也闹着要进去,安静茹被他闹得不行只好带他进去,结果仿佛看到了姜氏抹泪的动作。
姜氏微垂着头,即便抑制了,也听得出声音里有哭过的痕迹,“带晨哥儿到外面去,别走太远,一会儿里的太医来了,也好给他瞧瞧。”
安静茹福福身,抱着晨哥儿出来,身后隐隐约约传到大老爷安慰姜氏的声音,安静茹心里充满疑惑,想要打听打听,可姜氏屋里的事儿,她做儿媳妇的也不好去打听。只得暂且按住不提,晨哥儿难得被姜氏甩脸子,郁闷地坐在门槛上生气,小小的人儿,叫人瞧着又好气又好笑的。
品菊提着鸟笼子逗他,唱了半天的独角戏,安静茹看不下去,蹲下来挨着晨哥儿,问他怎么不高兴?
晨哥儿嘴巴翘的老高,“说随便我喜欢谁都可以叫谁来服侍我,为什么品绣姐姐就不行?”
品菊窘迫地红了脸,安静茹又问:“难道品菊姐姐不好么?”
晨哥儿生气地看了品菊一眼,“她不听我的话,不给我糖吃!”
品菊好无辜,“夫人不许给他吃太多。”
果然是小孩子,一颗糖就能哄住的。
品菊道:“夫人开了恩要放品绣嫁人,所以才没同意品绣回来服侍晨哥儿。”
难怪品绣要从晨哥儿下手,想继续留在府里,八成是对亲事不满意,不过,“府里的丫头不是一般满了二十岁才嫁人的么?”
品菊羡慕地道:“金嬷嬷求的恩典,所以夫人已经答应了。”
看来金嬷嬷倒是十分清楚明白,品绣要嫁人,可品绣分明不乐意,安静茹看着地上慢慢爬行的小虫子,趁着晨哥儿不注意抓在手里,然后告诉晨哥儿,糖吃多了不好。
晨哥儿哼了一声,“三婶娘分明就是骗我人小不懂事儿!”
这小家伙,真是叫人又爱又恨,安静茹故意拉着脸,“那你说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晨哥儿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却还是一脸不乐意,反问:“那三婶娘说,为什么吃多了不好?”
“糖吃多牙齿会长虫子,就像,这样的。”把手一摊,一条白白胖胖的小虫子就在安静茹手心里爬,看起来还十分可爱。
可问题是这虫子在嘴里,就不会可爱了。晨哥儿顿时一脸菜色,安静茹觉得自己好像太狠了些,不过晨哥儿才四岁,因为常年喝药,就偏爱甜食,甜食吃多了,牙齿早晚要长蛀牙,这时代像韩家自然是人人都用得上洗牙粉,可没有后世那样的牙刷,洗得也不干净。晨哥儿年纪小,更没法子好好漱口洗牙了,已经坏掉了两颗大牙。
眼看着晨哥儿要哭起来,安静茹不屑道:“爱哭的男孩不是好男孩。”
晨哥儿硬是没哭出声,安静茹赞赏地他的小脑袋,道:“少吃倒是没什么,总之不能多吃,晨哥儿是男子汉,不吃糖也没关系是不是?”
晨哥儿怕兮兮地点点头。
“所以,夫人、品菊都是为晨哥儿好。晨哥儿好好想想,若是要吃别的,她们那样没有给你?”
晨哥儿想了想,摇摇头,又点头道:“拔丝年糕,不许我吃太多。”
呃,这个,“那拔丝年糕是不是很甜?”
晨哥儿点头,安静茹耸耸肩,一副这不就结了的模样道:“那是因为年糕上面裹着厚厚的一层糖衣,年糕用糯米做的,所以吃多了不但要长虫,不能消化还会肚子疼呢!”
