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希望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我没放在心上。”裴极卿立刻道:“世子说的有道理,只是我的名声能放在地上踩,太上皇的却不行,您这样非议太上皇,岂不是以下犯上。”
“公子说的有理。”傅允致还没开口,傅从谨已接道:“世子,你今天的确太过失礼,我们今夜也累了,你先同挽笙下去休息吧。”
裴极卿听到这话,心中猛然一惊,傅从谨要傅允致离开,难道是要同决云说什么话?他扭头望向决云,小孩一脸凝重,有些沉默的可怕。裴极卿连忙向萧挽笙使个眼色,期盼着他能看懂,萧挽笙立刻愣愣道:“王爷,您可不能这样啊!属下可是偷偷准备了好几天,就等着给您接风!您可不能不给这个面子呀!”
“本王认识你多少年了,还整这些干嘛。”傅从谨笑着拍拍萧挽笙肩膀,道:“长夜将尽,本王想去看草原日出,你们先自己去喝酒吧,郎大人和世子都年轻气盛,挽笙,你要好好和他们说说,别叫我大周的下一辈顶梁柱失了和气。”
萧挽笙忙不迭答应,裴极卿也松了口气,他偷偷捏住决云的手,小手不知何时也已经长大,手心却满是冷汗,今日面对杀母仇人,决云却如此安静,心中想必已如刀割,裴极卿只能用自己的手包住它,想用自己微薄的温暖来安抚决云。
决云也握着他的手,裴极卿点头施礼,拉着决云准备离开,就在他与傅从谨擦肩而过时,却感到有东西拉住了自己的手臂,他猛然一惊,脚步也跟着停下来。
“本王不熟悉这里。”傅从谨转身望着裴极卿,轻声道:“既然我们本是故人,就请公子陪我走走吧。”
裴极卿也不知傅从谨是何意,正想出言试探一下,却正好碰到他主动提起,于是轻轻松开决云的手,又在上面拍了一下,回答道:“草民荣幸之至。”
决云果然会意,便不言不语的跟着萧挽笙离开,裴极卿就跟在傅从谨与他的马身后,此时,天际猛然出现一道白色痕迹,草原上铺满白雪,只有一点光亮,便可以反射的到处都是,天色似乎一下子亮了起来,傅从谨停下脚步,伸手抚上雪云白色鬃毛,低声道:“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公子。”
“夏将军是家父故友,所以好心收留我。”裴极卿笑着拱手,道:“多谢王爷放我出京城,草民还未言谢。”
“哦?”傅从谨转头,微微笑道:“放你出京城的可不是我,是平南侯爷。”
“侯爷如此,多半也是王爷授意。”裴极卿看到傅从谨的表情,心中也知道他已会意,于是道:“容鸾不过罪臣,王爷能放我出来,草民一直十分感激,没想到还能有幸再见王爷一面。”
“你若是想说这些客套话,便也不必说了。”傅从谨摆摆手,道:“既然是夏将军收留你,那你为何不在锦州,却陪着这位小将军,今夜若不是我的箭快,只怕又要出事。”
他停顿一下,才将话锋转回来:“公子体弱多病,为何要亲自去大营,难道公子打了什么主意不成?”
傅从谨说这句话时,脸上云淡风轻,仿佛不过是朋友之间的寻常问候。此时天空又簌簌飘起雪花,傅从谨伸手为裴极卿掸落肩头雪片,他五官英挺温润,似乎只有三十出头。
“草民的确是打了些小主意,不巧让王爷看到。”裴极卿退了半步,接着笑道:“草民也不瞒王爷,郎大人根本不是什么异族人,他是夏将军师妹的小孩。夏将军收留草民,也不过让草民做点杂活度日,郎大人来了将军府,草民便顺带着教他读书,顺便也照料他生活,若是郎大人以后能做了将军,也好提拔一下不是?”
“哈哈哈哈哈。”傅从谨突然一笑,拍拍裴极卿肩膀,道:“容廷不知变通,才犯下违逆朝廷的大罪,没想到容公子死了一次,是真的大彻大悟了,只是容公子还是罪臣,本王就是欣赏你,大周律法也还摆在此处。”
“皇上大婚过寿,总会有一日大赦天下。”裴极卿继续道:“不必王爷提醒,草民自然不会违逆大周律法。”
傅从谨不知要说什么,话堪堪停在嘴边,渐渐化作一个笑意,他脸上神情虽然没甚变化,但裴极卿已稍稍安心,从傅从谨言语中看,他似乎并不怀疑决云的身份,对自己的疑心也消去许多。裴极卿安心的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可以回去了,于是他抬头望着漫天风雪,为傅从谨牵过马,接着道:“王爷,现在雪下的急,您日出也看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是我的话太多,忘记了天气不好。”傅从谨转身牵马,却看到裴极卿手中拉着缰绳,脸上被冻出两坨嫣红,怔怔道:“我记得公子说喜欢白马,本王寻了两匹,公子可要去看看?”
