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山见赵瑗说话有些吞吞吐吐,知道对方心里肯定也是尴尬异常,决定讲个笑话缓和一下气氛,也没细想便道:“要我扮你的妃嫔真憋气,下次轮你来……”话尚未说完便已经意识到不妥,果然赵瑗脸上即刻已经罩上了一层严霜,面色铁青,但脖子根处却是红晕未消。
萧山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一百遍,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皇子的玩笑岂能随便乱开,对方脸皮比大姑娘还薄,肯定要恨死自己了。
赵瑗哼了一声,并不答话,过了片刻才从床上起身,去逐一吹灭房中的蜡烛。
萧山赶紧趁机转移话题:“其实刚刚他在外面要求进来,你直接叫他滚蛋就行了,何必放他进来做戏?”
赵瑗黑着脸并不回答,直到将所有的蜡烛全部吹灭之后才转回来道:“若他不进来看,始终会心里起疑,再说我也没什么好的借口不准他进来。”隔了一会又有些嗔怪:“你当我愿意弄一个男人在床上么?”
萧山这才发现自己还坐在赵瑗的床上,深觉不妥,赶紧起身将自己的衣衫穿好,又把头发束了,觉得再在这里待下去,恐怕会更加的不好,刚走出两步,便听见赵瑗道:“这会儿你出不去的,府中戒备森严不说,吴昊应该还在外面查人,你还是等后半夜吧!再说,你今晚偷偷摸摸来找我,什么都不说就要走么?”
萧山这才发现,自己要说的正事还没开口,也是刚刚的气氛过于诡异,竟差点忘记要紧的事情。
萧山复回身,却不再坐下了,只是道:“今天我本来是准备出门跟踪林一飞的。”
赵瑗奇道:“林一飞?名字听起来有点熟的样子?”
萧山便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说道吴昊的时候他心中有些忐忑,想去看看赵瑗的脸色,却没想到房间中黑乎乎的一片,根本看不到赵瑗的脸色是什么样。
等到萧山说完,赵瑗却并不开口,过了一会儿才道:“你赶着回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件事吗?”
萧山道:“他是奸细,毫无疑问,殿下准备怎么办?”
赵瑗不答,过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我不知道。”
47、论情
赵瑗叹了口气:“我不知道。”
萧山听到赵瑗居然给了这样一个答复,不由的心中恼怒起来,道:“不知道?你竟然说你不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话?你是不是信了吴昊所说的,认为我才是奸细?既然是这样,为什么又要派我做清查奸细的事情?”
赵瑗道:“你误会了。只是……你别站着,过来坐到我身边。”
萧山根本不动,赵瑗道:“我没有怀疑过你。吴统领的确在我面前说过你很多不好,但我是相信你的。”
萧山不解,赵瑗道:“我相信你不会说谎话,而且他最近……最近的行动的确有些奇怪……”
萧山道:“何止是奇怪,根本就是奸细!殿下不该放任这种人在身边,依我看,当立刻清除掉,他负责守卫殿下的安全,现在已经不可靠,万一有异心,将来殿下悔之晚矣!”
赵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你看到吴昊脸上的那道疤痕了吗?”
萧山不明白赵瑗为什么忽然说这个,便点头道:“似是陈年旧伤。”
赵瑗道:“那年我才七岁,刚刚进宫,官家虽然对我很好,但他国事繁忙,根本不及照看我,是吴昊常年陪在我身边的。”
萧山心中暗想:吴昊这是放长线钓大鱼!
赵瑗缓缓的道:“有一天,我见后山桃花开得烂漫,便让他陪我去玩,岂料山中突然遇到一只豹子,是吴昊挡在我身边,替我挨了一爪,他脸上的那道疤,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他的左眼其实看不见东西,也是那时损坏了。”
萧山道:“此一时彼一时,人都是会变的,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
赵瑗却不理会萧山的话,自顾自的道:“官家善水,我当时并不太得官家的喜爱,为了讨他欢心,便偷偷学游泳。结果不慎差点淹死,是吴昊舍命救我,将我从湖底捞出来,又帮我遮掩过去的。”
萧山心中很不是滋味,问道:“所以殿下信他不信我,是因为他曾经在水底救过殿下,而我曾经想要在水底谋害殿下么?”