姜氏从里间出来,见安静茹蹲在地上耐心地陪晨哥儿说话,心情倒好了一些,可一想到那后面二廊上夏氏哭闹的那些话,整个面部又沉下去。
且说夏氏,大早上的各处的门才开,她就跑来荣景园请姜氏的安。姜氏才刚起床,金嬷嬷直接将夏氏打发走。夏氏揣着满肚子怨气无处发泄,到了荣华园外。
这些日子沈氏静养,府里的事儿交给欧阳倩打理,又添了几层气,后院的事儿也疏忽了,今儿早起竟得知二老爷从外面买了个女人回来。
此刻那女人正在屋里给沈氏磕头,沈氏半靠着引枕,打量着底下跪着女子,不过十六七岁的光景,生的一双妍媚凤眼,肌肤白皙,尖细的下巴,上面穿着桃红色绣大红色玫瑰花宽松比甲,露出一小截玉润香颈,下面着一条湘色襦裙,一身行头,簪子、耳坠、手镯,全是簇新的。因为已经跪了许久,额头冒出细细的汗,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显得不安。
陈嬷嬷接连给沈氏打眼色,深怕沈氏病中稳不住情绪,这是二老爷第二次从外面买女人回来,头一个便是朱姨娘,那会子沈氏还年轻。别说沈氏,陈嬷嬷也气得不轻,二老爷这把岁数了,底下的姑娘完全能够做他女儿,还真是……
沈氏生生将满肚子的怒意压了下去,放下茶杯,朝陈嬷嬷笑道:“比去年的味道淡了些,可要找到卖茶叶的人,价钱不同与去年一样。”
陈嬷嬷点头称是,沈氏仿佛才发现跪在下面的女人,忙叫陈嬷嬷扶她起来,又道:“走上前来。”
那女子以言走了几步,步履轻盈,腰肢柔软,媚骨天成。普通人家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女孩儿来,瞧着倒像是窑子里的粉头!
“今年几岁了,老家在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
女子低声答道:“奴婢今年十八,以前的主子取名清瑶,本家姓黄,是余杭人士。”
沈氏暗暗地咬牙,又问道:“以前的主子是谁?”
名叫清瑶的犹豫着答道:“是南京知府刘大人的夫人几年前从人牙婆子手里买了奴婢。”
陈嬷嬷大惊,南京知府刘大人的正房夫人,可不就是沈氏的亲妹妹。亲妹妹往姐夫身边送人,这叫什么事儿?可是,不对啊,他们一家在南京,太夫人寿辰也只打发了体面的婆子带着寿礼来请太夫人的安。这清瑶莫非是单独跑来的?
沈氏心里自然也揣摩了一番,却隐忍不发,甚至十分欣赏地笑道:“模样很标致,看起来子也温和,去将秋堂那边三间屋里收拾出来,让她暂且住着,叫金桔带两个小丫头过去伺候。”
又朝黄清瑶道:“名字也好听,就不必改了。你过去住着,若有不习惯的尽管和金桔说。”
黄清瑶松了口气,没想到沈氏这么好说话,福福身跟着一个圆脸的丫头去了。
待不见人影,沈氏的手用力拍打在身边的高几上,气得瑟瑟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话从牙缝儿里蹦出来,“老毛病又犯了,也不看看自己已经是做爷爷的岁数了!”
陈嬷嬷只顾着劝,心里虽气二老爷做出来的事,可想着清瑶的来路,少不得先说说沈氏那位妹子了。
“二姑娘怕是惦记着沈姑娘的东西。”
当初沈氏的大哥大嫂双双离世,沈氏的妹妹因为才嫁人两三年,在夫家说不上什么话,自然不敢做主应承抚养沈怀筠的事儿,但这几年,却不止一次提到要将沈怀筠接去她身边小住,沈氏全以沈怀筠身子不好,不易赶路的由头拒绝。
她惦记沈怀筠的东西,沈氏哪里不知道,“亲妹妹也不过如此!”
“夫人既然看清了,以后少些来往便是,何必因此生气,要紧的想想那丫头怎么办?”
沈氏冷哼一声道:“先让她住着,我倒要看看老爷有没有脸天天儿往她屋里钻!”
陈嬷嬷琢磨着试探地问道:“夫人不好说老爷,不如请太夫人出面?”
沈氏摇头,“咱们不说,消息也能传到太夫人耳朵里,可老爷这么个岁数,太夫人说他,岂不是叫他没脸。不过也罢,他自己这般不要脸,我还顾着他的脸面做什么?隔几天带她去见见太夫人。”
陈嬷嬷叹了口气,家里邱姨娘是沈氏的陪嫁丫头,岁数也只比沈氏小两岁,却也年老色衰。朱姨娘早就没出来露面,到底变成什么样,没人知道。二老爷这几年也没做出这么没脸的事儿,总之在外面如何都罢了,至少没将人带回来。对沈氏面上也敬重,老夫老妻谈不上恩爱,倒也相敬如宾。
如果这丫头来路简单倒罢了,偏偏原来还是沈氏亲妹妹身边的!若是叫旁人知道,还不笑话死她?
