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的篮球]红叶 - 第二十三叶

    

    他不记得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将棋，似乎从有记忆开始就会自己拿着笔在地面上画着棋盘，拿着棋子一个一个往前挪动。

    他是独生子，因为生早熟再加上家庭环境比较特殊，身边没有一个能够玩得来的朋友。那时父亲忙于工作，母亲穿梭于交际，他总是一个人被留下，一个人看书，一个人玩游戏，一个人下将棋。

    他知道自己很聪明，几乎可以被称为天才的程度，他一个人自己陪自己下棋练习起来的技术让他在中小学所有的比赛中都所向披靡，他习惯了胜利的感觉，却常常会在胜利后感到空虚。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中二到认为自己已经无敌的地步，而是真的很想找一个人打败自己，他想被打败，然后去努力学着打败那个打败他的人。

    也许那样日子会过的有趣一些。

    这样想着，六岁的他在父母都不在家的一个周末独自登上汽车去参观远在神奈川的一座山顶举行的将棋比赛，据说那里汇集了全国的高手，而他在确实看到了。

    那时的他绝对无法战胜的对手。

    心底雀跃不已，他聚会神地看完了一场又一场比赛，看着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不断猜测这那人接下来的企图，这样的想法带给自己无法名状的成就感与满足。

    是天所致吧，从那一刻起爱上这样的方式，无论是将棋还是人生，一旦他想做什么，脑内就开始就计划生成。计划在他的缜密安排下都会如期实现，所有他想要的东西都会到手，所以他会赢得一切。

    胜利的人才有权利说话。

    那时他还不知道人心是最无法计划的东西，直到遇到深谷秋叶和她那对早逝的父母。

    他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个红白相间的地狱就这样默默逝去，那个时候他才第一次体会到，一切的胜利都是以“活着”为前提，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想活着，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所以即便对那个为了保护自己而死的女人感到些微愧疚，他依然庆幸自己还活着，却始终对刚失去父母的女孩无法释怀。

    他厌恶欠人情，讨厌自己站在弱势立场。

    然后他听到女孩在唱歌。

    为了他能活下去的祈祷。

    那是黑暗的地狱里唯一的一束光，是他对已死去的深谷枫无声的承诺，是他心底深处最渴望的救赎。

    救护车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一直紧握住他的手的那只手终于滑落，他朦胧的视线里映出女孩在空中无力挥舞的手，心底忽然生出一个执拗一生的念头。

    想要握住那只手，无关愧疚，无关承诺，只是想认真地告诉她要一起活下去，一起履行那个关于活下去的誓言，可她懦弱得让他抓狂。

    六年前她选择逃跑，六年后的她假装遗忘。

    她是胆小的兔子，而他不想做常年守着木桩的农户，于是计划就这样生成，他看着她一步一步按照计划朝他走来，逐渐变成他心中所想的样子，心底却越发觉得不能满足。

    想要握住那只手，想要那双眸子只注视着自己，想要她只属于自己。

    这样的念头突然滋生，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之后却是从未有过的满足，他时常觉得也许这才是他一直想要的结果。

    “她会同意的，如果是为了你的话。”

    千叶茜的话一直在耳边萦绕，他这才发现自己再一次走错了一步。

    她会喜欢上他，喜欢的心情会让她想要活下去的**变得强烈，却也同时会更加恐惧于自己不知何时会失去光明的眼睛，而这样的心情只会将她从自己身边推离更远。

    错一步就是终生，可他不想也不能输掉这局。

    ******

    “赤司君真的很喜欢将棋呢。”

    推开门就看到少年独自对着一盘棋局皱眉深思的模样，秋叶有些好奇地凑上前。

    “恩……自己和自己下吗？”

    “确切的说，是我脑内模拟的对手。”赤司看了她一眼，随即转回视线继续看棋局，也没问她为什么会突然约自己出来见面。

    将棋社周四不活动，她特意挑这个时间约在这里见面是想说什么，少年心理隐约已经有所察觉。

    “哎？这样的事情也可以做到吗？”秋叶瞪大眼看着少年伸手将对面的棋子朝自己的方向挪了一步，忍不住咋舌，“果然很厉害啊……真的是从没有输过吗？”

    她一直认为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却惟独对赤司不会伤害自己一事毫不怀疑。也许是因为他们共同面对生死的经历让她本能地对眼前这人少了一份提防，又或许是男孩当年的誓言一直盘旋在脑海让她不自觉试着想要依靠这人。

