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第三十招后面是什么我也记不得了。”欧阳硕也道。
欧阳光曦上前来,又细细地解析招式给他俩知道。一时间,修长身形的青年在前演剑,两个白衣少年在后面跟从,好一派温馨的景象。夏儿看着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歇,自去休息,叫调儿换班。
这演练就一直到了深夜,调儿掌了灯来瞧,又送了一盘夜宵点心,对挥汗中的三人道:“你们今日还睡觉不睡,鸡都快叫了。”
欧阳光曦一边挥剑一边道:“他俩琴艺虽比那些人高超了许多,但论武艺,和他兄弟们已有差距,再不勤练,日后比试起来若是不敌,岂不是要被轩辕不卓那个蛮子耻笑?”
墨硕二人听了“兄弟”二字,心中一荡,鼻头发酸,百感交集。他们不敢去打探他们的消息,但不想欧阳光曦却还是懂得他们的心,随口道出了他们的现状。
从这句话里分析,他们不但在轩辕国活得很好,而且有轩辕不卓亲自教导,武艺精湛,比他两厉害多了。知道他们都好,他俩就安心了。
日后,日后比试起来。欧阳光曦的意思是,日后他们定能相见,日后相见后还要比试一番,争个你长我短。看来特闷只需伏蛰,未来必有相见之时。
这话真如强心剂一般,让两个少年又热血沸腾起来,觉得未来一切可期。
他俩遥遥望着轩辕国的方向,憧憬着不久的重逢。
到那时,他俩会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兄弟,会见到那个又爱又恨的人。听他们亲切地对他两说:“常十、白未知,你们回来啦?”
第一百零二章 人形暖水袋
这里是轩辕国最北端的海面。
北海郡多年不用的海防船被休憩一新,威武地驶向更北方的岛屿,执行中断了五年的巡海工作。
巨船乘风破浪,驶向迷雾岛。
现在船舱里,最不起眼的地方坐着这船里唯一的女性,轩辕不卓的娘。她是第一次出海,面色但却沉静万分,谁也猜不透她心中想着什么,只有她自己慢慢堕落在记忆的碎片里。
她自小出入轩辕宫中,陪伴她的姑姑——当今的王太后。王宫最是一个复杂的是非场,她看到的,听到的,经历过的,只能深埋心里,谁也不能说。
十七岁她毅然嫁给了一个其貌不扬、毫不起眼的年青官员——燕飞渡,终于远离了王宫,成为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燕夫人,不久生了燕卓,做起了平凡的贤妻良母。没想到燕飞渡却因为这样被推到了政治和权力的中心,慢慢升为五品官吏。
她经常怀念起那个熟悉的场景,槐树荫下,一大一小正在演练着同样的动作,一出拳,一抬手,同样飞身旋转,飞腿扫出,潇洒利落。燕飞渡做完,小燕卓也同样完成,一丝不差。
她坐在树下的竹椅上,招唤爷俩过来喝茶解暑,用布帕帮丈夫儿子擦去鬓角额头的汗珠。小燕卓开心地告诉父亲,他明日想去宫里和表舅一起骑马打猎,燕飞渡只有他一个孩儿,自是轻易就答应他了,然后又教授了他许多燕家拳法的技巧。那时候燕卓的表舅还只是五世子,并没有成为现在的轩辕王上。
这些美丽的日子已经变成一帧帧的画面,在回忆里定格。她只知道她的平淡日子只维持了十年。“蟠王之乱”祸及燕家,丈夫及他的九族都要抄家斩首。她除了去求王太后,没有别的办法。
也许是她在宫里跪了三天三夜感动了王太后,或者让太后知道她的决心有多强大,姑姑最终妥协了。由于她的积极奔走,最后燕家被发配北海郡最北边的迷雾岛,这已经算是从轻发落。王太后还说,念她孤儿寡母是真正的皇亲国戚,赐燕卓姓轩辕,不得再与燕家有任何瓜葛。
从此她做了个有舌头却不言语的人,因为只有沉默的人,才可以活得久一些。
这一晃,十五年又过去了,十五年啊!
