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一团混乱,方晴和于静相继病倒,所有的事情全部压在了程秋身上。
她进靖王府之后向来闭门少出,难保有人欺负她对府里的事体不甚清楚,故意寻出些事由来压伏她。
此刻她也顾不上谁是三朝元老要给留面子,谁是中流砥柱要陪着小心,凡是故意寻事出头的一律打出去。
本来杨世渠在的话她还能轻松些,但杨世渠却早在薛世清去狩猎时就被应召去了吏部,一呆就是一个多月,音信全无。
程秋孤立无援,索斩断了最后一丝犹豫。靖王府大门紧闭谢绝访客,京城里有名的大夫不论用什么手段都派人请过来给薛世清看诊,随后就将人安置在君华院,好吃好喝招待着,却绝不许他们漏一丝信儿出去。
薛世清的病虽然还是没什么起色,但脸色却比之前刚回来的时候好了些,除了流食也能稍稍进一些米饭骨汤。但把脉的时候大夫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往往几人对视犹豫,却又无声叹息着出去。
程秋不是没看见那些大夫眼里的担忧和无能为力,却也不能开口放弃,只得当做没看见般继续忙碌。
然而这几日在薛世清身边伺候着,时时见着他的面色病情,她的眉头也悄然皱起。
“钱大夫,你是京城里大夫的执牛耳者,我请你跟我说一句实话。”
程秋将钱大夫请到一个单独的房间里,盯着他的眼睛严肃的问道:“王爷不过是心肺受了伤,再加上调养不当,这才生了肺痨。但我看王爷的病情,可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音调平平,一字一句却掷地有声:“我虽不同岐黄,但也少知药理。肺病者,应是长日咳嗽不止,白天低烧,晚间盗汗,体温也会随之升高。但我看王爷他咳嗽的时候不是很多,而且明显的神虚体乏。神不济,面色苍白,是缺血之状吧?”
钱大夫眼角不由一跳,看着程秋,不敢随意接话。
“钱大夫,你们都是京城里的名家,自然也该晓得,就算是绝症,也不该在短短十数日内就病成如斯模样。”程秋眼眉微微一皱,双眼眯起,“还是说,里的御医误诊,我家王爷并非是肺痨?”
“侧妃可不能乱讲,”钱大夫连连摇手,“里头的御医都是杏林高手,怎么会误诊呢?更何况我们这几个老头子都被侧妃找来看了,也确实认定王爷是肺痨之症。”
程秋见状,嘴角微弯:“钱大夫,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何必如此紧张呢?搞得我好像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一样。”
钱大夫咳嗽一声:“侧妃说笑了,老夫还要去给王爷熬药,就先告退了。”
程秋挥手示意他离开,自己却盯着他的背影暗自出神。
下午喝了药,薛世清的神难得好了些,挣扎着要坐起身来见人。
程秋将他扶起来,背后垫了一个软垫:“你的身体还虚得很,不要随便自己做太过剧烈的动作。”
薛世清早已瘦脱了相,脸上像是蒙了一层暗黄的油纸,一副久病之相,与之前的剑眉星目全不相同。
他勉强笑了笑:“不要紧,不是什么要命的病,我还撑得住。”
说完他看着微皱着眉头替他整理衣服的程秋,伸出手为她挽了挽鬓边垂下的几绺碎发:“想不到最后守在我身边的人竟是你。”
程秋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愣,接着转头看向他无神的眼:“王妃她身子虚弱,如今病情反复,与你一般缠绵病榻,当初去接你已是强撑着了,现在又哪里能来照顾你?于侧妃想是在狩场受了惊吓,又在里担惊受怕的照顾你,一介弱智女流哪里受得了这轮番的打击?回府第二日也病倒了。”
她自嘲的笑笑:“这靖王府也不知道是惹了哪路的神仙,病的病倒的倒,要不是没有别人,你以为我愿意来照顾你吗?”
见她一副泼辣模样,薛世清竟难得的笑了笑:“刀子嘴,豆腐心。”说着神色略显落寞:“有没有病,病的如何,本王都清楚。本王只是身体病了,眼还没瞎,心也没瞎。”
“算了,说这些没意思的做什么,你有没有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程秋为他掖好被角,伸手他的额头,又伸到被子里去他的手脚,“你的手脚凉的很,我让人送个暖炉进来吧。”
薛世清点点头,慢慢道:“也好,虽然还没入冬,但我总是觉得冷,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太虚了。”
程秋见他如此说,心头的疑惑又冒了出来:“你觉不觉得……你这病不太像肺痨?”
薛世清咳嗽一声,抬头看她:“你想说什么?”
