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春羽 - 第 11 章

    

    鹊衣疑惑的看着对面漫不经心坐着闲闲品茶的楚小楼，心里有些七上八下。

    这楚小楼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竟然再也没有出过府，镇日黏在自家小姐身边，看起来似乎恨不得没日没夜的缠着小姐，甚至连端茶倒水这些下人做的事都全全包揽，更是将自家这个贴身丫鬟“排挤”的一点地位都没有，只要是跟小姐沾边的，就什么都抢着做。更奇怪的是，这个楚小楼似乎看起来也没有外面传的那么……不堪？鹊衣尤其不明白的是，若说小姐是他的妻子，对小姐好无可厚非，可自己一个丫鬟……楚小楼何以也对自己这般……慈眉善目、和颜悦色！把自己供的跟个主子似的，鹊衣一开始几乎吓坏了，这等僭越之事，任凭那个丫鬟也不敢做啊！

    “嗯？鹊衣，你怎么不吃啊，快尝尝这点心！”楚小楼笑的明媚，将桌上的点心向鹊衣方向推了推，“这可是皇都难见的桂花糕，是天下第一糕点大师刺库的最新力作，我可是花了大力气才请到刺库做上这些的！”

    鹊衣咽了咽口水，却更为紧张。这姑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姑……姑爷，鹊衣何德何能，这些东西怎是我这样的下人可以消受的！”

    楚小楼笑的更加灿烂，半起身伸手虚扶鹊衣的肩头，道，“鹊衣不要紧张嘛！你是阿羽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怎么能跟别的下人一般地位呢！阿羽可从不把你当下人，我自然也不会把你当下人的！说起来，你是阿羽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哥哥对妹妹好些，这不是天经地义么！”

    楚小楼说的真诚，明亮的眼眸柔柔的都是笑意，看得鹊衣心中一阵又一阵暖意融融。

    “姑爷……”鹊衣有些哽咽，感动的看着楚小楼，“姑爷，鹊衣……鹊衣担当不起……”

    “哎！”楚小楼面露不悦，脸色有些冷，“鹊衣怎么还这么说呢！什么担当不担当的，你是阿羽的妹妹，就跟楚风一样，都是我和阿羽的亲人！”楚小楼缓缓脸色，真诚的看着鹊衣的眼睛，放柔声音道，“以后在这楚府，不必再做那些下人做的事情。在府里，你也算是阿羽最为信任依赖的人了，怎能让你受这些罪！鹊衣，好妹妹，切勿拘谨！”

    鹊衣几乎感动的哭了，一直以来都认为楚小楼如市井传言那般顽劣不堪，再加上楚小楼新婚之夜连盖头都没揭就扔下秦素羽独自一人去那烟花之地，鹊衣对楚小楼的印象极差，甚为厌恶。可是，近日来，楚小楼仿佛转了一般，不仅守着秦素羽寸步不离，更是对自己也从未有过脸色，鹊衣几乎迷惑了，这样……文雅有礼的楚小楼真的是传言里的那个楚小楼吗？

    唉唉，罢罢，不管楚小楼以往如何，他现在变了岂不更好！这样小姐或许就可以少遭点儿罪。

    鹊衣如是想着，却是对楚小楼的印象大为改观。

    “怎么还哭了！”楚小楼连忙递上手绢，柔声哄到，“鹊衣妹妹是受了什么委屈？不怕，你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鹊衣忙哭着摇头，半晌，道，“姑爷……你……你是个好人！”

    好人？！

    楚小楼递出手绢的手顿了顿，深深的看鹊衣一眼，脸上掠过一抹自嘲的笑，没想到第一次被人说成“好人”还是在自己骗人的情况下！何其讽刺！

    楚小楼的表情转瞬即逝，状似无奈而又歉疚的对鹊衣说，“鹊衣妹妹……唉，我知道自己名声不好……其实……我……”

    鹊衣见楚小楼这般愧疚，愈发觉得楚小楼是好人，不知道那些传言是怎么来的，但鹊衣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样的楚小楼是市井说的那样“坏”！

    “姑爷，不必苦恼！”鹊衣义愤填膺的说，“想必大家对姑爷有误会，小姐常说日久见人心，如今姑爷肯这般改好，以后大家一定会给姑爷一个公道的！”

    公道？嗬！楚小楼冷笑，这世上何曾有公道可言！

    楚小楼不觉嘴角邪笑，真是个好骗的小姑娘！

    楚小楼转而一副苦恼的样子，垂头丧气的坐到石凳上，道，“我倒不是担心别人怎么说……只是……只是怕阿羽她……”

    鹊衣听楚小楼这样说，也有些苦恼，的确，小姐对楚小楼的印象极为不好！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有所改观的……不过，鹊衣见楚小楼这般颓丧，有些不忍的出言安慰，“姑爷不必太过担心，毕竟小姐已经嫁了过来，只要姑爷以后对小姐好，小姐自会体会姑爷的真心。”

    自会体会？楚小楼这下是真的有些愁绪，秦素羽简直油盐不进！自己都已经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守着她，见她对什么稍有不满，就立刻着人更换，这段日子来，楚府几乎整个被重新修葺一番似的，凡是秦素羽皱过眉头的地方，楚小楼立刻命人整修更换，绝不手软，可是不知为何，这样……似乎反而更添秦素羽对自己的厌恶……