    这样的心理让她不知不觉走入赤司的计划，成为被困在棋局中的一颗棋子，她恼怒着，却无力挣脱，然而那夜少年那句话却让她一下子无法适从。

    “赤司君，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呢？”

    “问我那样的问题，冬树对你来说又是什么？”

    “是承诺，也是救赎。”

    “我也一样。”

    她这才知道自己在那个棋局中扮演的角色不是王将更不是任何一个棋子，而是他试图纳入自己羽翼之下的整座城池。

    “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似乎一点都不知道她的心理挣扎，红发少年捏住眼前的棋子朝另一半棋局挪了过去，秋叶眯起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手，很漂亮。”

    不似一般打篮球的少年那样厚实魁梧，赤司征十郎的手指纤细修长，华丽优雅的更像是为将棋而生，而事实是这人即使在打篮球的时候也不忘搬出他在将棋上的运筹帷幄，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的样子常常让落败的对手心惊胆战，从此再也不敢对上帝光的红发恶魔。

    他一直是懂得如何运用人心的人。

    赤司微微挑眉，视线依旧没从棋局上挪开，只轻轻地哼了哼声：“要说的话就只有这些吗？”

    秋叶迟疑了下，漆黑的眸子直直地看着赤司，似乎想要将这人映入自己的脑海般，赤司也不为所动任她看着，直到她忽然伸出手夺下他手中的棋子，纤细的手紧紧握住他的手。

    如当年一样冰冷的手，柔软中带着些许颤抖，然而她看着他的眼神却莫名的坚定，那是真正属于生命的光辉。

    “你说的对，我还活着。”她将那只手贴在她的前，一点也没察觉到这样的动作很暧昧，她的表情几乎显得有几分虔诚，“而且很想要活下去。”

    想要让膛的跳动再热烈一些，想要同周围的人一样为了青春为了理想泼洒汗水，泪水也没有关系，她只想做一个正常人。

    她想彻底走出那座血色的迷，即便带着被诱拐的意味，她也想朝眼前这人靠近，所以才会养成每天傍晚放学前路过篮球馆的习惯。每天每天，在日落之前最后再看他一眼几乎已经成为她面对黑暗的勇气来源，却不曾知道自己这一小小的心思也被人察觉。

    “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没希望，你自己可能没注意到吧，将棋社最后面那扇窗户，刚好可以看到篮球馆的后门，你每天放学前都会路过那里，一直站到日落……”

    自从告白事件之后就从她面前消失踪影的将棋社社长那天忽然出现在便利店门口，注意到她的表情有些慌乱，少年局促地推了推眼镜。

    “我只是不明白，你明明那么喜欢赤司，那家伙貌似对你也很在意，为什么不能说出来呢？啊，虽然和赤司那样的人谈恋爱或许真的会很头疼。”

    说着还不忘不甘心地损一下嚣张的学弟，似乎觉得自己不该过于干涉别人的心思，他并没有等她回应就拎着便利袋离开了，直到秋叶忽然叫住他。

    “喜欢一个一生都无法企及的人，前辈觉得觉得是抱着微弱的希望去拼死等待好，还是最开始就什么都不要去奢望，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比较好？”

    “这个就和将棋是一样的道理，你遇到一个很强劲的对手。他很强，你知道自己拼尽全力都无法打败他，可那并不是你不战而逃的理由，那对一个将棋选手而言是最大的屈辱，可就算如此，只要棋局没结束你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说起心爱的将棋就滔滔不绝，看到秋叶的眼神有些茫然，少年不自在地咳了咳。

    “所以说……不要害怕失败，勇敢的去挑战一下，也许会有新的突破，恩，这也是我一直坚持向赤司挑战的原因。”

    “想活着是很好的想法。”赤司的声音忽然响起，打断秋叶擅自走神的念想，她看着少年抽回手继续眼前的棋局，落日的余晖穿透玻璃窗照进来，落在赤司秀气的侧脸上，她眯起眼，不自觉轻扬起唇角。

    “可我不希望在我活着时候会有一天突然看不到你。”

    捏住棋子的手顿了下，赤司的眼神微微敛起，终于转过头看向秋叶，少女却忽然伸出手抚向他的脸颊。

    “我……想试着去挑战那个强劲的对手。”

    赤司的表情一僵，视线落在秋叶下定了决心的模样，他的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思绪，良久，缓缓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

    “美国时差大，不要半夜发短信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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