沈氏越想越气,又浑身乏力,陈嬷嬷忙扶着她躺下去,揣摩着沈氏的情绪,低声吩咐身边的丫头:“去给二爷二说一声,早上不必过来了。今儿夫人身子不爽,不见客。”
既然要太夫人出面说说二老爷,沈氏自然要做出被气得病情又严重才好。
夏氏守了半晌,瞧见一位模样风流的女子出来,才琢磨着沈氏已经起床,却被告知不见客。她愣了半晌,不死心地陪笑道:“我是二廊上的夏氏。”
门上的丫头不冷不热道:“夫人说了,谁也不见。”
夏氏碰了一鼻子的灰,饿着肚子回到家里,韩荣见她一大早就出了门,料定又是去了府里,少不得说了两句。
夏氏指着韩荣的鼻子就骂道:“都是你这不争气的孽障,单凡凭你能养家糊口,我何苦跑来跑去地看别人白眼?这家里吃的穿的用的,那样是你承办的?自己没本事,又……”
韩荣气得吹胡子瞪眼,只说了一句,“单凡您老明白些,就不该时常往府上二夫人跟前蹭!”
说完摔门而去,夏氏追出去,小院里已经没了韩荣的人影。只气得在原地跺脚,隔壁住着的人瞧见她,笑问道:“大嫂子这是气什么呢?”
夏氏没好气瞪了那多事的人一眼,那妇人也不恼,一边理衣裳,一边道:“我说大嫂子,您就消停消停吧,这一日一日地吵,还叫不叫大伙睡个安稳的觉?”
这妇人也不过和夏氏一般都是韩家旁支,她男人偶尔在府里办事,也算不上什么体面的。又想到东边的另一家,以前和同她们一样日子艰难,后来那家的大儿子考了个举人,求到二老爷跟前,出钱捐了官,虽在外省,可每年回来却极是体面,这两年又是买地又是开铺子,日子过得别提多红火。
就是说话的这妇人,没事儿就去人家跟前献殷勤。太夫人寿辰的第二日,她们这些没钱的吃了午饭早早就走了,也只有那些有钱的敢留在府里陪太夫人她们牌。
想到自己的小儿子,如果没有过继,这些人还不巴巴地跑来巴结自己?
夏氏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也不知站了多久,直到浑身出了汗才一个机灵清醒过来,先前说话的妇人已经回去了,她忍不住朝妇人站得方向吐了一口唾沫星子,暗暗道:“等着瞧,以后你来巴结我,我未必会理你!”
回到屋里,夏氏独自琢磨了半晌,自己这样去见姜氏终究没什么用处,就如二夫人所说,须得在亲儿子跟前露面才成。因此便拿出钥匙,十分心疼地从柜子里拿了一块碎银子出来,抓了桌上的点心吃了几块,胡乱喝了几口茶,又急匆匆地出了门。
太夫人发了话让安静茹打理她的庄子,只是沈氏病着,交接工作也就延迟了。姜氏不着急,也不说叫安静茹去瞧沈氏,顺便暗示沈氏该交出来的话。只是一心一意照顾大老爷,没事儿亲自给大老爷按摩双腿。
太医请脉的结果一如既往,因为大老爷腿脚不能动,吃食必须清淡且好消化,大热的天气也必须要注意腿部保暖,并且嘱托大老爷出去晒晒太阳什么的。
对此,金嬷嬷也流露出无奈,和安静茹闲磕,“大老爷嫌麻烦,即便咱们夫人怎么劝说,他也总是不肯。”
想起大老爷年轻那会子,还时常对着姜氏和下人发脾气。一个四肢健全的健康人,突然残了哪里不伤心?他本来已经很难过,如果瞧着大伙嫌弃,心里更难受,便是没人敢嫌弃他,他也会看别人的脸色,稍稍不留神一个皱眉什么的,对他也会引起轩然大波。
每每想到这里,安静茹心里就会对姜氏升起一股子敬畏,她的冷淡,她的喜怒无常,这些都可以淡而化之。比起守寡的,她这样守活寡的,每日里面对残了的丈夫,婆婆不待见,这一家子的明争暗斗,换做自己,不疯也会被逼疯。
安静茹朝里面看了一眼,如果有什么办法让大老爷出来逛逛,经常在太夫人跟前露露面什么的,太夫人对姜氏兴许能好些吧?这个想法在安静茹脑海里闪过,很快就成了形。