    虽然楚小楼一直被人讨厌，只是，似乎被秦素羽讨厌，更令人难以忍受……

    “姑爷？姑爷？”鹊衣见楚小楼眉头越皱越深，连忙小声轻唤。

    “嗯？”楚小楼回神，对鹊衣笑笑，道，“我倒是真心想对阿羽好，可阿羽……似乎不太喜欢……”

    楚小楼难得说句实话。

    鹊衣为难的看了楚小楼一眼，最近楚小楼对府中的大肆改动，鹊衣自然不是不知道他为哪般，鹊衣倒是觉得楚小楼是真心对秦素羽好，更何况楚小楼本身就家世优渥，出手阔绰些……虽然阔绰的有些夸张，但这倒也正常，鹊衣多少是有感动的。只不过……

    记得有一次鹊衣感慨的对秦素羽说，“小姐魅力真大，看来这姑爷是被小姐收拾的服服帖帖了！但凡小姐稍有不满的地方，姑爷一定立刻更改，真是用心！”

    谁料，秦素羽只是轻轻瞥了鹊衣一眼，淡淡的说，“不知民间疾苦的纨绔子弟，有这些工夫还不如去想想怎么造福景州百姓！”

    ……

    唉！鹊衣深深叹气，看着楚小楼欲言又止。

    “鹊衣妹妹……”楚小楼近日之所以对鹊衣无微不至就是为了打通这一关节，如果秦素羽最信赖的人为自己所用，控制住秦素羽还不是易如反掌！

    “姑爷……”鹊衣咬咬牙，为了小姐好，鹊衣觉得有必要帮楚小楼一把，“小姐生素淡，不喜大肆奢华，虽然姑爷做的很好，可是却不是小姐认可的，反而让小姐觉得姑爷您……和纨绔子弟没什么区别……”

    生素淡？楚小楼心中微微震动，自己何尝不是生素淡！娘亲还在时，幼小的楚小楼就立下此生志向，看遍天下美景，尝尽天下美食，无拘无束的生活。楚小楼这样跟楚夫人说时，楚夫人笑的温暖，着楚小楼的脑袋说，“小楼这个志向……真好！”

    是好。好的自己也许一生都无法实现了。

    如果按照鹊衣的说法，自己若是想打动秦素羽，其实很简单，卸掉楚世子的面具，带她去自己真正喜欢的地方。可是，真正的自己，怎敢给秦素羽看！有一个人知道，就难保不会有第二第三个人知道……楚小楼摇头，都这样过了十八年了，何苦为了一个秦素羽压上整个楚府的命运！自己是要让秦素羽为自己所用，可不是让自己成为秦素羽的奴隶！

    楚小楼微笑，对鹊衣说，“哦？”

    “唉，姑爷！”鹊衣安心的坐在楚小楼对面，毕竟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眼光不由盯上了桌上的糕点，楚小楼邪嘴角上翘，立刻捏起一块递到鹊衣面前，温和说，“尝尝吧，我费了好大力气呢！”

    鹊衣稍稍犹豫，不好意思的接过，轻轻咬了一口，立时觉得口中馨香满溢，软软滑滑，鹊衣可真没吃过这等美味！

    “喜欢就都拿去吧！”楚小楼大方的把整盘点心递过去。

    鹊衣摇摇头，道，“小姐应该喜欢。”

    楚小楼立刻笑的开心，“阿羽喜欢这个？”

    “是啊，”鹊衣细细回味口中馨香，道，“小姐以前最喜欢吃七夫人做的这些糕点，每次都会拉上梦溪一起，我也会陪着小姐，七夫人的手艺可好了！”

    “梦溪？”楚小楼可是对这个女孩印象深刻，只要一想到就忆起秦素羽轻柔窝心的笑容——只可惜这个笑容不为自己。

    这个……难道是秦素羽除了尹七娘以外的另一个软肋？

    “梦溪是兰姨的孩子，和我一般大，我们三个从小忆起长大，小姐最疼爱梦溪了！”鹊衣也很喜欢梦溪，秦素羽毕竟是小姐，梦溪是兰姨的孩子，跟自己更接近。

    “哦？”楚小楼挑眉，微笑着鼓励鹊衣继续说下去。

    鹊衣得了鼓励，一时兴起，高兴的说起三人一起长大的趣事。

    “小姐在府中一直受欺负，可小姐从来不反抗，只是默默受着，也不跟夫人说，不愿意夫人担心，每次受了委屈总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看书写字。可是很少见小姐哭，从来都是小姐照顾我和梦溪，不让我们被府里其他人欺负。后来小姐慢慢长大，越来越漂亮，在府中就更受欺压，二姨娘的一子一女嫉妒小姐，想方设法欺负小姐，老爷……老爷怕二姨娘，不敢为小姐说话，我们这些下人每多说一句就要挨罚，小姐为不连累我们从不让我们说，久而久之，我们也就不敢再给小姐添麻烦……”鹊衣说着，哽咽起来，擦掉眼泪对楚小楼说，“姑爷，鹊衣求你，好好待小姐！小姐已经受了太多苦……”

    楚小楼伸手轻轻捂住自己的心脏，不知为何，听鹊衣说这些，想着秦素羽那个少女一个人在偌大的府邸中挣扎时，竟然隐隐一阵收缩。

    莫名的感觉。

    但，楚小楼很清楚，这不是个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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