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芳华 - 第一章 噩耗

    

    重生芳华1-第一章噩耗

    日落黄昏，浑厚庄重的编钟敲打声在寺庙中声声如雷。

    袅袅青烟从镀金的香炉缓缓腾升，观音像前一位妇人燃了三支香入香炉，毕恭毕敬跪在蒲团上。

    妇人年逾四十，衣着华丽而不艳丽，上下皆是时新的蜀锦，头戴珠冠，右手食指戴着一颗鹌鹑蛋大小的翡翠戒指，耀耀生辉。她神情极其虔诚，嘴里默念着：“信女夏彭氏，诚心祷告观世音娘娘。长女夏芫入数载，杳无音讯，家中甚是担忧。望长女在中喜乐安平，一生无忧。”

    她叩了又叩，眼中依稀滑过凄楚之色。

    一旦入，即为主仆，即便是母女，也不得相见。

    她身后还有一三十出头的妇人，衣着略为朴素，看来是贵妇的侍女。

    妇人携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劝道：“大姑娘菩萨心肠，福大命大，夫人您就放心吧。入了紫禁城，一生荣华富贵，您还有什么可忧心。大姑娘现在不在您身边，不是九姑娘还在嘛，九姑娘也是您的贴心小棉袄。”

    晚娘说完，推推牵在手里的小姑娘，温柔道：“九姑娘，额娘为你长姐忧心呢，你去安慰额娘，好不好？”

    九姑娘紧紧牵着娘的手，稚气的脸上满是茫然，也不动身，反而退了一步。

    彭氏瞧着自己的女儿，叹了口气，双手合十作揖，又道：“信女心中还有一事，九妹夏萱长到八岁，口齿不清，呆蠢愚钝，望娘娘庇佑，让她早开心智。信女不求她聪敏过人，但求她能与普通孩儿一般，将来不受欺负。”

    说毕，她侧过脸对九姑娘道：“萱儿，还不来求娘娘庇佑你。”

    夏萱好似没有听懂母亲的话，她呆呆的看着母亲，双目茫茫然没有焦点。

    晚娘哄道：“九妹，夫人叫你呢，快去作揖。”

    九姑娘夏萱嘴唇挪蠕动几下，在晚娘的推搡下巍巍颤颤在蒲团上跪下，直勾勾瞧着观音娘娘像，嘴里说不出话。

    彭氏见她如此，伸手怜爱的了她的头，叹气：“傻孩子，这傻傻痴痴的病症到底何时能好！”

    她复又闭目祈祷，长女夏芫、幼女夏萱，就是她心头的两块病痛，她每三日都要来祈祷一番才能安心。

    晚娘也跟在一旁默默祷告，她自幼服侍夫人，与夫人情同姐妹，怎会不知夫人心中苦楚。

    谁也没注意夏萱的双目死死看着菩萨像，慢慢失去焦点，忽而又凝聚在一起，眼中没了先前的浑浊，变得清明无比。

    夏萱突然转脸去看母亲。

    慈祥温厚的面容那么熟悉，母亲？！她、她又回到了母亲身边？！

    激动的情绪一瞬间用来，她有千言万语陡然想要和母亲相谈，张嘴却是哇的一声大哭。

    女孩儿稚嫩的哭叫声打破了寺院的清静，彭氏只得起身来哄她，时候也不早了，便与晚娘牵着她走出寺门。

    夏萱实在有太多话想说，可是嘴里的哭声愈来愈大，怎么也停不下来。

    晚娘还以为她又发了疯症，在边上不住哄着夏萱，“我的姑，别惊扰了佛门的清静。哎，好端端怎么就哭起来了，莫不是中了邪，呸呸呸，佛门庄重之地，怎会如此！”

    彭氏见状，俯身抱起夏萱拥在怀里，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轻声温柔的安慰着她。

    慢慢，夏萱的哭声消停了，乖乖的偎依在母亲怀里。

    院门外阳光还有几分毒辣，晚娘撑起一把蓝色小伞给母女俩遮阳，唤来侯在寺外的轿夫。

    彭氏抱着女儿正要上轿，前方跑来一名家中小厮，腿脚打滑，磕磕巴巴跪倒在彭氏身前：“夫、夫人……”

    方才慈爱无比的彭氏板起脸，厉声喝道：“惊慌失措，像什么样子！我没教过你们吗，即使是家中的仆人，在外也要有礼仪，免得辱没夏家的名声！”

    小厮被她一骂，更是紧张，话都说不圆了：“夫人，中送来讣告，说大小姐、她、她……”

    彭氏神经一紧，脸上还是镇定如常：“好好说话！”

    小厮急道：“大小姐没了！说是急症就没了！”

    彭氏只觉得脑袋中嗡的一声，思绪就陷入了混沌，一阵彻骨的寒意从背脊刺入心底，脚跟一阵发软，若不是晚娘一把扶住她，就要直接瘫倒在地。她倚在晚娘怀中，嘴里喃喃：“芫儿死了？”