赵瑗微微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初入宫中,离开父母,十分的孤单,也是吴昊常年陪伴在身边,哄我高兴开心。后来我的养母张婉仪死了,我非常难过,也是他在我身边安慰陪伴。直至后来搬进王府,他一直守卫,也没有出过一点纰漏,一直勤谨。”
萧山说不出话来,赵瑗道:“你看到他的脚有些跛了没?”
萧山点头:“是有一点,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不对,前些天他还好好的。”
赵瑗道:“那是半个月前,他为我牵马的时候不慎扭伤的。”
萧山道:“吴昊武艺高强,牵个马怎会扭伤?还半个月都不好,肯定有问题!”
赵瑗不答,过了一会儿才道:“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听明白吗?”
萧山道:“我听懂了,殿下的意思是,我在说谎!”
赵瑗摇头道:“你错了,他曾经救过我,我不愿这样对待恩人。他是奸细也罢,不是也好,我不会清查他的。希望你调查他的事情,也就此为止。”
萧山听到赵瑗这样说,气的肺都要炸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花尽力气,得来的却是这么个答案。
萧山在黑夜中恨恨的瞪着赵瑗,也看不到赵瑗的脸色,脑袋中忽然想起来自己曾经看过的史书。
孝宗皇帝是南宋最雄才大略的君主没错,他治理下的南宋比赵构管理下的好出百倍不止,但也有一个特色,那就是这一朝的佞幸最多。佞幸传上一连串的人名多得来萧山都记不太清楚了。当时萧山看到这里的时候还有些疑惑,这个君主既然很有才略,为什么会搞出这么多佞幸来?
现在他自己遇到了这种事情,总算是明白了——赵瑗太念及旧情,有些故人犯了事也不肯严惩,总是想着网开一面处处留情。
赵瑗见萧山一直不说话,便道:“我已经敲打过吴昊了,他成为秦桧的奸细,肯定是有隐情,或许是什么把柄被抓住,或者是家人被要挟。这件事情我自己来处理好了!至于剩下的三个人,留下一个,其它的找个机会赶出去吧!”
萧山觉得赵瑗处理事情有些太过温柔了,让他十分的不满。他当时就不想在多说,准备转身离开,免得说的越多吐的血也越多。岂料他才刚刚转身,就听见赵瑗道:“你自己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是你因为一念之差犯了错,我便不顾往日的情分,对你赶尽杀绝,你心里会是什么感觉?”
萧山愤然道:“我不会一念之差干出些难以挽回的事情!若真是干了,殿下将我凌迟处死,暴尸三日也是我自己罪有应得,不会在心中有半点怨言!我一直以为殿下杀伐决断,办事干脆敌我分明。万万想不到殿下处事竟然如此妇人之仁,让人失望之极!”
他一面说,一面往外走,赵瑗起身去拉他,却没有拉住,眼看的就要走出寝阁,赵瑗一个闪身,拦在萧山面前,道:“若是你时,你想要怎么做?”
萧山道:“吴昊不可靠,决不能再留在殿□边!殿下若念及旧情,完全可以将其驱逐出府,任其自生自灭。至于剩下的那三个奸细,不需要的就找个借口杀了,留下的那一个通风传信的,也要处处防范!这些人是敌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
赵瑗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道:“我不是很想杀人。”
萧山打断赵瑗的话,肃然道:“不用霹雳手段,不显菩萨心肠。为什么所有人都怕秦桧,不敢在他面前捣鬼?就是因为他对于背叛自己的人绝不留情,这样才能威慑人心,使人做事有所顾忌!似殿下这般仁慈,对于恶人也这样放纵不加严惩,他日就会有更多人效仿,难以杜绝!”
赵瑗道:“秦用酷刑,二世而亡。”
萧山道:“那是法未制定完善,并非不是其不严惩恶人之故!总之我绝不同意如此放纵。殿下若执意如此,以后这种事情,不要找我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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