太医瞧过晨哥儿,带给姜氏一个好消息,晨哥儿暂且可以不吃药了,只是格外注意着别生病。姜氏霾了一早上的脸色终于好些,又打听了王妃的情况。太医经常在韩家走动,庄亲王妃是姜氏的亲生女儿,他也知道,因此毫不隐瞒地道:“王妃胎象平稳,害喜的症状没了,且胎儿十分健康,胎动频繁,定是位健康的世子。”
姜氏闻言大喜,打了赏银命金嬷嬷亲自送太医出去,对安静茹的脸色也好看些了,道:“中午日头毒,不必过来了。”
姜氏说一不二,安静茹顺从地应下,回到荣恩轩就叫春香准备笔墨,先画个草图,可后世的轮椅基本都是金属,故而巧耐用,这年头没有那么细的生产设备,用的也是木头。
春香看了一眼,笑道:“姑要做椅子么?可这椅子四不像啊。”
安静茹低头一瞧,确实四不像,椅子不像椅子,车子不像车子,淡定地道:“这是有轮子的椅子。”
春香转身去泡茶,安静茹又重新改良了一番,比如木头太细不耐用,需得加宽加厚,承力较重的地方最好就用金属。这时代有铁有钢,倒是可以用的,但用多了就太笨重,坐上去能不能推得动就成了问题。
春香见安静茹十分认真,也不好打搅,便拿起针线坐在旁边矮凳上,偶尔起身倒茶磨墨。
吃了午饭,安静茹继续改良,一个下午就这样打发过去了,等改良的差不多的轮椅出炉,安静茹缓了口气,一抬头却瞧见容蕙俏生生地站在门边。
“我身边的丫头杏儿昨儿回了趟老家,带了几罐子酱菜,也不知道三堂嫂喜不喜欢。”容蕙身后的丫头立刻将捧在怀里的陶罐拿出来。
安静茹忙叫春香接住,起身让座,笑道:“如今这天气只想喝粥,喝粥就离不开酱菜,七妹妹有心了,还记挂着我。”
容蕙腼腆地笑了笑,“三堂嫂不嫌弃就好。”说着看了一眼榻桌,不安地道,“我没打扰三堂嫂吧?”
安静茹摇头,“不过无事画着玩儿,倒叫七妹妹在门口站了许久。”
容蕙忙道:“三堂嫂别怪春香,是我不叫她喊的。”
容蕙穿着浅绿色上衣,银灰色百褶裙,裙边绣着致的梅花,头上两只玉簪子束发,还是一如既往地朴素,叫人看着只觉清新。容蕙微微红了脸,低声道:“我母亲说,后日陆家夫人小姐来拜访,请三堂嫂作陪。”
陆家?看容蕙的模样,来打听她的八成就是这个陆家了,竟然这么快就要来拜访了。看来三房真正是双喜临门,一娶一嫁要热闹一番了。可为什么专程来请自己?安静茹貌似也不认识陆家的人啊,安家搬来京城也不过两年,来往的就是父亲大人的上司蒋家了,其他的不过与父亲一样,算不上大户。
这陆家好像在京城名望不错,但容蕙巴巴地跑来说,安静茹哪里能推辞,笑道:“好,只是不知是在哪里招待?”
容蕙道:“在太夫人屋里,来拜访的是陆家大夫人。”
身份看起来很贵重,或者是想抬高容蕙的身份,不让对方小瞧了她父亲是庶出。
送走容蕙,春香都惊讶,“便是不让七姑娘来说,到了后日,姑也会随大夫人去陪客,三夫人何苦叫七姑娘跑这一趟?”
刘氏那外扬的子,自然是巴不得越多的人知道才好,安静茹看着桌上的酱菜罐子,叫春香打开,酱香味儿立刻扑鼻而来,只闻着气味就十分有胃口了。
晚上拿出来给韩睿华尝尝,韩睿华惊愕道:“是你的手艺?”
安静茹窘促地红了脸,“我哪里有这样的手艺,是七妹妹下午送来的,对了,那个陆家到底是什么人?”
韩睿华不假思索,道:“祖上两代一品大员,陆家大老爷金榜题名前三甲,如今是刑部尚书。”
原来如此,安静茹眼睛转了转,“也就是说,陆家大老爷比你还厉害?”
韩睿华一脸敬仰,“他是戌戊年间的探花。”
难怪刘氏这么高兴,虽然韩家的门楣高,这陆家的门楣也不差,没有功勋却历代都是朝中重臣,容蕙说是陆家的大夫人,那就是这位探花郎的夫人了,夫人出面十之**是为自己的儿子说亲,那就是正正经经的嫡出。
059:四面楚歌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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