程秋看左右无人,低头凑近他轻声道:“我对肺病也有些了解,看你好像……”
她话未说完,就被薛世清猛然使力推了出去。
程秋蹬蹬后退两三步才险险站住,思及薛世清方才的动作,不由恼羞的涨红了脸:“你这是干什么?”
薛世清因用力过猛而剧烈的咳嗽起来,原本苍白的脸也涨得通红。他抬头对犹自恼羞的程秋喝道:“不要命了,离我这么近!”
程秋一怔,忽觉有一股淡淡的酸意在鼻头蔓延:“没事,我不怕。”
薛世清躲开她的视线:“免了,本王虽然不是如玉君子,但也不必临死抓个垫背的。”
这么一闹腾,薛世清很快就疲惫了,恹恹的耷拉着眼皮睁不开眼。程秋见状,也不想再和他讨论什么,扶着他躺下了,又给他将被子盖得严严实实,这才若有所思的出去。
出门见了正匆匆而走的伍月,程秋想起卧病在场的于静来,心下一哂,转头朝她的燕华院走去。
还没走到院门口,就见伍月拉着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闪到了旁边的树丛后面。程秋见那人依稀是君华院里的一个大夫,又见他俩行事鬼祟,不由心内起疑,轻声走到墙后,果然听见两人正低声说话。
伍月急声道:“你开的那是什么药?怎么我家主子吃了之后,身子倒越发重了?”
那人的声音隐约传来:“好姑娘,你家主子原本就没什么病,不过是受了些惊吓,在下几服药下去早就好了,何必还得整日吃?”
“你懂什么?!”伍月打断他的话,“朱大夫,你可是足锭的银子拿着的,怎么能不尽心办事?王爷现在得了这种病,我家主子怎么能去伺候?若是万一传上了,你让我家主子以后怎么办?”
“姑娘,王爷这病不是那么容易传染的,”朱大夫似乎也急得很,“你看程侧妃整天都在君华院里晃荡,不是也没事吗?”
“我呸!那下贱胚子也能和我家主子比?”伍月愤愤的声音蓦然拔高,“她皮糙厚的自然不怕,就算传染上了又有什么打紧?朱大夫,你可是答应了我家大少爷要好好照顾我家主子,你现在畏头缩脑的又是什么意思?”
“我……我哪里敢不听于大少爷的话?”朱大夫似乎更着急了,声音也颤抖起来,“姑娘,我开的那些药虽然没什么实质的作用,但是药三分毒,还请于侧妃不要多吃的好。”
“哼!”伍月道,“要不是那贱.人派人盯着我家主子,主子至于顿顿都不敢落下吗?我看那贱.人就是想趁机夺权!”
程秋听到这里,转头就走。她真是没有想到,一向最得薛世清喜爱的于静竟然也会用装病这一招。
想到薛世清听到自己提起她卧病在场时的自嘲笑容,程秋忍不住叹息——看来他也知道,自己身边的人竟没有一个能陪他走到最后。
叹气一声,却也不想搀和到别人的感情纠葛里,程秋转身就走,接着去处理府里的一大摊子事情。
等方晴传人叫她的时候,她正忙里偷闲的倚在浴桶里昏昏欲睡,急急忙忙起了身着了衣,便脚不沾地的朝云华院走去。
方晴脸上气色并不好,但与薛世清相比仍然算得上入眼。她倚在床头,听程秋娓娓的禀报这几日府里的大小事宜,末了疲倦的点点头:“你做的很好,原本我还想让紫英去帮你,现在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
“紫英姑娘玲珑剔透,能有她帮忙是婢妾的幸运。”程秋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想着这同时大病的夫妻俩,心里一阵唏嘘。
“王爷的病情如何了?”自从那日见了薛世清一面之后,方晴就一直在云华院里休养。程秋为了避免她情绪过大,也不许人来禀告薛世清的病情变化。
此刻听到她提起,程秋愣了愣神,接着犹豫的看着方晴欲言又止。
“你们都下去吧,我有些话要和程侧妃说。”方晴淡淡的屏退左右,“程妹妹,难道你在我面前还要瞒着吗?”
程秋垂下眼:“王妃,虽然请来的大夫众口一词都说王爷是肺痨,但据我观察,王爷的病情却与大夫们所说不符。”
方晴的手不自觉捏紧被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秋抬头看着她,索直接说道:“我们请来的都是京城里的名医,既然是名医,自然都是有资格竞逐御医资格的,也因此他们必然都在礼部备了案……”
方晴嘴角紧抿,表情严肃:“接着说!”
程秋站起身来:“很简单,他们都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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