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秦州月
神奇的大火在秦州城内烧了两天,陈军乘机攻入秦州城,萧永林带兵撤往百里之外的寿春。
太建五年四月,陈军进驻秦州。陈帝来诏封王彧为秦州郡太守并征北将军,都督秦州水陆诸军事。并送来私函望王彧回建康完婚。王彧以负伤难行且新城不可离将为由,推迟婚期。
日暮,飞霞漫天,夕阳透过窗棂,落到王彧硬朗的脊背上。柳暮云将最后一圈伤带绕过他的腰,系好,然后吩咐几句退了出去。
整个诊疗期间,安鉴之一直坐在一旁沉默不语,脸色冰冰凉凉的,令人不寒而栗。
“柳先生都说没事了……”王彧心虚地安慰他几句,心想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多克星。在荆州怕父亲,在建康怕六姐,在征北军怕伽罗,现在父亲费劲心思将安鉴之安到他身边,他连安鉴之都怕成这样……
“你要是敢莫名其妙的死了,我就投奔北朝与陈国为敌!”安鉴之慢悠悠放下茶盏,瓷杯磕碰木桌的声音吓得王彧一个寒噤。
“那个……哪来那么多黑油?”王彧立刻转移话题,“上次我们攻武宁好不容易找了一点,这次火攻秦州,用的可是武宁十倍还要多吧?你从哪里弄来的?”
“有人在周国境内发现黑油泉,季昭安排在周国的商号运过来的。”
“季昭可是商人,不做赔本买卖?你给他什么?”
“我找人告诉他,王将军若是攻占洛阳,会开一条运河连通黄河淮河及长江,到时特许季氏经营水路。”
说着他慢慢饮了一口茶,及其云淡风轻。王彧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只听他又说:“哦,当然,不是我去说的,我请六姐去和他说,他当然相信六姐。”
“可是我六姐凭什么相信你的鬼话?”
王彧惊呼,转瞬一想,反正是季昭吃亏,他凭什么不忿,于是下了床来:“走走,喝酒去,刚才刘英和我说了,找到一个不错的酒肆,不远……”
“你躺回去好好休息,要是能有力气去喝酒,不如回建康和公主完婚!哦,伽罗你来了,我们俩去喝酒,刚才阿彧介绍了个好地方。”
伽罗刚刚进门来就被安鉴之拽走,完全搞不懂状况,她回头去,看到二货一脸懊丧。
天心一轮明月,湖畔几处凉亭。正是天清月明,春风和煦,伽罗和安鉴之坐在凉亭里,赏月,对饮。
伽罗说,这次可以看你喝酒了。
安鉴之说,我弹首曲子给你下酒如何?
于是,安鉴之拿来琴,伽罗赶紧斟满酒杯。他剑眉一扬,抬手抚琴。
琴声悠扬,安鉴之浅浅低头,微微笑容蕴含在嘴角,明亮清新,如皓月当空,又如空山新雨。这种闲适且才情卓绝的样子,谁有能想到他会提剑入阵,武艺超群呢?
伽罗喝了两杯酒,不由得心帜飘摇,心想,那时要是受伤的是安鉴之,自己是否舍得让他负伤上阵?
“鉴之,没想到你武艺这么好,一点看不出。”
一曲终,安鉴之侧过头:“你不知道的多呢,想知道吗?”接着他眼角一动看向酒杯,伽罗自觉自愿将酒一饮而尽。
花摇印月影,春风剪菱窗。把酒临风,醉又何妨。
“幼年时家父请了师傅教我们兄弟几个。琴棋书画剑都有涉猎,我学的时间不长,不过师傅说我有悟!”他浅浅一笑,想必是美好的往事。
可是与上次说的不符。
上次他说自己颠沛流离、投师无门、报国无路……
“我但凡和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安鉴之这么一说,垂下眸。这人难道有读心术?伽罗心虚,又喝了一杯。
“后来离家,为了生存自己又多研习了些,现在看来都还顶用。”
好吧,有些人就是涉猎广泛样样通,不像自己,有点小聪明还被讥讽成“有脑无”。
“溶溶月色,皎皎佳人。我想得没错,你穿浅紫色很好看!”
今日伽罗穿了安鉴之和王彧送的那套春裙,但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的赞扬,脸一下红了。更没想到的是,安鉴之定定地看着她,看了许久,专注得犹如欣赏希世奇珍。那样的神情完全不同于平日里洒脱悠然的他,倒是有些说不出的凝重藏在眉宇间,只要一阵风就能显山露水。
一种接近真相的感觉,伽罗不由自主地问:“我们曾经见过吗?”一定是自己喝醉了,神情恍惚。谁知安鉴之说:“是!”
桃谷落雪三日,白茫茫一片。清晨,风雪稍歇,陆贤最小的徒弟拿着笤帚走出去扫雪,发现那个少年还在门口立着,一动不动,一夜的鹅毛大雪将他堆成了雪人。
伽罗轻轻用笤帚动了动他,此人便如朽墙一般噗通一声倒向一边。
“大师兄,不好了,那人冻死了!”
伽罗咋呼呼地跑去找人。大师兄立刻出来了。
好在少年没死,但在伽罗的屋子里躺了三五天。伽罗求着大师兄不要告诉师傅。师傅回来时问起那天跪在门外拜师的少年呢?伽罗平生第一次对师傅撒了谎,说他走了。就想着多藏他几日,再慢慢向师傅求情,留下这个年龄相仿的玩伴。
“师傅,我看那人挺聪明的样子,不如把他找回来收做我师弟吧?以后砍柴做饭什么的也不用我一个人动手。”
“现在也没让你动手啊!”
“我看他很想拜您为师,又是孤孤单单一个小孩子,一定身世可怜,您收下他吧!”
“他可不是一个普通小孩!”师傅转回头来说,“你听过东郭先生的故事吧!”
“嗯?”伽罗愣住了。
以后许多天,她拿东西给少年吃的时候总是上下打量一遍又一遍,只觉得少年五官标致,睫毛长长的好看,本一点也不像狼。
少年听说伽罗求情不成,身体恢复后,又去师傅面前闹了一场,这次,师傅让大师兄直接将他送出桃谷,并放了狠话,于是伽罗再也没见着他。找个伙伴的梦想泡汤,为此伽罗还悲伤了好一阵。
那一年,伽罗八岁;那少年……如果说现在安鉴之十九,那时候应该是十岁吧。
“你这个没心的姑娘,现在才想起来是我。”安鉴之轻轻拂开伽罗垂到眉宇上的刘海。他的手原来冬暖夏凉的适人,令人流连。
接着,安鉴之在她眉心轻轻一吻,如蜻蜓点水……
安鉴之在她眉心轻轻一吻!
伽罗惊醒,头疼欲裂。
她喝醉了,做梦了。梦得那么清晰动人。
她摇摇头想让自己更清醒点,无果而终。她总算明白了,自己不能去跟安鉴之喝酒,因为每次他都滴酒未进,而她总是心甘情愿的烂醉如泥。
琉璃在敲门,不知深夜里有什么紧要事情。伽罗披了件外衫去开门,琉璃便神色慌张地递上封信。
伽罗立刻打开来看。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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