“草民身体不好,骑马登高都有些眼晕。”裴极卿故作为难,道:“多谢王爷美意了。”
“好吧。”傅从谨拉过缰绳,他望着漫天白雪,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于是低声道:“本王曾有一位故人,他说自己喜欢白马,本王出征归来,正好为他带了匹马驹。那时本王偷偷回来,特意在京城巷子口躲着等他,却看到他手中牵着匹高大白马,本王愣了许久,也不知该走过去,还是不该走过去……你想重新做官也是好事,本王年少时没有地位,做什么事都要压抑着,想想真是可笑。”
裴极卿呆呆愣在原地,他望着漫天大雪,回忆一下子冲入脑海,傅从谨说的什么狗屁故人旧事,什么出征归来的马驹,可不正是他的身上、死人裴极卿身上发生过的事。
于是裴极卿回头,拱手轻轻一笑,道:“那草民先恭喜王爷,如今已是万人之上了。”
☆、第50章
傅从谨听到这句话,脸上神情微微有些停滞,似乎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此时天色已然大亮,他便笑着翻身上马,向裴极卿道别。
白马远去,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不仅傅从谨如此,裴极卿也还记得那一年,那是他前半生最扬眉吐气的一天,那时科举刚刚放榜,他虽没有中了三甲,却也的的确确中了排名中上的进士。
裴极卿虽然谨慎多思,但读书读多了时日,不免也有些文人心气。虽然皇上与太子父子情深,二人几乎没有任何间隙,但裴极卿依然觉得,正是因为自己卑微的身份才没中了三甲――他本是太子府上的奴婢,因为蒙受恩情才得以科考,如果高中前三,反而会引起他人非议,觉得太子在有意扶持自己的党羽。
中了进士自然要庆祝一番,裴极卿没有亲人朋友,又不能直接在脸上写个“我就是状元”,只好独自一人去吃了顿大鱼大肉,他想着自己考中,傅从龄肯定不会在意自己何时回去,于是一直喝酒到深夜,才晕晕乎乎的摸回到太子府后门。那时灯火通明,太子府中的诸人居然还未休息,裴极卿听着后门马棚处的动静,忽然觉着有点胆怯,自己不过出去庆祝一下,又没有故意炫耀,难道傅从龄还真的怪罪不成。
虽然他这样想着,却还是硬着头皮进了府门,院内一声白马嘶鸣,裴极卿吓的倒退两步,直接撞在后院的青石墙上,他定了定神,正看到傅从龄牵了一匹高大白马站在那里,笑着向他招手。
裴极卿登时酒醒了大半,他不知何意,连忙讪笑着行礼,傅从龄却将他拉起来,道:“你今日高中,孤还想着怎么不回来,原来是跑去喝酒了。这马是父皇赏的塞外好马,孤借花献佛,权当成贺礼吧。”
裴极卿听到这话,心中的一块大石也落了下来,他低声问道:“殿下,您将皇上的赏赐转送我,皇上不会有什么……”
“你这想的也太多了,父皇才不会如此。”傅从龄微笑道:“你读书很晚,父皇看你高中,反而觉得你是可造之材,不必总像个小人般时时多心。”
“若是你刚回来,那我这祝贺,倒是也来得不晚。”
傅从龄话音未落,傅从谨已缓步从门口进来,他风尘仆仆,似乎刚刚从外地赶来,青年英俊的面孔看着有些灰头土脸,他将自己的马系在一旁,道:“可我这走得急,没给你准备什么礼物。”
“从谨,你还用给他准备礼物?”傅从龄笑着揽过傅从谨肩膀,道:“这小子就喜欢钱,你赏他一锭金子,他是最高兴不过了。”
裴极卿不好意思的笑笑,那时他还当傅从谨是朋友,觉得王爷如此高贵,却为了他千里迢迢回来,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从谨回来的正好,咱们偷偷去阳春坊喝一顿。”傅从龄指着门外,骄傲道:“孤有你们一文一武,咱们还愁受辽人的气?”
那时,裴极卿看到傅从谨坐骑,还在想王爷怎会骑一匹这样瘦小的马,如今才知道,他这匹马不是从塞外骑来,而是特意拿来送给自己的。
傅从谨看到太子赏了自己白马,便将礼物藏起来,无论他出于怎样的心态,都可见自从他被迫出征后,心中已经对傅从龄有了间隙。
傅从龄从生下来便是太子,母亲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又是皇帝第一个儿子,他从来不必像自己一样处处留心,也不必像傅从谨那样拼着一条命去夺取战功,他还未做皇帝,老皇帝已为他铺好所有的路。他面貌如玉、为人谦和、敏而好学,所作的文章比书本都要精妙……可傅从龄这样的人,也只适合在书本中做一个贵公子,作为一个帝王,他的优点已全部被缺点掩盖,他的缺点,就是这一句善良懦弱。
比如,傅从龄一直妄想着他这个渐渐手握重兵的弟弟是为了他辟土开疆,能守他的国家永远长治久安,而不是带兵而来,对着他的皇城刀剑相向。
傅从谨出身不好,被亲生父亲逼着在战场厮杀,自然也会意难平,可傅从龄待他如同亲生弟弟,几乎是掏心掏肺、一片赤诚,就是他心中再有恨意,怎么能将刀架在自己哥哥的脖子上,再杀害他的子女来报复呢?
什么一文一武,他们之间各怀鬼胎,早就不再是年少时畅谈天下的挚友,事情过了多年,裴极卿心中虽饱含恨意,但若说没有遗憾,却是绝不可能。
他低声叹了口气,才发现天色已然大亮,自己也慢慢走回了流州官府,决云见他回来,立刻在人身上拱来拱去,仿佛身后有条尾巴。
“你干什么?”裴极卿顿时心情好了许多,他摸摸决云头顶,伸出一只手道:“来宝宝,右手!”
“右手怎么了?”决云好奇的伸出一只手,端详道:“我手上可没有东西啊。”
裴极卿看他歪着个头,心里更是觉得很好玩,于是顺手在他手里放了包蜜饯,道:“狗狗真乖!”
“你!”决云瞪着眼睛,却还是把蜜饯打开吃了,他边吃便道:“我就是摸摸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欺负,你还取笑我?怎么随身带着这个,怀孕了?酸儿辣女?”
“你小子还取笑我?”裴极卿气道:“还不是被你害的!每次坐你的马,就想吐的要死,特意带了包酸的东西在身上,这可是我自己腌的,好吃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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