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秋从云华院里出来,就直接去了君华院,正好看见在院门口踟蹰的于静。
“于侧妃?”程秋眼里微微显出讶异之色,看着犹豫不定的于静出声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于静像是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见她后脸色微微涨红:“我……我过来看看王爷……”
“嗯,”程秋没放在心上,随口问道,“既然是看王爷,怎么不进去?”
于静脸色变了变:“我……我风寒还没好,怕将病气过给王爷,但这么多日子不见,又想他想得很。”
程秋这才记起之前伍月和朱大夫鬼鬼祟祟的对话,又见她现在这幅底气不足的模样,心下了然:“没事,既然于侧妃想见王爷,进去就是,哪里有这么多讲究?”
说完不待她接话,自己打头走了进去。
于静咬了咬嘴唇,手拧着帕子,终于下定决心跟着程秋踏进了院门。
不得不说于静来得巧,程秋进屋打起帘子,就见薛世清半靠着一个软垫倚在床头,头转向窗户方向,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听见响声,他也不回头,只虚弱的问道:“去哪里了,晚膳都没回来吃?”
程秋没应声,倒是身后的于静怯怯的道了一声:“王爷。”
听到于静的声音,薛世清转过头来,看着素装的于静,嘴角微微弯起:“静儿,你来了。”
看到薛世清今日这番样貌,于静半晌回不过神来,直到程秋暗里捅了捅她这才不敢置信的扑过去,嘴里哽咽道:“王爷,你……你这么这么憔悴……”
薛世清她的头发:“本王在里的时候比今天还要难看,难道静儿你忘了?”
于静不答话,只是伏着身子靠在他身边呜呜抽噎。
早在于静讶异的看着薛世清时程秋就已经看出薛世清掩藏在面容下微不可见的狼狈恼羞。说起来这也不算异常,薛世清自诩玉树临风,向来不愿被别人看轻。虽然他早就知道自己病了这些时日气色肯定不济,但今日于静那不可置信的神情还是令他生出一丝难堪。
抬眼看着站在门口处不言不动的程秋,薛世清垂下眼眸——她与自己算得上是陌生人,然而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往日娇宠的女子一个个不见人影,却是这样一个不熟悉的人守在自己身边照顾,对自己的憔悴狼狈视而不见,这算不算的上是对自己最大的讽刺?
于静哭了一阵之后红肿着眼睛起来,刚柔情蜜意的和薛世清说了几句亲近话,却在看到薛世清咳嗽时面色不自觉一变,身体也无意识的朝后退了两步。
薛世清咳得面色通红,看到她不但不和程秋一般过来为自己捶背,反而面露恐惧的后退,心里刚刚生出的一丝暖意也冷了下去。抬头去看程秋时,发现她早已不见人影。
“王爷,你……你没事吧?我去叫大夫进来……”见薛世清咳嗽的难受,于静迟疑着站在原地,一副想上前又心有戚戚的模样。
薛世清忽觉心灰意懒,随意摆摆手向后仰躺在软垫上,有气无力的道:“不用了,你去叫程侧妃过来,本王有话要和她说。”
若是在以前,于静早就拈酸吃醋撒娇卖痴了,然而现在薛世清不复往日风华,又是一副会传染的痨病身子,她自然早就灭了争宠的心思,闻言忙不迭的点头道:“好,那我这就去叫程侧妃。”
见她脚步踉跄的跑出门去,薛世清眼神骤冷,脸色更加难看。
程秋被方晴叫过去商量事体,直到现在都没有用膳。她本来见于静对薛世清仍是情深意重,又想到两人多日未见,很可能有些私房话要说,随口吩咐伺候的人下去之后,自己也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去匆匆用膳。
于静过来的时候,她正把一碗冒着热气的汤朝嘴巴里灌。汤想必还热得很,但她也顾不得,边喝边吹,嘴唇烫的一片鲜红。
“程侧妃……”于静此刻也顾不上去说她不守礼仪,“王爷他有事叫你。”
程秋疑惑,自己离开才不到一刻钟,他又有什么事这么紧急的找自己?
婉容见她放下汤碗就要起身,不由一急:“主子,你忙活了一天还没坐下喝口水呢,再说王爷那边也有人伺候着,不如你先稍微用点东西再过去吧。”
于静这几日虽然心神不定不再摆往日的派头,但对着婉容依然横眉竖眼:“放肆!王爷唤人,自然该马上前往,你一个丫头居然敢如此怠慢主子,要不是看着程侧妃的面子,定然要你领受家法!”