    “我的芫儿……”尽管伤心至极，彭氏仍没有失了礼仪，上了蓝顶小轿，这才掩帕低泣。

    夏萱乖顺的偎依在彭氏的膝上，后又搂住彭氏的脖子，埋在她的口，无声安慰着她。

    女儿的体贴却让彭氏愈发难过，当年芫儿最喜欢抱着她的脖子，粘着她撒娇，没想到母女一别三载，得到的消息就是她的死讯。这般一想，泪水更是源源不断的从眼眶里滚落，脸上疲态尽显，好似一下老了十岁。

    夏萱抱着母亲，娇小的身子也不住轻颤，刚刚短短一路，她认识到发生了什么——差阳错，她的灵魂寄居到了妹妹身上，此刻的夏萱，已是夏芫。

    娘，不要难过，女儿死了，却是解脱。

    夏家虽然不是权贵之家，也是名门世族，几代辅佐君主，口碑极佳。

    夏芫在夏府长大，娇生惯养，姿色出众，到及笄之年，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她一概瞧不上眼。

    **中大选，她顺利被选为秀女，入侍奉君王。

    从此，她的世界从光明走入了黑暗，人生的痛苦由此开始，这三年，是她生命最痛苦的三年！

    小轿在夏府门前落定，丫鬟拨开轿帘，扶主母下轿。

    彭氏已收敛了悲呛的神色，家中一片平静，人人面露肃色，也无人敢挂白。

    她前脚微颤颤入门，后脚又传来一道消息：老爷夏文在大殿上被圣上怒斥，从正五品上贬为正五品下，当庭罚以廷杖！

    晴天霹雳，祸不单行！

    彭氏心乱如麻，知这一定与夏芫的死脱不了干系。女儿啊女儿，你究竟是犯了什么错，惹的龙颜大怒？

    这厢还在心急，那边又传来老夫人的召唤。

    彭氏匆匆忙忙赶去老夫人的客居，便见平日从不问事的老夫人正襟危坐，拄着镀金的龙头拐杖，见着彭氏当即摔了杯盏，怒目圆瞪。

    彭氏连忙放下夏萱，恭恭敬敬跪下，嘴里唤道：“婆婆，芫儿她……”

    老夫人猛的一杵龙头拐杖，平地发出一声巨响，惊的满庭的下人哆哆嗦嗦跪了一地。

    老夫人张口骂道：“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自己死了不说，把她父亲也拖进去！我们夏家几代忠臣，一路扶摇直上，清名远播，从来只有升官，没有贬官！现在倒好，死了你那不孝女，连她父母也要受到牵连，我说你啊彭氏，我们夏家是造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媳妇！”

    彭氏是当家主母，家中上上下下几百口人都看她的脸色，老夫人这一骂可是把她的脸面都拂了，彭氏却丝毫不敢回嘴。

    老夫人显然是气极，做了夏家一辈子的媳妇，熬成婆婆，所有的心思都费在这一大家子身上。

    好不容易夏远近年愈来愈仕途顺利，不消三年，又被贬斥，叫她如何不难受！

    看着这样怒骂母亲，夏萱心里同样比刀割还要痛楚。

    发怒，母亲受训，一切都因为她。她惹恼了帝王，还有什么比这更严重的吗？

    夏家世代为官，皆是受到皇上倚重。父亲是个文人，高风亮节，最重面子，被皇上当朝廷杖，何等屈辱！

    呵，想不到她的死还不足以平息龙怒，反而令他暴怒，转而斥责她的亲人。

    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好歹他们也缠绵缱绻、举案齐眉两年有余，如今她死了，他也不肯放过她。世间男儿，都是如此薄情薄？

    夏萱这般想着，心口一阵绞痛，眼前一黑就往地上倒去，顿时失去了意识。

    众人这才注意到这个九姑娘还在现场，晚娘连忙抱起夏萱：“我都忘了九姑娘也跟来了！夫人，九姑娘怕是受了惊吓，我先带她回去休息。”

    彭氏点头示意，又嘱托让大夫去给看看，自己随后就到。

    老夫人瞧着她对女儿那份关心，想想她也正承受丧女之痛，心中有所不忍，道：“罢了，事已至此，若这是我们夏家的劫难，我们现在也只有烧香祈福。你赶紧去看着你女儿，准备迎接夫君回来吧，老爷那还有得你受。”

    彭氏眼中尽是痛楚，低声：“老爷骂我也认了，只是究竟芫儿是犯了何事，惹的龙颜大怒，她，究竟是为什么死了？”

    老夫人猛地一捶拐杖：“糊涂！芫儿是我的长孙女，乖巧懂事，我也疼她，她莫名的死了，我也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中说她是病死，就是病死，哪轮得到你我探究！”

    彭氏呛然一笑，一直对婆婆极其恭敬的她也顶了嘴上去：“我的女儿，我绝不会让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

    说罢，也不等老夫人再言，转身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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