她与燕飞渡已经十五年未曾再见……
常建静静地看着坐在船舱最角落的燕夫人,她紧紧地抱着一口大箱子,像护着自己的命根子一样,紧抱着不放手。
那箱子非常巨大,大到她几乎不能合抱,简直不是她抱着箱子,而是整个人半趴在箱子上,样子非常夸张,若是正常人,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他们都说她疯了,连轩辕不卓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母亲是受到太大的打击,所以精神崩溃失常。常建却觉得她其实是他认识的轩辕人里最聪明的一个。
她有一肚子的故事,却可以一个字也不说。
轩辕不卓站在船头,呼啸的海风寒冰一样打到脸上,如刀割一般生疼。这海上的风着急厉害,又冷,又湿,又猛烈,吹打到人身上,像可以穿透你所有的衣裘盔甲,直刺到你的骨头去一般。
十五年了,这等待太久了些。
他本想一到北海就去见自己的父亲,但是居然没有一艘足够稳当牢靠的大船可以出海去迷雾岛。
迷雾岛其实是一个非常广大的岛屿,方圆百里,但自然环境极其恶劣,只有那些流芳的囚犯才可以在那里勉强生存下去。那里最靠近倭国,不但要与严寒和缺衣少粮做抗争,还要对付那些防不胜防的倭国海盗侵掠。
本来被外敌入侵,朝廷一定不可以坐视,不料这上任北海郡的节度使轩辕亮倒真是个人才!
他在任期间直忙着横征暴敛,搜刮民脂民膏,哪来的闲工夫去管那群流囚孤岛上人们的死活。
他想,反正那些人要么是些潘辰贼子、要么是些亡命之徒,扔在那岛也只是自生自灭,若能抵挡住外敌,自是他们应该做的。他们本是要死的人,朝廷让他们苟活,他们自然得为国卖命,感恩戴德。只要倭国的海盗还未突破那道海防,还未大规模入侵内陆,他乐得坐在节度使府邸的暖阁里,逗逗美人,数数银子,喝喝酒,睡睡觉。
于是那艘巡岛的海防船就这样放在棚里好多年,舍不得上油,保养不当,船板多霉腐,早已经不能下海,于是常建又招了一批工人,花了两三个月来休憩这艘船,又在当地招募了一班出海经验丰富、精壮勇敢的渔民水手,培训了一段时间,个个都了解了这大船的操作,这才有了第一次的出海,还有这十五年后的一家团聚。
轩辕不卓本是个粗莽的汉子,现在胸中却泛起一股再也压抑不住的酸楚,鼻头被这海腥味迷得发酸,眼睛被这海风吹得睁不开,视线朦胧,喉头哽涩,再也没有往日的豪情万丈。
他现在本穿着厚厚的军袄,外面还有温暖的狐裘披风,却也这般架不住这样冬日的海寒,现在这艘船甲板上的忙碌的水手们却似乎一点也不怕这酷寒,扬帆把舵,各司其责,习以为常,身上的衣衫也都被这艘船上的海水浸得半湿。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这苦寒之地,是怎样熬过这漫长的十五年的,他是否也像那些老水手一样,苍老黧黑,驼背弓膝,日日与海浪搏斗,艰难地捱着日子。而他作为人子,居然无能为力。
他独立在船头多时,如一只正在自我惩罚的孤鹰。
身后缓缓行来两人,一人高大威猛,身形扎实,下盘稳健,身披红裘,显然是一员武将;一人高瘦纤弱,面色苍白,一身素色银衫,衣袂飘飞,像是要乘风归去,羽化升仙。正是轩辕不卓的死党——李豹和常建。
常建被这凛冽的海风吹得都快窒息了,拍了一下轩辕不卓的肩膀,又去他的后背处躲风,骂道:“猪头,你想冻病啊?还不快回船舱去!”
李豹也道:“师兄,快到船舱里,还有好几个议折要讨论呢!”
轩辕不卓一动不动,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常建恶狠狠地说:“你这么不怕冷,干脆我赏你你哥寒冷箭好了!让你从内到外都凉快透了!”
又是不动。
常建终于无语了,对李豹做了手势,耳语道:“打昏他,抬回去!”
于是,李豹便毫不客气地下了毒手。然后轩辕不卓被刀手劈晕,轰然倒地不起。李豹去抬轩辕不卓的肩,示意常建抬脚。
不料常建却呵着气道:“冷”,跳着脚光速般地使用“闪现”,七闪八弹,躲回船舱,再也瞧不见人影。只留下李豹独自屹立在寒风中,见识了长某人的腹黑,独自背着轩辕不卓回去。
常建回了温暖的船舱,便把冰冷的自己埋到温暖的少年堆里,啰嗦着道:“人形暖水袋,速来,速来。”
常三忙抓了他的手去摸了一把,果然冰冷无比,一边教训着:“都说甲板上风大得很,不是你呆的地方,你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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