“于侧妃,你既然尚有风寒在身,情绪还是不要太过起伏的好。我自己的丫头,我自己会调.教,就不劳你费心了。”
她语气虽淡淡的,但周身气势不弱,于静本来就心里发虚,现下竟然被她几句话震住,诺诺着没了声响。
程秋回头警告的看了婉容一眼,这才转头朝外走去。
等到了薛世清的卧室,程秋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打起帘子到了内堂,才发现薛世清靠着软垫闭着眼睛,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看着他暗黄的脸色,程秋心里微微叹息——本来风华绝代的一个翩翩公子,却不想被这连番的病痛折磨成这样。因他治家甚严,所以在他回府之初,虽然缠绵病榻,但却没有下人敢私下作乱。然而随着时日推进,大批的大夫摇头叹息,府里府外渐渐盛传他已病入膏肓,回天乏术。也渐渐的,府里的人开始怠慢起来,甚至就连婉容也不复以前听到他的名字就诚惶诚恐的模样,居然能在听到他的召唤之后还有胆子劝自己先进饭食。
是了,一个命不久矣的王爷,就算以前积威再重,也抵不过人心转换。
程秋不是不知道靖王府里已经有人开始悄悄的谋算以后的退路,然而在薛世清面前,却一直都是云淡风轻,好似府里还是以往那般风平浪静。
正想着,不防薛世清忽然睁眼,看向她的眼神高深莫测:“你过来些。”
见程秋不假思索的走过去坐在床边,自然的伸手为他拉了拉被角,他嘴角泛起一抹极浅的笑意,也不去看远远站在门口的于静,虚弱的道:“王妃的身体如何了?”
程秋安慰的拍拍他的手:“我下午才去过云华院,王妃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她说再过两天天气好了,就过来看看你。”
薛世清点点头,刚要说什么,就见一个小厮小跑着进了屋,目不斜视的跑到薛世清床前轻声道:“王爷,王妃说,这件事您看着办就好,她没有意见。”
薛世清闻言点点头,挥挥手让他下去,转头对程秋道:“你去把董庶妃和杨庶妃叫来,本王有事情要宣布。”
程秋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他似乎神颇好,心情也不错,便不忍心打断他的兴趣:“好,我这就让人去叫她们。”
在程秋扬声唤丫鬟进来吩咐她们将两个庶妃叫来之后,于静磨磨蹭蹭的走到床前:“王爷,天色晚了,我风寒未愈,怕传染了病气给你,所以就先……”
回去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薛世清就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是怕传病气给我,还是怕我传病起给你?”
见于静一下子涨红了脸下不来台的模样,程秋忙笑着打岔:“王爷说笑了,于侧妃的病还没好,再加上现在入夜之后甚是冷,她又没带丫鬟过来,早些回去也好。”
听程秋这样说,薛世清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闭了眼睛道:“你先在这里等等,一会儿人来齐了本王有事要宣布。”
于静无法,只得尴尬的站在一旁等着董杨两人。
董庶妃与杨庶妃两个人早在薛世清回府的第二日就一个走路不小心扭伤了脚踝,一个失足跌到了池塘里得了风寒,如今个个都呆在自己屋里闭门不出。
程秋虽然觉得心寒,但也不能要求别人做什么,只在方晴问起的时候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薛世清似乎自己想到了什么,因此从来不问这两人的行踪,程秋也乐得轻松,不必再绞尽脑汁的筹备措辞安慰他。
等两人急匆匆的到了,程秋看薛世清严肃了神情使力坐起身来,明白他是真的有事要宣布,因此将无关的人都清了出去,关上房门在一旁静静候着。
薛世清眼神扫向董杨两人,见她们都低着头躲避自己的目光,不由冷笑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本王的病情,你们想必都听说过了。”
屋内除了程秋之外的三人身体俱是一震,接着就听薛世清沙哑的嗓音慢慢传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本王得了肺痨,又加上心肺受了重伤,所以病情确实不乐观。”
见程秋皱紧眉头不赞成的看着自己,薛世清对她微微笑了笑,接着道:“这肺痨虽不至于短日内就要人命,但却是会传染的。凡是在身边亲近的人,到最后只怕都逃不了染上的后果。”
于静,董庶妃和杨庶妃都低下头,不敢去接薛世清几乎算得上锐利的目光,沉默中,就听薛世清的声音缓缓响起:“本王需要一个知心人在身边,凡事都亲力亲为的伺候……”
他顿了顿,看着眼前这四个女人,一字一句的道:“你们若是谁愿意,就站出来,本王绝不会亏待了她。本王与王妃已经说好了,留在本王身边的那个人,本王愿意以平妻之礼相待,日后本王与她身后,同葬皇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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